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娘火速安排隨從將柳莞心送回了洛神坊,一路顛簸,柳莞心簡單包扎的傷口又慢慢滲出血來,。一回到暖閣,,蘇墨寒便急急地將柳莞心身上的紗布解開,看著黑紫的傷口,,猶豫再三,。
云敖和云峙已退到了廊下,皆是滿面焦急,。云敖冷然的對云峙說:“調(diào)集暗衛(wèi),,去給我查!”
“三哥,,能在孔府大喜之日生事的還能是誰???全九洲城也只有一人吧!”云峙憤然道,。
“我要證據(jù),!”云敖心里不是不清楚這幕后黑手,可現(xiàn)如今最重要也最讓人牽腸掛肚的是那暖閣中的人,。
洛十娘看著蘇墨寒猶豫再三,,卻遲遲不肯動手,不解的問道:“蘇先生,,您還在等什么,,快救人啊,!”
蘇墨寒看了眼洛十娘,,說:“我要用嘴將雪姬傷口里的毒吸出來?!?p> 洛十娘愣怔住了,,畢竟男女有別,柳莞心還是個女兒身,,但這種情形下也顧不得這么多了,,洛十娘定了定心神說:“蘇先生此時就不要顧及這么多了,救人要緊,,相信雪姬會理解的,!”
蘇墨寒點了點頭,便讓芊兒將柳莞心的外衣褪盡了,,只留下一件褻衣,,露出光潔的后背,此時,,后背心處的傷口還在汩汩的流著血,。蘇墨寒也顧不得什么矜持禮教了,輕輕的對柳莞心說了句:“得罪了,!”便吻上了柳莞心的傷口,,狠狠地用嘴往外吸著毒血,每吸一口就往一旁芊兒準(zhǔn)備的清水盆里吐一口,。
整整半個多時辰后,,蘇墨寒拿起芊兒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輕輕舒了一口氣,,遂手法利落的給柳莞心的傷口上了秘制的金瘡藥,,又細(xì)細(xì)的包扎好,這才緩緩地站起身。迎著洛十娘擔(dān)心的眼神,,蘇墨寒寬慰著說:“我已經(jīng)盡力將毒血吸出來了,,但仍有少量殘留的余毒,也只能靠我的藥來排凈,,現(xiàn)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等,,等她醒過來?!?p> 洛十娘一直懸著的心這才堪堪的歸位,,感激的說了聲:“有勞蘇先生!”
蘇墨寒整理了一下衣袖,,緩緩地走出了暖閣,。廊下,云敖和云峙在暖閣打開的瞬間都像被點燃的炮仗般立時竄了過來,,焦急而又熱切的看著蘇墨寒。
蘇墨寒深吸了口氣,,也掩蓋不住臉上的疲倦,,那是精神高度緊張后松懈下來的疲倦。他看著云敖和云峙,,依然用他慣用的謙和語氣說:“雪姬已經(jīng)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不知何時才會醒來,二位殿下可以進(jìn)去看看她,?!?p> 云敖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墨寒,他的嘴角唇邊都沾著血,,即使擦拭過也還是有淡淡的痕跡,,長袍的前襟也是斑駁的血跡。云敖能想到,,適才蘇墨寒是怎樣努力的救治著柳莞心,,即便深知那是醫(yī)家的本分,心里也還是有點淡淡的不舒服,。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時間好像凝滯了。
蘇墨寒沒有絲毫怯懦的迎著云敖似冰冷似質(zhì)疑又似有殺意的目光,,他對云敖不是沒有怨怪的,,怪他總是讓柳莞心陷入危險的境地,可是自己又以什么身份怪他呢,?,!這份情緒充斥著蘇墨寒,讓他煩悶到了極點。
云峙能感受到面前兩人之間僵持的氣氛,,可他此時此刻最想知道的只是柳莞心到底怎么樣了,,其余的他寧愿裝作不知道。思及此,,云峙沖云敖說:“三哥,,雪姬要緊?!?p> 云敖最后深深看了蘇墨寒一眼,,便轉(zhuǎn)身與云峙一同進(jìn)入了柳莞心的暖閣。
蘇墨寒在云敖離去的瞬間像是被卸掉了力氣,,周身說不出的疲倦,,扶著廊下的圍欄便坐在了廊凳上。
清音一直站在回廊的拐角處看著蘇墨寒,,看著他與兩位皇子對峙,,看著他眼中的堅定,那是守護(hù)一個人的堅定,,只可惜那個人不是自己,。清音理了理情緒,端著茶盤輕輕的走到了蘇墨寒的身邊,。
蘇墨寒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直到清音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她,,抱歉的笑了笑說:“蘇某見過清音姑娘,。”
清音看著此刻的蘇墨寒,,從未有過的狼狽,,掩飾不住的疲倦,以及對那個人的心疼,。放下茶盤,,拿起那杯剛沏好的茶,輕聲說:“蘇先生辛苦了,,喝杯茶吧,。”
蘇墨寒伸手接過茶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還有血跡,,不免自嘲的笑笑,自己何時如此狼狽過,。
清音心疼的看著蘇墨寒,,說:“先生定是一直十分緊張吧,,生怕雪姬有個三長兩短?!?p> 蘇墨寒喝了口茶,,才稍稍定了心神,看著那間暖閣,,淡淡的說:“我怕我救不回她,。”
只一句話,,便道出了這其中無盡的壓力與擔(dān)憂,。
清音不知該如何安慰自己的意中人,或者說,,現(xiàn)在的言語都是多余的,。她深知雪姬在蘇墨寒心中的位置,也深知每每雪姬有危險,,蘇墨寒都是何等的心焦,,這份情緒,清音也感同身受著,。他焦慮,,她也跟著焦慮,他痛心,,她也跟著痛心,即便他將情緒都很好的掩藏在了謙和有禮的外表下,,她也能準(zhǔn)確無誤的捕捉到他的絲絲縷縷,。
看著眼前的蘇墨寒,本來潔白無瑕的月白色長袍上沾著斑駁的血跡,,那是他心愛之人的血,,他該有多心疼?,!他望著那扇暖閣的門,,好似能透過那扇門看著軟塌上掙扎在生死邊緣的那個人,那個牽動他心緒的人,。滿眼的心疼,、不舍、焦慮,、擔(dān)憂,,還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遙不可及。她看著他,,他卻看向遠(yuǎn)方,。
清音的眼中浸滿疼惜的說:“先生為何不與雪姬挑明呢,?說不定……”
蘇墨寒收回望向暖閣的視線,自嘲的笑笑,,看向窗外,。洛神坊依傍著護(hù)城河而建,已是夕陽西下,,鳥兒都還巢了,,最后一抹余暉還眷戀著不肯散去,有風(fēng)輕輕的從窗邊吹進(jìn)來,,蘇墨寒舒了口氣,,淡淡的說:“蘇某有自知之明,雪姬于我而言,,就如同那天降的謫仙,,就算有一天她掉到我懷里,我都接不住,。我只想在這樣的距離,,守護(hù)著她,用我一點微薄之力,,護(hù)她一世周全,。”
清音的內(nèi)心不是不震動的,,這是蘇墨寒第一次如此清晰明了的坦白自己對柳莞心的情愫,,那樣直白,那樣深情,,那樣不可抗拒,。
蘇墨寒收回遠(yuǎn)望的視線,轉(zhuǎn)而看向清音,,微笑著說:“所以,,還望清音姑娘不要為了蘇某耽誤了自己的未來?!?p> 清音望著蘇墨寒,,那雙自己朝思暮想的雙眼此刻正認(rèn)真的看著自己。清音看著蘇墨寒眼中自己的倒影,,堅定而坦然的笑了,,笑得那樣美,淡淡的說:“蘇先生怎知,,其實我與先生你是一樣的……”
暖閣內(nèi),,云敖和云峙看著躺在軟塌上面無血色的柳莞心,好似一個瓷娃娃般沒了生氣,。本就素白的一張小臉此時更是慘白一片,,她緊閉著雙眼,,只有微微顫動的睫毛顯示著她還活著。
云敖看著柳莞心,,說不出的心疼,。她是在乎自己的,即便江邊涼亭中狠心的分道揚鑣,,也還是在危急關(guān)頭奮不顧身的救了自己,。她那樣一副柔弱的身軀是用怎樣強大的意念才能支撐住那飛馳而來的一箭,也許支撐她的就是她對自己的那份情吧,!
云峙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喜宴上看著柳莞心從臺上飄然而落的身影,他不是不意外的,;看著柳莞心飄落到三哥懷里,,他不是不痛心的;看著那只箭刺入柳莞心后背時,,他不是不震驚的,。生死就在一瞬間,來不及任何人做出反應(yīng),。原來她對三哥已是這般深情,,竟將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墒亲约耗??如果可以,他寧愿替她傷替她痛替她受一切的苦楚,,只愿上天開恩,,讓這一切快點過去,讓她快點好起來,。
洛十娘看著云敖和云峙,,雙手慢慢在廣袖中攥成了拳,,沉穩(wěn)了下心神,,說:“我有話要對二位殿下講?!?p> 綠荷看了洛十娘一眼,,便已了然,向芊兒使了個眼色,,便帶著芊兒退出了暖閣,。
洛十娘堅定的眼神從云敖和云峙的臉上一一劃過,冷冷的說:“我希望,,二位今后離雪姬遠(yuǎn)一點,!”
云敖和云峙驚疑的看著洛十娘,,怎么也想不到洛十娘會說出這樣的話,更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冰冷強硬的語氣?,F(xiàn)在的洛十娘就如同一只守護(hù)自己雛鷹的老鷹,,對所有危險的源頭都展開了翅膀,隨時以死相迎,。
云敖微皺著眉頭說:“十娘,,我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我同你是一樣的,,雪姬救了我,,我不會對她不管不顧的!”
沒有人能理解洛十娘現(xiàn)在的心情,,他們不能理解她用心守候了十年的孩子倒在自己眼前時,,她是怎樣的心情。她明知道云敖的身份不適宜接觸柳莞心,,卻無法控制兩顆年輕悸動的心?,F(xiàn)如今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死里逃生的柳莞心,,洛十娘的心里有悔恨,,有自責(zé),有傷痛,,有憤怒,,所有的情緒激蕩在心頭,讓她久久不能平復(fù),,克制又克制,,才不至于讓自己失態(tài),盡力用平靜的聲音對云敖說:“三皇子可認(rèn)識她是誰,?”
云敖順著洛十娘指向軟塌的手,,看了看躺在那里毫無知覺的柳莞心,有一瞬摸不著頭腦,,不知洛十娘為何有此一問,,只能愣愣的回道:“我當(dāng)然認(rèn)識啊,她是雪姬??!”
洛十娘深吸一口氣,看著云敖有些激動,,聲音帶著顫抖的說道:“不,!你不認(rèn)識!她是雪姬,,她是我洛神坊最好的藝妓,,是我十年前從揚州帶回京都的孩子,!她是雪姬,她曾經(jīng)是揚州刺史柳清源的掌上明珠,,她也曾是個大家閨秀,,名門之后!她是雪姬,,是那個被皇上判了滿門抄斬的柳氏一族唯一的孤女,!她是雪姬,是那個隱姓埋名,,顛沛流離,,身負(fù)血海深仇,淪落煙花之地依然堅韌的活著的女子,!”淚順著洛十娘精致的面龐緩緩落下,,她實在太心疼這個孩子了!洛十娘一雙琥珀般的明眸浸著淚,,堅定的看著云敖,,冷冷的說道:“三皇子現(xiàn)在還敢說自己認(rèn)識她嗎?你們,,真的認(rèn)識她嗎,?!”
云敖和云峙都有點兒呆愣,,被洛十娘這段話震在了原地,,久久都做不出反應(yīng)。揚州刺史,,滿門抄斬,,隱姓埋名,血海深仇,,只有這些詞在腦海里不停的翻涌,,雪姬,到底背負(fù)著什么,?,!
洛十娘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如若你們真的想認(rèn)識雪姬,,那就去查查十年前的軍需冤案吧,,等知道了所有的來龍去脈再決定要不要認(rèn)識她,?!闭f完便不再理會云敖和云峙,徑自走到柳莞心的床邊靜靜的守著她,。
綠荷不知何時進(jìn)了暖閣,,看著呆愣的二位殿下,,也無奈的嘆了口氣,說:“二位殿下還是先請回吧,,雪姬姑娘需要休息,。十娘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所有的答案都在十年前的軍需冤案中,?!?p> 云敖深深的看了眼床榻上的柳莞心,一張慘白的小臉揪疼了他的心,,他一定要弄清楚一切,,遂轉(zhuǎn)身決然離去。云峙看了眼云敖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眼床榻上的柳莞心,,還是不放心的追隨云敖去了。
洛十娘坐在床邊,,輕輕握著柳莞心的手,,那樣的冷,好像怎么捂都捂不熱一樣,。她蒼白的小臉越發(fā)憔悴和消瘦,,看著都讓人心疼,恍惚間讓洛十娘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寒冬臘月,,她初次見到小莞心時的情景,,她也是這樣讓人心疼。如果柳大人在天有靈,,會不會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呢,?你為何要去替他擋那一箭呢!,?你可知你如今躺在這里,,有多少人跟著心碎了嗎?,!思及此,,洛十娘不禁潸然淚下。
一旁的綠荷太了解洛十娘了,,輕輕走過去,,手撫到她的肩上,輕聲說:“十娘,,不要怪自己,,也不要怪雪姬,如果今天你是她,三皇子是昆玉王爺,,你也會做同樣的事,。”
洛十娘有一瞬間的愣怔,,遂無奈的嘆息,,搖了搖頭。是啊,,一切皆是緣,,一切皆是孽啊,!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