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煦日和風,,溫暖宜人,繁花似錦,,分外妖嬈,。
街口賣燒餅的王六子一早便出來支好了攤兒,,升起了爐灶,,正忙活著,一邊賣雞蛋的李婆子就挑著擔子來了,。王六子連忙笑著對李婆子打招呼:“李婆,,這么早啊,!”
李婆子一邊放下?lián)?,一邊拿著手上的頭巾扇著風,說:“是??!今天可熱鬧著呢!得趕早來,,要不啊,,這街上就沒地兒站了?!?p> 王六子探過頭說:“可不是,!今兒可是孔府的好日子呢!”說著一臉八卦的湊過來說:“孔家大小姐當真是看上了個窮書生,?”
李婆子就愿嚼舌根,,一聽這話可是對了她的胃口,連忙說道:“我告訴你,,我知道的可清楚著呢,!這孔家大小姐啊,被那書生迷得是五迷三道的,!說是就欣賞他的才華,,天天在家哭著喊著要嫁給他,鬧得孔大人沒了招兒,,這才求了皇后娘娘給指了婚,。”說完又看了看周圍,,見沒人注意他們,,又壓低了點兒聲音說:“我還聽說啊,那個書生就是太傅府的門生,,姓季,,你記不記得前段時間洛神坊死掉的那個藝妓啊,!當初跟他可要好著呢,!結(jié)果這姓季的攀了高枝兒,把那藝妓給甩了,!那藝妓這才一時沒想開,,投了河,!”
王六子癟癟嘴,不以為然的說:“我要是那個書生,,我也選那孔家的大小姐,一個藝妓有啥用,?給孔家當上門女婿,,吃香的喝辣的多好!有了這個靠山,,這輩子還愁啥?。俊?p> 李婆子嘆了口氣說道:“話是這么說沒錯,,可那姓季的能干出當初那種事,,保不齊將來這孔家大小姐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洛神坊藝妓呢?”
王六子不禁笑起來:“李婆,,您真是糊涂呢,!這孔家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他姓季的哪敢得罪,?巴結(jié)都來不及呢,!肯定是孔大小姐說啥就是啥了!”
李婆子又嘆了口氣,,無論到啥時候,,都是紅顏多薄命啊,!她還是安心賣雞蛋吧,!
正午時分,喜慶的嗩吶就吹了起來,。因為是上門女婿,,沒有什么接親隊伍可言,可孔志祥生怕委屈這唯一的女兒,,便讓季文鶴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樂隊和花轎在長街上走了一圈。一來是接受民眾的祝賀,,二來也是告訴大家,,他孔家大小姐出嫁了。從長街回來,,迎親的規(guī)矩一點也不差的執(zhí)行著,,季文鶴拉著紅綢繡球的一頭,另一頭牽著孔雪晴,,拜了天地,,孔雪晴被送入了洞房,,一切都很順利。
孔家大擺酒宴,,招待來賓,。因為是皇后的母家,所以朝中要臣大部分都前來賀喜,。雖說孔志祥只頂著個正二品尚書令的閑職,,可孔雪晴是當今皇后的親侄女,太子的表妹,,就算是配個皇子,,位列皇子妃也是沒什么不可以的,可她千挑萬選選了個窮書生,,孔志祥一開始也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從小捧在手心里寵的女兒,終歸是舍不得,,便隨了她的心愿,。今日的來賓多多少少都抱有看客的心態(tài),倒要看看這孔家大小姐到底挑了個什么樣的女婿,。此時,,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新郎官自然是要留下招待賓客的,。季文鶴恭敬而稍顯唯諾的跟在孔志祥的身后,,亦步亦趨的給前來道喜的人行禮。
皇后不便出宮,,自然是由太子代表了,。此時太子遠遠的朝孔志祥走來,臉上洋溢著適度的笑容,,拱起手說道:“恭喜舅舅,,賀喜舅舅啊,!今日表妹大喜,,本宮特代表母后前來道喜!”
孔志祥也拱起手說道:“哎呀,!太子殿下太客氣了,!”身后的季文鶴也適時行禮道:“小生參見太子殿下?!?p> 太子伸手虛扶了一下說:“季兄不用這么客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嘛,!”
此時,云敖和云峙也向孔志祥走來,,孔志祥飛快的朝太子云耀使了個眼色,,便又掛上了謙恭的笑容,朝云敖和云峙拱手道:“給二位殿下請安,!二位殿下能來參加小女的喜宴真是讓敝府蓬蓽生輝?。 ?p> 云敖笑著說:“恭喜孔大人,!”越過孔志祥看著季文鶴。
季文鶴迎著云敖似笑非笑的目光,,帶著謙卑的微笑,,眼神里早已沒了南琴出事時的那種逃避躲閃和惶恐不安,坦然的行禮道:“參見二位殿下,。殿下能來參加小生的婚宴,,真是讓小生喜不自勝?!?p> 云敖看著季文鶴,,笑了笑,很好,!此人如今竟恬不知恥到這種地步,!南琴當初也是瞎了眼!
云峙哪里能容他這般無恥,,遂掛上一抹邪魅的笑說道:“季公子以后出門可要當心,,老天長了眼,小心遭雷劈,?!?p> 上官曼蓉總是能在云峙出現(xiàn)的第一時間便尋覓到他,這讓云峙頭痛不已,。此時上官曼蓉便拉著上官沛柔跑到云敖和云峙的面前,,敷衍的朝云耀行了個禮,便討喜賣乖的拉著云峙的衣袖說:“四殿下最近都在忙什么,?曼蓉好久沒見過四殿下了,!四殿下也不來看曼蓉!”
上官沛柔款款走近云敖,,乖巧的站在他身旁,,那么理所當然,好似那里就該是她的位置,,他們就該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
這讓一旁的云耀恨得咬牙切齒,,還得強作鎮(zhèn)定。他對上官沛柔有意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倒不是那上官沛柔有多美,,而是她確確實實有一個好家世??准沂腔屎蟮哪讣?,自然是擁護太子的。驃騎大將軍秦忠鎮(zhèn)守南疆,,一直保持中立,,但他的兒子,太子少傅秦勝平自然也是擁護太子的,。如若能娶到上官沛柔,,那太傅上官嚴的支持也就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等到皇上歸天后,,皇位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穆涞阶约旱念^上了,,即便皇上有廢儲的想法,那也得掂量掂量朝中重臣對自己的支持和擁護,。
只可惜那上官沛柔軟硬不吃不說,,還對云敖情有獨鐘,這怎能不讓云耀氣到抓狂,?,!他可是一朝太子,是皇后的嫡出,,身份何等尊貴,!他云敖如何能與自己相提并論!可無論如何生氣,,保持海納百川的氣度與風范卻是必須要做的,,這讓云耀生生的快要憋出內(nèi)傷。人往往就是這樣,,長久以來身居高位養(yǎng)成的優(yōu)越感讓云耀覺得即使自己不是多么喜歡上官沛柔,,可卻容不得她輕視自己,更容不得她喜歡別人,。
上官安杰看到云敖他們在一起說話,,便搖著扇子,晃著步子過來行禮道:“參見兩位殿下,?!?p> 云峙看到他就火大,恨不得立馬宰了他,這樣惡心的人為何還活著,?不禁皺起了眉頭,。
云敖便顯得穩(wěn)重多了,出言諷刺道:“季公子這門親事還要多謝上官公子的牽線呢,!”
上官安杰厚著臉皮說道:“好說好說,!”
云敖理了理衣袖,對季文鶴說道:“用一個女人來換自己的前程,,也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了,,枉費我當初還對季兄的才華頗為賞識!”
當著孔志祥的面,,即便季文鶴臉皮再厚也不禁有些尷尬,。
上官安杰不知死活的說道:“三殿下此言差矣,周瑜打黃蓋的事兒而已,?!闭f完滿臉淫蕩的笑,好似在回憶什么,。
云峙看著上官安杰的表情,就恨不得撕爛了他那張嘴臉,,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蕭,,冷然的說:“我看上官公子的手指頭斷得還不夠數(shù)兒,你們一個是周瑜一個是黃蓋,,那姑娘又是什么,?能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衣冠禽獸,狼狽為奸呢,!”
上官安杰被云峙說的臉上紅一片白一片,,正要沖上去理論一番,便被及時趕來的上官安庭攔住了,,拱手對云敖和云峙行禮道:“二位殿下,,舍弟無禮,多有得罪,,還請二位殿下贖罪,!”轉(zhuǎn)頭對上官安杰低聲訓斥道:“父親讓你消停一點,不要生事,!”上官安杰生生被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一張臉都發(fā)了紅,。上官安庭匆匆給云耀,、云敖和云峙行了個禮,便拽著上官安杰走了。
云耀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了半天,,也聽了個大概,。前些日子洛神坊藝妓投河自盡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他也知道一二,,卻不是很關(guān)心,。這季文鶴和上官安杰之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他也不關(guān)心,,至于季文鶴是怎么勾搭上自己表妹的,,他更不關(guān)心。但今日看來,,云敖和云峙與那藝妓相識,,并且對于上官安杰厭惡至極,對季文鶴更是嗤之以鼻,,這倒讓云耀覺得很有興趣,,但凡是能給他倆添堵的事兒,他都很有興趣,。
想到這兒,,云耀笑著說:“二位賢弟怎么和上官家的公子如此不睦呢!上官小姐還在眼前,,這樣多不好呀,!”
上官沛柔最煩云耀這副假惺惺的模樣,遂冷聲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事,,就不勞太子操心了,!”
云耀碰了個軟刀子,心里著實憋屈了一下,,臉色也稍冷了下來,。
適時,庭院中心搭的戲臺子便傳來了曲調(diào)聲,。為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大婚,,孔志祥在庭院中搭了個戲臺子,并請了藝妓前來為喜宴表演助興,,以娛賓客,,請的藝妓坊正是洛神坊。
臺上的錦櫻彈著箜篌,,雨煙撫著古琴,,清音伴曲而歌,歌聲婉轉(zhuǎn)動聽,,清靈悠揚,,引得臺下賓客紛紛叫好,,一時庭中熱鬧非凡。
云峙覺得臺上表演的藝妓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到她們是洛神坊的,遂想到柳莞心很可能也來了,,眼中便迸發(fā)出興奮的光芒,。可自己被上官曼蓉纏得死死的,,不得脫身,,想想就更加郁悶了。
庭院中一處角落的廂房,,是孔家為洛神坊藝妓準備的休息更衣的地方,,此時柳莞心正被芊兒伺候著更換舞衣。剛收拾妥當,,便有敲門聲傳來,,芊兒前去開門,卻在看清來人后,,陰沉了臉擋在門口,。
柳莞心抬頭越過芊兒看了眼來人,便開口道:“讓他進來吧,?!?p> 芊兒得了令才極不情愿的向旁退開一步,一身喜服的季文鶴才抬步邁進了廂房,。
柳莞心看著季文鶴,上好的錦緞喜服上用金絲線繡著如意鴛鴦,,那紅艷奪目的顏色刺痛了柳莞心的雙眼,。她看著季文鶴的雙眼,很想問問他,,在南琴受盡凌辱,,含恨自盡后,他是否有過一點內(nèi)疚,,一點悔恨,,一點悔不當初呢?很想問問他,,在南琴過世僅月余便大張旗鼓迎娶了孔雪晴,,他是否想過那個曾經(jīng)與他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女子此刻已經(jīng)與世長辭了,?
可問了又有何用,?薄情之人,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的真心?
柳莞心緩緩起身,,向季文鶴施了一禮,,說:“見過季公子,不知季公子有何吩咐,?”
季文鶴被柳莞心的態(tài)度搞得有點兒不知所措,,如果她對他冷眼相向,出言謾罵,,他倒還覺得坦然一點,。如今她恭敬有禮,謙和以待,,反而讓季文鶴的心里沒了底,,清了清喉嚨,才輕聲說:“雪姬姑娘有禮,,小生也只是來看看姑娘,,許久未見了?!?p> 柳莞心抬起頭,,傲然的看著季文鶴,似笑非笑的說:“還是不見的好,?!绷感牡脑挍]有說完,還是不見的好,,以免自己一時忍不住會殺了他,!
不知為何,季文鶴看著柳莞心此刻的表情總會聯(lián)想到云敖,,一樣的傲然,,一樣的冰冷,對他一樣的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他們對他的不屑連隱藏都覺得多余,就是要生生的讓他看到,。云敖也就罷了,,他畢竟是位皇子,可柳莞心又憑什么,?她只是一個藝妓而已,!一個低賤如塵土的藝妓!憑什么也對自己如此的輕視,!季文鶴壓抑著內(nèi)心的不平,,眼底劃過一絲陰郁,,手輕輕握住拳,淡淡的說:“那么雪姬姑娘就好生準備吧,,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p> 柳莞心看著季文鶴消失在門口的轉(zhuǎn)角,,才緩緩的坐下,胸口起伏的喘著氣,,有什么堵在那里,,怎么也不舒服,她需要極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南琴,,壓制住蠢蠢欲動即將爆發(fā)的憤恨,。
門口傳來敲門聲,柳莞心回過神,,抬起頭,,看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