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潘銳陪夏至回了一趟康洲,。年初四下午從康洲回來,,潘銳讓夏至直接過安涌拜年,夏至沒有答應(yīng),。
“今晚留在縣城吧。幸福新苑明天開盤,我去落實了單位再回安涌,。”夏至并不想刻意隱瞞買房,,她只是沒有欲望提起,。至此,潘銳才知道夏至已交了意向金的事,。
他急躁地說:“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
夏至語氣平靜地說:“你不是也沒跟我商量,就決定好我們未來,?”
“但我這規(guī)劃是合理的?。 ?p> 夏至不理他的絮叨,,推著行李走出車站攔截的士,。
潘銳走上來,,與她肩并肩站著:“你有什么不滿意不高興都可以跟我說,這樣子先斬后奏是什么意思呢,?”
一輛的士停在了他們身前,,夏至說:“回家再說吧?!?p> 她特意說的“回家”,,而不是“回去”。她把行李箱留給他,,讓他塞進后備箱,,自己往副駕走去。她不想在陌生的的士司機面前和他爭吵,。
是的爭吵,,她預(yù)料到他們會爭吵。兩人都憋著一股氣,,等著進屋以后的爆發(fā),。
她坐在了沙發(fā)上,他將書桌前那把椅子擰了個方向,,與她面對面坐著,。兩人都在等對方先說,誰都不愿意先開口,,于是就這么默默地較著勁,。
中間隔著的那張茶幾是玻璃臺面的,屋里五天沒有人跡,,玻璃上鋪了一層稀薄的灰塵,。夏至看了一會兒,沒有忍住,,她站起來扯了兩格紙巾抹起桌面,。
潘銳看著她擦,直到她完成了,,重新陷進沙發(fā)的凹陷里,,才說:“我爸已經(jīng)訂好裝修材料了,我去問問他能不能退,?!?p> 她差點想笑,他怎么總是那么自以為是呢,?她說:“為什么要退?”
年前,,潘銳叫了她好幾次去裝修市場選材料,,說已和裝修隊約好了年后開始裝修,。她沒有去,她不想?yún)⑴c到這件事情中來,。
潘銳不知原委,,只當(dāng)是她懶散,就說了句“到時做得丑不許哭”,,然后全權(quán)交回給潘爸爸負(fù)責(zé),。
聽到夏至的反問,潘銳說:“不退了哪有錢做首期,?”
“這你不用管,,你把你家里的裝修做好就行了。我能搞定,?!闭f出這句話,夏至心里隱隱地痛快著,,錢不是萬能,,但有錢的感覺真不錯,說句話腰板都能直一點,。
“你哪來的錢呢,?”這年夏至培訓(xùn)班的收入漲了一些,但也還是兩千五上下,,就算算上稿酬一個月也不會超過三千塊,,一個首付下來,總得七八萬吧,?
還了四萬給他以后,,夏至剩下的錢撐死了也就兩萬塊,她怎么拿下這個房子,?
“我說了你不用管啊,,這是我的事。以后結(jié)婚了,,你過來住就是,,當(dāng)然,我也會回安涌住的,?!?p> 夏至覺得自己只是在闡述事實,可是在潘銳耳中聽來卻有挑釁的意味,。他整個人被一團氣焰擦著了:“那這算什么,?你住一屋我住一屋,一結(jié)婚就分居嗎,?”
“沒有啊,?!毕闹翛]有想過這個,她說得很理所當(dāng)然,,“你家是我們家,,我買的房子也是我們家啊。你爸媽不喜歡我們搬出去住,,我們又希望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你不覺得現(xiàn)在問題解決了嗎?”
“問題有解決嗎,?我怎么覺得問題更復(fù)雜了,?你借的錢不需要還嗎?以后房子月供不需要交嗎,?還有裝修隊都是村里人,,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潘家的大兒子找了個嬌生慣養(yǎng)的城市女朋友,房子裝了一層又一層還不肯結(jié)婚,,還非要去買個高檔樓盤搬出去住,,你要我爸媽臉往哪兒擱?”
如果說潘銳前面說到錢的問題還讓夏至感到心虛的話,,后面的話可以說完全刷新了她的認(rèn)知,。
她出生小康之家,家里環(huán)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夏健鋒從小對她姐弟二人家教嚴(yán)厲,,打小學(xué)起家務(wù)活沒少讓她干,口袋里也從來沒有一分多余的零用錢,,在同學(xué)中間,,她從來就過得很寒酸。
畢業(yè)以后,,為了證明自己能獨立,,過得再苦她也沒跟家里呻吟過一句,跟著潘銳也是苦盡甘來,。這次不是為了買房,,她也不會跟何艷開口借錢。
然而,,到了潘銳口中,,她就忽然成了嬌生慣養(yǎng)、被物欲蒙蔽了雙眼的大小姐了,?
還有,,她雖然在安涌住了些時日,但除了出門和鄰居點頭招呼,,并沒怎么和村里人打過交道,,她以為她待人和善,,對潘家二老也是畢恭畢敬,,結(jié)果她在村子里卻是這么個風(fēng)評,?
這番話的信息量大到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她腦袋被撞懵了,,幾乎無法思考,,最后只揪住了他的話尾,丟回去一句:“你爸媽的臉關(guān)我什么事,?”
潘銳也是一怔,,幽幽地說道:“夏至,你覺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夏至完全沒有轉(zhuǎn)過彎來,,他是在指責(zé)她嗎?她做錯了什么,,除了堅持搬出來那一次,,兩年來她在泰城總是順著他的意,多少委屈都往肚子里吞,,沒跟他說過半句,,她哪里過分了?
她不覺就問出了口:“我對你爸媽不好嗎,?我是逢年過節(jié)給的紅包少了還是送的禮物缺了,?我是在你家好吃懶做了嗎?還是我到處宣揚未來公婆的不是了,?我做錯了什么,?我怎么就過分了?”
“過分”兩字,,她咬得特別重,。她想知道過分的到底是誰。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你什么都沒有做錯,恰恰相反你就是做得太多了,,你就得在兩個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村老人面前處處突出你的優(yōu)越感嗎,?”
他的吼聲如雷鳴震著她的耳膜,她一恍惚,,視線就模糊了,,淚水不受控制地在臉上爬著,她覺得皮膚瘙癢不已,,舉起手背擦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沒有止住,。
他從來沒有試過這樣對她說過話,沒有試過這樣的大吼,,沒有試過這樣激烈的言語,。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以為自己處處忍讓,,在他眼里,,她卻是如此咄咄逼人。
空氣沉寂下來,,只余他爆發(fā)后的喘息以及她的抽抽搭搭,。
她不想辯解了,如果真如他所說,,她做什么說什么都是錯的,。她來泰州,來到他身邊,,自以為自己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在他看來,不過不值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