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裸露的巖石地上。
地面坑坑洼洼,,四散的石子時不時絆我一下,讓我不得不將注意力集中在腳下,。
這種石質山地對于我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來說,,難得一見,。
大西北土地瘠薄,賀蘭山上的草格外稀疏,,半山坡有些低矮灌木,,位置分散。
太陽在頭頂照著我的皮膚,,帶來細細的灼燒之感,,令我感到焦躁不安。
這是內蒙和寧夏的交界,,賀蘭山的西側山脈,。
身后有個山溝,坐落著村舍,,但房子都已年久失修,,里里外外透著破落,早已沒人住了,。
我抬起頭,,看著面前給我重重壓迫感的這座石頭山,心中涌起對這份蒼莽的畏懼之感,。
它被人稱為“下訣山”,,衛(wèi)星地圖垂直看下去沒什么特點,單看地理位置,,我很難把它和那些傳說合在一起,。
但現(xiàn)在,在賀蘭山脈地勢較為和緩的西部,,和嵯峨群山一比,,它就顯得格外突兀,,我想,,如若不是萬里無云的晴天,它的峰頂將被云層遮蔽,。
前方的山壁有條裂縫,,幾乎貫穿了整座山,像一條筆直的黑線,,深深纂刻在上面,。
身旁為我領路的村民操著一口寧夏話,指著山和我說道:“呶,,瞧見山上那條裂縫了么,?我跟你說,,這家伙懸得很,黑不溜秋一條條長,,都快插到地里可了,,頭幾年有探險隊用繩子吊著,爬在山壁瞄著看,,還聽見尖叫聲,,像是有怪物,瘆死個人,,探照燈咋都照不到里頭可,,啥玩意都看不著?!?p> 我沒有吭聲,,北方的方言接近普通話,我能聽懂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大習慣,。
他又絮絮說著:“先前還有電視臺的人來做節(jié)目,工作人員在外頭搭帳篷和設備,,攝制組派了兩個人先稍微探一探路,,好么,人前腳剛進可,,電話就打不通了,,再沒出來。這些年死了多少人,,總有人膽子大,,不信邪,把自己命不當回事,?!?p> 腦子里有零零碎碎的片段遽然閃過,我心頭一顫,,喉間發(fā)出的聲音有些干澀,。
我明明知道,但還是不確定地問道:“那近些年有活人從里面走出來嗎,?”
“沒幾個,,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清。建國以來有記錄的也就七個人,,還都不是走出來,,要么是爬出來的,要么是昏迷躺在入口那被人發(fā)現(xiàn)的。你應該知道的,,下訣山‘特性’,,活著出來的人都少器官,有少內臟的,、缺胳膊少腿的,,這都算是幸運的,還有人半個腦子都空了,,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話都說不拎清,,渾身赤裸,就在那滿地爬,?!?p> 明明是正午,可他的話讓我覺得周圍一陣陰冷,。
我又問他:“半個腦子都空了怎么活下來的,?”
村民像是避諱著什么,朝下訣山的方向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正是最嚇人的地方,,和其他幸存的人不一樣,他是在山腳下被人找著的,,因為他頭上沒有傷痕,,大家也是把他送去醫(yī)院做了檢查才知道他少了半個腦子,醫(yī)生說這種先天畸形一般在娘胎里就死了,?!?p> “那他現(xiàn)在人呢?”
“被人送福利院可了,,如今還活著呢,。”
我的腳步又放慢了一些,。
村民扶了下遮陽的草帽,,似乎有些不耐煩。
話語里有催促我的意思,,“就快到了,,這山后面有個相連的矮坡山,沒有那么陡,,我們從那邊爬上去,,它山頂通著下訣山的中段,,到時候你就能看著入口了,。”
我們離那道裂縫越來越近,,我打了個冷戰(zhàn),,我覺得在那道細細的黑縫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盯著我看。
我跟著村民向前走,,腦海里充斥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四年以來,我一直在嘗試收集信息,,我曾前往歷史檔案館,,查閱過與之相關的古文獻,也曾利用自己大學講師的身份,,咨詢了許多考古學教授,,他們將自己了解到的告知于我,一位老教授通過電子郵件發(fā)來了圖片,。
照片早年拍攝于河北,,上面是一座古墓內部的墓室壁畫。
壁畫的右上角有半截龍身,,畫中人物都聚集在一處,,身軀多殘缺不全,有辨不出形狀的一團肉身,,向前爬著,,勢意逼迫他們。
老教授告訴我,,根據(jù)記載,,那墓主人曾深入下訣山,治好了身患的惡疾,,同時壽過期頤,,終年一百四十余歲。
但不論怎么說,,一切都是無端的,、玄之又玄的猜測,沒有人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建國以來的幸存者如今僅剩三人,,來到這之前,我曾拜訪過其中一位,。
他叫做陳安,,是1986年深入下訣山考察的科考隊其中一名成員。
1993年在下訣山入口處被人發(fā)現(xiàn),,缺失了右腿和右眼,,同時右臉向內凹陷下去,被判定為三級傷殘。
盡管我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他的樣子還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讓我一次又一次驚醒。
更奇怪的是,,幸存者無一例外都缺失了與下訣山有關的記憶,,但陳安先生在看到我的時候,卻直言他曾經見過我,。
我清楚記得他看見我時瞬間的驚恐,,不斷后退的輪椅直直撞在墻上,渾身顫抖,。
此前我從未見過陳安先生,,更不知他的敵意由何而來,我出生于1984年,,他進入下訣山的那年,,我還只是個兩歲的孩子。
我和他的家人不斷向他解釋,,但他的情緒一直沒能平復,,擔心他再次受到刺激,盡管沒有獲取到想要的信息,,我也只得離開,。
“咱們走快點,被人看到不太好,?!贝迕裨趲撞酵饣仡^望著我。
我步子快了些,,急忙跟上去,。
到了坡頂,村民指著不遠處的山洞,,一邊把草帽摘下來在胸前拍抖著扇涼,,一邊說道:“那就是入口,我們馬上到了,?!?p> 山下無法看到這里,所以我們安心了許多,?!澳抢镱^黑得很,手電筒帶了么,?”他問道,。
我把背包取下,,從里面掏出戶外手電筒,朝他示意,,“這,?!?p> “帶了就行,,不然啥都看不著?!彼^續(xù)向前走,,又隨口問道:“來這里的人有為金錢地位的,有為病重親人的,,古時候人都封建,,還有為長生不老的,那你來這為了啥,?”
我低頭看了看腳下,,“為了我妻子?!?p> “你老婆咋話了,?”
我回答道:“我不太想說,抱歉,?!?p> 他撇了撇嘴,不再繼續(xù)問了,。
很快我們到了洞口,,我打開了手電筒,向里面照著看,,這是個普通的山洞,,看上去沒什么特別之處,村民先我一步走進去,。
我們再向深處走了一段路,,很快到了頭,左手邊出現(xiàn)一條巨大的山間裂縫,,能容兩人經過,。
“那些個幸存者,就是在我們現(xiàn)在站的位置被發(fā)現(xiàn)的,?!?p> 他幽幽說著,讓我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