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中不時裂出一道紫色的閃電，刺目的光芒照在潛伏者的眼中,，但在場二人卻沒有誰敢閉上眼。
因為他們知道,，此時此地容不得絲毫差錯。
只因人與人之間的戰(zhàn)爭尚有憐憫,，但異種之間的戰(zhàn)爭卻根本就沒有規(guī)則可言,，當了戰(zhàn)俘,，恐怕還沒有戰(zhàn)死來得舒服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的監(jiān)視任務(wù)卻沒有任何的進展,。
“布萊恩，你覺得……”
“噓,！”
趴在掩體最上方的一名偵察兵回過頭來正要問道,，卻是被下方軍官模樣的人捂住了嘴。
回答他的唯有噤聲的手勢和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的呼吸聲,。
布萊恩能夠感覺到,，剛剛有什么從他們藏身的掩體上飄了過去。
也許是外來者的浮空炮……又或者是一片被風吹過去的塑料袋……
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外來者在洛杉磯的登陸據(jù)點僅有三公里,，要是被它們發(fā)現(xiàn)了,，在向上帝祈禱之前就會被激光炮轟得渣也不剩。
“也許只是錯覺,。小聲點說,，什么事？”
“我,，我剛剛看到一個人,，渾身漆黑色，身上還有奇怪的尖刺,！正往‘母巢’的方向筆直走過去,，但外來者的浮空炮并沒有攻擊他，我不知道為什么,?！?p> “不可能…這片地區(qū)只有我們這支小隊，你確定他是人類,？”
與布萊恩對話的偵察兵沉吟了一陣,，說道：
“從外形上看，確實像人類,，不過光線不足,，即使通過夜視儀我也只能看到輪廓而已,。再說了他體表的那些尖刺……有沒有可能是其他部隊的新型戰(zhàn)斗服,？”
“也許吧，但……”
話音未落,，一道仿佛能夠穿透心靈的異樣紅光刺進了掩體之中,，照亮了兩人毫無血色的臉龐——外來者陸行機械的前燈正在無情地掃描著兩張驚愕的臉，好為它接下來的殺戮進行數(shù)據(jù)備份,。
“轟”地一聲巨響,，粗大大的金屬長刺貫透了混凝土構(gòu)造的掩體，直直沒入偵察兵的后背，在他的體內(nèi)展開三叉形倒刺后又快速地從前胸穿出,，血肉連帶著兩小截斷掉的肋骨砸到了布萊恩的臉上,、胸前和因戰(zhàn)栗而久久無法扣下扳機的手上。
“托尼,！不——”
……
“托尼,！”
布萊恩猛地從床上扎起身來，汗水浸濕了他的貼身襯衫,，連帶著枕巾和床單也像剛掉進水里一樣,。
汗滴順著額角流下，趟過了那線條剛硬的臉龐,，而鬢角零散的白發(fā)則昭示著布萊恩的人生路途早已過半,。
看著蹲在床邊如同擔心般望著他的愛犬——閃電，布萊恩意識到,，自己又做噩夢了,。
這十五年來，有多少個早晨是從這樣的噩夢中開始的呢,？
布萊恩用力甩了甩頭,，仿佛要將腦袋中的思緒全部清空。
逝者已去,，唯有生者能夠負重前行,。
閃電直起身來，前腳搭在了布萊恩的床邊,，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布萊恩,，尾巴一搖一搖地，如人一般表露出了關(guān)切的神情,。
布萊恩伸手撓了撓愛犬的下顎,，仿若自言自語般說道：“如果死的是我，該有多好……”
即便是和噩夢比起來,，這個世界也確實有夠糟糕的,。
戰(zhàn)爭后緊接著到來的是致命的瘟疫，然而瘟疫還遠未結(jié)束,，漆黑的狩獵者又突兀地出現(xiàn)在地球上,。
它們隱身黑暗中伺機待發(fā)，徹底將殘余的人類逼入了死角,。
十五年的時間,，多少人死于疫病，又有多少人在黑暗中被獵殺,。布萊恩已經(jīng)記不清了,。
戰(zhàn)死沙場的人們至少還能對戰(zhàn)爭勝利抱有期望,，而像布萊恩這樣的幸存者們，經(jīng)歷了沒有任何特效藥的疫病,，躲避著隱藏在黑暗中狩獵人類的怪物,，絕對的無力感讓他們明白人類在地球上的滅絕幾乎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p> 剩下的唯有絕望。
但不管絕望有多深,，作為一名軍人……至少是前軍人的布萊恩,，也自覺應(yīng)該站好最后一班崗。
可以理解成最后的榮譽感,，說是聊以自慰也罷,，尋求渺茫的生存機會也罷。他可不想在死后告訴自己的家人,，布萊恩·史密斯在臨死前只是毫無作為地等待死神,，又或茍且偷生而已。
換上干凈的衣服,，布萊恩開始了自己一天的生活——事實上是每一天的生活,，因為能做的事情確實區(qū)別不大。
雷打不動地帶上閃電在跑步機上跑五公里,，自重訓(xùn)練與搏擊訓(xùn)練,，開啟了布萊恩日常的早晨。
盡管兩鬢已經(jīng)泛白,，但作為前軍人與科學工作者的布萊恩深知一副好身板的用處,，至少可以讓他再多活幾年，又或者比陰影里那些怪物跑得稍微快一些,。
洗漱過后當然也少不了一頓營養(yǎng)豐富的早餐——牛奶與玉米片,，深受廣大美利堅人民歡迎的傳統(tǒng)食物。
“嗯……這盒牛奶只過期了半年,，密封包裝應(yīng)該問題不大,。”
布萊恩說著,，便將牛奶倒入了碗中,，與干燥的金黃色玉米片攪和均勻，在它完全軟化之前便舀了一勺進嘴里,，好體驗到嚼勁與甘甜并存的口感……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給閃電的碗里加上一點，好讓它吃狗糧時不至于干到卡嗓子,。
畢竟是特殊時期,，有得吃就不錯了，就這還是他前幾天在一家廢棄超市里找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食物,。要是再過一段時間,，等到城市被拾荒者們徹底搬空的時候，布萊恩可真就要考慮在花園里種點土豆了,。
“閃電,，坐在這別動，看好門,?！?p> 收到布萊恩的指令，閃電乖乖坐在大門口的門墊上,，豎起耳朵,，一動不動地望著大門，仿若稱職的哨兵,。
而布萊恩則收拾好碗碟,，從褲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鑰匙和一張ID卡，打開了走廊樓梯下通往地下室,，或者說原車庫的樓道門,。
在淡紫色應(yīng)急燈的照射下，陰暗的樓梯間就像是通往科學怪人實驗室的密道一般,。
“口罩,、防護服、護目鏡……啊,，口罩快用完了,。”
他一邊從身旁柜子中拿出防護物品,，一邊自言自語道,。
隨著布萊恩走出樓梯間，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現(xiàn)代化的生物化學實驗室,，所需儀器和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
而在實驗室最里層的墻壁上，則赫然鑲嵌著一排排裝著小白鼠的玻璃柜子,。在紫色應(yīng)急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滲人,。
布萊恩在門扉邊的感應(yīng)器上刷了一下ID卡，“嘀”聲過后打開了第一道門,。
進入兩道門之間的狹小空間中,，布萊恩有條不紊地穿好防護裝備，然后摁下了邊上的啟動按鈕,。
隨著綠光一閃,，消毒劑從隔間上方的噴頭中射出，布萊恩平舉雙手轉(zhuǎn)了一圈后快速打開了第二道門,，迫不及待般地進入了實驗室,，打開頭頂上的日光燈,。
“朋友們，今天過得怎么樣,？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們,！”
事實上實驗室中除了布萊恩自己外沒有別人，很明顯,，他的說話對象是那些被嵌在墻上的老鼠們,。
可憐的人啊，他一定是太孤獨了,。
認識布萊恩的人都會覺得他一向是個沉穩(wěn)而有力的男人,，但誰又能想到獨處時的他也會有如此怪異的一面呢？
不過在短暫的瘋癲之后,，他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變回了以往那個有些寡言的中年白人男性。
尚未被歲月侵蝕而渾濁的碧藍色明亮眼神,，整理得一絲不茍的鬢發(fā),，線條硬朗的臉龐，再加上那防護服也險些遮不住的強壯身板……
若是在戰(zhàn)爭爆發(fā)前,，布萊恩毫無疑問屬于能夠迷倒一片少女的成熟老男人類型,。
當然，那時候的他也還沒這么大歲數(shù)呢,。
已經(jīng)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布萊恩拿起金屬臺面上的寫字板,，徑直向?qū)嶒炇疑钐幾呷ァ?p> 顯然，他的目標是那片被嵌在墻上的“朋友”們,。
一件件的工具和探測儀器向透明柜子里的小鼠們伸了過去……
“十五號,，體溫升高，暫無明顯病征……十六號,，死亡,，肺部組織纖維化……”
到達工作崗位后的布萊恩開始逐一檢查他的實驗對象，就在兩天前,，他冒死提取了一份新的病原體樣本,，并接種到了小鼠的體內(nèi)。
他一直試圖通過小鼠找到某些相對有效的藥物,，或者說抑制病毒的方法,，盡管他知道概率無限接近于零……
事實上人類過去并不是對這種病毒一無所知，早在疫情傳播的初期階段,，多個制藥集團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它的存在,。然而他們卻聯(lián)合政府隱瞞了疫情。
也許是為了避免恐慌……也許是制藥集團為了牟取利益……總之在戰(zhàn)爭剛剛休止、人口銳減的時期,，這種做法可以有一萬種理由,。但最終除了令疫情擴散外，不會有第二個結(jié)果,。
“若說有誰能夠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研制出疫苗,，也許只有大洋彼岸那個擁有完美體制的國家了吧,。又或者,，沒有人可以做到……”
布萊恩當時便是這么想著，并且寄希望于他們,。
可是現(xiàn)在的他知道,，不論大洋彼岸有沒有應(yīng)對病毒的方法，都已經(jīng)于紐約市的幸存者無關(guān)了,。
別說飛機,，即使是一艘游輪也別想跨過大洋！
天空之上,，“它們”的眼睛正時刻監(jiān)視著人類,。
因此，任何的大規(guī)模人口聚集和大型交通工具的使用都是在自尋死路,。曾與“它們”交過手的布萊恩深知這一點,，于是乎，除了必要的交易之外,，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日常之中與他相伴的也就只有獵犬閃電，以及這些實驗用途的小鼠了,。
“二十六號,，死亡，腦組織異常,，肺部出現(xiàn)黑色分泌物……”
“除了十五號外……沒有存活的,。”
然而十五號是對照組,，是唯一沒有使用藥物的小鼠,。
又一次符合預(yù)計的失敗，得出所用的藥品中沒有任何有效成分的結(jié)果,。
“也許我需要將它們解剖,，深度分析發(fā)病機理？”
正當布萊恩考慮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嚓”的一聲脆響,，整個實驗室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半晌,，紫紅色的應(yīng)急燈才亮了起來,。
“幸好我當初裝了備用電池,。不過這一次又是什么出了問題？可別告訴我是配電箱炸了,?！?p> 布萊恩罵罵咧咧地脫下手套，雙手把住了隔離門的把手,。隨著他逐漸發(fā)力,，手臂上的青筋鼓起，而門扉的邊緣處則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都太老了……”
說的不僅僅是這座實驗室,，還有布萊恩自己。
……
三十分鐘后,，當布萊恩站在隔壁房子的車庫中時,，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斷電的原因。
一臺柴油發(fā)電機罷工,，導(dǎo)致整個電路系統(tǒng)電壓不足,，實驗室的設(shè)備停擺了。
“嘿,，老伙計了,。”
而根據(jù)他多年來的經(jīng)驗,，他需要更換前濾器的某個零件,。布萊恩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但他知道地下集市的五金店老板們將它稱作九十三號零件,。
什么叫必要的交易,？現(xiàn)在就需要一次必要的交易！
布萊恩可不希望小鼠們的尸體在他的實驗室里腐爛,。
“閃電,！把我的車鑰匙拿過來，今天我們得出門轉(zhuǎn)轉(zhuǎn)了,！”布萊恩將頭探出領(lǐng)居家的門,，對著自己的房子大喊道。
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在平常不過的發(fā)動機故障罷了,，一如過去十幾年中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那樣。
今天也不過是平常的一天,，自從疫病爆發(fā)以來便是如此——太陽照常升起,，而地球也還沒停止公轉(zhuǎn)。
然而布萊恩并沒有想到的是，這看似平常一天的開始,，竟會成為一切故事終結(jié)的起點,。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