蘇繼賢離開江陽縣的第四天,,也就是正月十三這天,,沈君諾也到了滬城。
正月十三這天中午放學,,沈君諾和班長,、紀律委員分別請了假,然后就奔向縣城的火車站,。
現(xiàn)在還處于春運期間,,可謂一票難求。
但正月十一至十六這幾天剛好是春運出行的相對低谷,。
因為要提前上班的人大多從初五就開始返程,,到初十左右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的了,剩下還未動身的一般要等到元宵節(jié)過后了,。
元宵節(jié)后還有一波學生的返程高峰,。
所以沈君諾就趁著十三這天搶了一張票,跟隨著摩肩接踵的人流擠進了綠皮車廂里,。
車廂里過道,、地板上全部擠滿了人。
乘客中男女老幼都有,,但除了年齡性別差異,,他們樸素的穿著、拘謹?shù)谋砬橥饧哟T大的包裹又是他們的共同特征,。
他們還有一個略帶歧視的統(tǒng)稱:農(nóng)民工,。
往大里說他們是華夏工業(yè)發(fā)展的基石,往小里說他們是社會軀體中,,懷抱著改變命運沖動最微小的細胞,。
下午5點多鐘,,經(jīng)過四個小時的顛簸,火車停在了滬城火車站,。
龐大的人群踏著匆忙的腳步,,揣著或新奇或畏懼或興奮的心情,迅速消散隱匿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沈君諾跟隨人群來到站前廣場,,被略帶海腥味的濕冷空氣吹的一個哆嗦。
灰蒙蒙的天空下,,光線已經(jīng)有些晦暗,。
沈君諾加快腳步上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南浦工業(yè)區(qū)......”
在拿到蘇繼賢的名片以前,,沈君諾不知道世界上有個‘星辰’電子廠,還好,,此時已經(jīng)有了白度,,想要拿到工廠的地址不是難事。
火車站距離南浦工業(yè)區(qū)不近,,又遇滬城晚高峰,,到達星辰電子廠時已經(jīng)晚上7點。
冬日天黑的早,,這個時間工人們已吃過晚飯,,要么在加班,要么已經(jīng)回了宿舍休息,。
7點一刻,,天空中又飄起蒙蒙細雨,工廠門口更是無人出入,。
沈君諾抹了抹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到工廠大門,。
“你做什么的,?”保安警惕地問道,。
“我來找工作?!鄙蚓Z忙掏出一支煙,,遞了出去。
“現(xiàn)在人事已經(jīng)下班了,,想找工作明天8點再來吧,。”看在沈君諾讓煙的份上,,保安好心提點了一句,。
沈君諾無奈,,只得繼續(xù)在門口瞎轉(zhuǎn)悠。
今天他穿著一件半舊的深藍色厚外套,,腳蹬一雙土氣的灰色雪地靴,,猛一看還真挺像剛剛輟學的進城務(wù)工人員。
一直等到晚上9點,,渾身濕透的沈君諾終于看到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從廠區(qū)晃晃悠悠走到大門口,,亮了一下廠牌,走了出來,。
沈君諾急忙跟上去“大哥,,出來吃宵夜么?”
年輕人瞥了沈君諾一眼,,加快了步伐,。
現(xiàn)今社會治安比不了后世,工業(yè)區(qū)魚龍混雜,,工人們對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
“是這樣,我想來這家星辰電子廠工作,,找您打聽點事,。”沈君諾趕了兩步,,跟上對方自我介紹道,。
看到對方進了沙縣小吃,沈君諾也跟了進去,。
“我們邊吃邊聊,,我請客”沈君諾在年輕人對面坐下又轉(zhuǎn)頭對老板娘道:“兩籠蒸餃,兩只雞腿,?!?p> 年輕人看到沈君諾這么熱情,才終于開口道:“你想打聽什么???”
“星辰電子廠一共有多少工人?”
“200多人,?!?p> “你們經(jīng)常加班么?”沈君諾又問,。
“還好吧”年輕人含糊其詞,,猶豫了一下,沒把他是前天剛被招進來的百來名員工其中之一這件事說出來,。
“你們工資,、加班費發(fā)放及時么,?”
“還好”年輕人一邊啃著雞腿,邊嗚嗚啦啦說道,。
沈君諾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用來讓人的香煙,,一看卻被雨水淋濕了,就又放了回去,。
進不了廠區(qū),,能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
問有多少工人,,是想印證蘇繼賢的話到底是否可信,。
加班多少則是能看出來工廠運行是否良好,而工資獎金的發(fā)放又能從側(cè)面印證電子廠的財務(wù)狀況,。
雖說這樣的辦法很笨,,但根本沒有信息渠道的沈君諾也只能采取這個方法。
但還好,,工廠內(nèi)有‘200多’工人這件事至少證明蘇繼賢沒有撒謊,,由此沈君諾對于無法求證的營業(yè)額、利潤等信息,,也就多信了幾分,。
沈君諾回過神以后,那名青年工人已經(jīng)離開了,,餐桌上一片狼藉,,雞腿骨上一絲肉都不剩,蒸餃也干干凈凈的,。
“誒,,你還沒結(jié)賬......”
還沒出沙縣小吃的門,沈君諾就被老板娘喊住了,。
‘我一口也沒吃,!天道輪回.......前幾天剛吃蘇繼賢一頓,今天就被他的工人打了秋風,?!?p> 沈君諾結(jié)了賬,然后繞著星辰電子廠區(qū)轉(zhuǎn)了一圈,。
晚上十點了,,好似車間的地方依舊燈火通明,看起來運行狀況還挺不錯,。
冷的受不了的沈君諾放棄了翻墻進去的計劃,連夜坐出租回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空曠的候車大廳好似比外邊還要冷,,只買到了凌晨兩點半車票的沈君諾,,裹著濕漉漉的衣服,在長椅上蜷縮了半夜,。
凌晨兩點半,,強撐著沉重的眼皮,沈君諾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車廂里理應(yīng)暖和許多,,但沈君諾卻一直忍不住地打著擺子。眼皮艱澀沉重,,卻在渾身酸痛的情況下難以入睡,。
綠皮車的寬闊玻璃窗上,被小雨一淋,,看向窗外的視線像是被加了一層光怪陸離的模糊濾鏡,。
這座煌煌都市,是無數(shù)年輕人夢想起航的地方,,同時也在此埋葬了無數(shù)人的青春和理想,。
凌晨的迷蒙細雨中,霓虹璀璨的滬城冷艷漂亮,。
......
上午第一節(jié)課,,沈君諾抓著包子在鈴聲落下前的最后一秒沖到了座位上。
“老班來了叫我,?!鄙蚓Z啃了一口包子向陳懷瑾交待了一句。
“哦~”陳懷瑾看到沈君諾貼在頭皮上的頭發(fā),,猜到他可能奔波了一夜,,便打開自己的桌斗拿出保溫杯準備勻給沈君諾一點熱水。
再抬頭時,,嘴里還銜著半拉包子的沈君諾已經(jīng)趴在課桌上睡著了.......
陳懷瑾悄悄把包子從嘴邊移開,,瞄了四周一下,趁沒人注意又拿紙巾幫沈君諾擦了擦嘴角,。
陳懷瑾覺得沈君諾所有的變化都是源自林場之后,,在哪之前沈君諾熱心腸、善良,,在哪之后沈君諾心思深沉了很多,,甚至偶爾還會冒出些陰冷氣息。
這樣的變化曾讓陳懷瑾不知所措,,但沈君諾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對家人,、朋友們的赤子之心還能看出他原來的模樣,雖然原來的模樣已經(jīng)越來越模糊,。
陳懷瑾總覺得沈君諾很著急,,整天一副時不我待的樣子,,好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著他。
看著沈君諾的呼吸漸漸均勻,,陳懷瑾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了課堂上,。
沒成想,沈君諾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放學,。
“君諾哥,,該吃飯了?!?p> 陳懷瑾輕推了沈君諾胳膊一下,,但后者卻沒反應(yīng),同時她的手已經(jīng)感受到了沈君諾翕張鼻腔里呼出的炙熱氣息,。
陳懷瑾下意識地伸手撫在沈君諾額頭上,。
“好燙!”
陳懷瑾反應(yīng)過來后急忙四處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同學們都已跑去了餐廳,,教室內(nèi)除了他倆再無別人。
陳懷瑾扁扁嘴巴,,馬上又忍住了,。
把沈君諾的一只胳膊放在肩膀上,陳懷瑾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小臉憋的通紅,,但沈君諾卻紋絲不動。
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沈君諾已經(jīng)超過1米75的身高120多斤的體重,,在比他低了十厘米的陳懷瑾面前不啻于一座大山。
“嗯,?班長怎么了,?”忘記拿飯缸的程曉軍,走到教室門口看到兩人怪異的姿勢差點捂眼逃走,,幸好多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不是想象的那回事,。
“曉軍!”
陳懷瑾回頭看到來人,,扁著的小嘴忽然咧開了,,緊接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快救救君諾哥,他發(fā)燒了,,叫不醒了.......”
這丫頭也太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