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透過織布的窗面,,打在林衡的臉上,,迫使他醒來,。他試圖用手阻擋刺目的陽光,意識逐漸清醒,。
起身環(huán)顧四周,,林衡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間不大的木屋,,屋里雖說有些簡陋,,但尋常人家生活該用到的東西這里都有,,倒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東西不多但都擺放的井然有序,,足可以看的出這家主人生活有條不紊,,并且住在這兒很久了,。
林衡隨手拿起榻上的披風(fēng),,發(fā)現(xiàn)本該沾滿鮮血的披風(fēng)已經(jīng)讓人洗凈疊好,手臂上的傷也同樣被人好生包扎過,。他披上披風(fēng)走到門口,掀開厚厚的棉布門簾,,陽光頓時刺的他有些睜不開眼......
這里是被大雪染白了的馬蹄峪的深谷,,院子外面蒼松翠柏,,宛若一副青石墨畫,,而眼前的院子紅墻白瓦,,雪沒了門前的石階,,卻沒能藏住院子里相競開放的紅梅,。
梅花深處,一個模樣約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著紅紗織布的衣服,,素發(fā)未綰,,赤著腳站在雪里。
“姝儀......”遙遙望去,,男人失神道,。
當(dāng)真是像極了她兒時的模樣......
良久,林衡回過神后無奈地笑了,,笑容宛若自嘲般,,難掩心中的苦澀,。
怎么會是她,這世上早無她,。
他再次望向梅花深處,,瞧樣子,那小女孩正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的馬兒,,似乎是想要騎到馬背上去,,無奈年幼,心有余而身高不足,。
女孩忽然被人從背后攔腰抱起,,放到了馬背上,一時吃驚的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呆呆望著林衡,。
方才距離太遠(yuǎn),而今離近才徹底看清女孩兒的相貌——居然就連眉眼都生的與姝儀有幾分相似,,可也只是有幾分的相似而已......
面前的女孩兒,,小小年紀(jì)卻已經(jīng)生的美艷動人,這是天生的媚骨,,萬里挑一,。與之相比,他的姝儀模樣更加清秀,,更加溫婉,。雖同樣是娥眉青黛,明眸流盼,,可二人氣質(zhì)截然不同,,他的姝儀年幼時純凈宛若出塵仙子,面前的女孩兒倒像是會魅惑人心的妖精,。
“你醒了?。 敝灰娕盒老驳乩∷氖直?,笑著說道,,“我以為你起碼還要再睡上幾日,沒想到這么快就醒了,,看來那草藥著實管用,!”
“你……”林衡一時語塞,不明所以,。
“喂喂,!傻了啊,?”女孩兒見他不說話,,伸出五根指頭在林衡面前晃了晃,,“我救了你,你要怎么謝我,?”
“你救了......我?”
“不然呢,?”女孩見他不信,,頓時沒好氣地重重翻了個白眼。
“你一個小丫頭……這兒就你一個人,?你爹娘呢,?”聽她這么說,林衡可來了興致,,眼神四處打量一番,,好奇地問道。
“就我一個,,我沒有爹娘,。”
“這樣啊......”林衡有些愧疚,,可又止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問道,“這兒是你家,?你一個小孩子,,怎么獨自一人住在這深山老林里?不怕......”
“古板,,小孩子怎么了,?誰說年紀(jì)小就不能養(yǎng)活自己了?鎮(zhèn)上街上流浪的孩子多了,,又不是都餓死了,。況且我比他們厲害得多!我會的可多了,!”女孩兒沒等他說完便一臉嫌棄地打斷,,“平時呢,我會到山上采些草藥或者打點野味,,拿到臨鎮(zhèn)的市集上賣,。賣出的銀子,就順道換些糧食米面或過日子要用的東西回來,?!?p> “在這山谷打獵?還獨自去臨鎮(zhèn)做生意,?”
“對??!”女孩跳下馬,撣撣手,,驕傲地答道,。
林衡盯著女孩兒,只越發(fā)覺得不可思議,。女孩拍打著腳上的雪,,穿好鞋襪,在林衡失神間,,她已經(jīng)回到木屋門前,,撩開門簾大聲喚林衡進(jìn)去。
“你身上的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幾處傷口也無大礙,,再過幾日便可離開了。放心,,到時我會親自送你到鎮(zhèn)上去,。”女孩從灶上盛了兩碗熱粥,,一碗遞給林衡,,另一碗給自己。
林衡沒有喝粥,,而是好奇地看著女孩兒,。林衡自己也有兩個女兒,年紀(jì)雖與她相差不大,,但從小養(yǎng)在深宮,,總不似面前這丫頭活潑可愛,充滿靈氣,,一時玩心大起,。
于是,他幽幽地調(diào)侃道:“小丫頭,,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你救了我,我反而會綁了你,,然后賣給大老爺,?”
女孩不緊不慢地咽了粥,隨后道:“我本是最不喜歡管這些閑事的,??蓢@你那馬兒忠心,馱著你跑了許久,寒冬臘月地倒在我門前,,我實在于心不忍,,這才救你的?!?p>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你這丫頭有趣極了!”
女孩盯著面前忽然大笑的男人,,看他拿起碗大口喝粥,。
已經(jīng)很多年,林衡沒像今日這般放松大笑,。宮里的人,朝堂的人,,都懼怕他的威嚴(yán),,對他畢恭畢敬。面前的女娃娃,,古靈精怪,,率真可愛,讓他有太多的驚喜,,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愛,。
入夜天冷的厲害,林衡稱傷勢痊愈,,主動讓出了床鋪,,自己蓋著獸皮睡在堆好的草垛上。
見狀,,女孩兒不禁皺起眉道:“你身上有傷,,不能受寒,還是我睡草垛吧......”
“無妨,?!绷趾獯蠓降財[擺手,轉(zhuǎn)身睡下了,。
第二日天還沒亮,,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將他吵醒,起身發(fā)現(xiàn)女孩正擼起袖子擇菜洗米,。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問是不是自己吵醒了他。林衡直言是他習(xí)慣了時刻警醒著,,從來也睡不踏實,,今日已經(jīng)算是睡的很久了。
女孩抱了柴火煮粥,聽到這話,,一時嫌棄家里的伙食不夠給林衡補身子的,,嚷嚷著要去山上挖新鮮的野菜順便打只山雞回來煲湯。林衡放心不下,,于是背上劍跟著她去了,。
這一路上,他聽她講了許多有趣的事,。女孩說,,她熟悉山里的路,了解野獸們的習(xí)性,,所以才能安然無恙的常年居住在這里,;她的嗅覺味覺都異常靈敏,能識百味,,在山谷準(zhǔn)確地找到藥草和蔬菜,;冬日河水結(jié)冰,不易取水,,她就趁下雪,,將雪存于院子的大缸里,化掉的雪水,,便足以應(yīng)付月余的飲水需求等等......
此外,,林衡還得知了她名字——映雪。
她說,,只因一次去鎮(zhèn)上買米,,偶遇一個算命先生,那人眼睛看不見,,卻對著她稱贊道:“紅梅映雪,,實乃凜冬絕色!”并送了她“映雪”兩字為名,,她個人也覺得十分受用,。
“你可會寫字?”映雪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兒問道,。
“自然,。”
“那你寫我的名字給我瞧瞧吧,!”映雪捉住林衡的手臂,,兩眼放光。
林衡笑著從地上拾了一枝枯木,,在雪地上豪氣地寫下兩個大字——映雪,,回過頭對女孩說:“你可記住了,!我的字可金貴!”
“誰稀罕,!”映雪撇撇嘴,,“啊,!山雞,!捉住它!”
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追著山雞跑遠(yuǎn)了,。林衡無可奈何,搖了搖頭,,即刻追了上去,。
......
轉(zhuǎn)眼已過半月,馬蹄峪的雪都快化了個干凈,。
這段時日可謂林衡人生中少有的愉悅與清閑,,遠(yuǎn)離朝堂上的暗潮涌動以及后宮眾人的勾心斗角,也不必連夜思量國事,,批閱文書,,最忙左不過是替那丫頭生火烤野味,。有時他不禁會想,,若自己不生在皇室,而是一個鄉(xiāng)野草夫,,真正過著這樣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林衡坐在木屋門口的石階上擦拭長劍,,女孩則站在一旁細(xì)細(xì)打量著他和他手中的劍,。
“這劍甚是好看,可否借我賞玩兩日,?”映雪被劍上的花紋所吸引,,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
“不可,?!绷趾庵毖跃芙^。
“嘁——小氣鬼,!”見他不允,,映雪干脆背過身,鼓著腮幫子抱怨道,,“養(yǎng)你這些時日,,都胖了許多,玩玩你的劍都不許!”
林衡則被她氣急敗壞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連忙哄道:“這是把真家伙,,哪能隨便玩,萬一傷到可怎么辦才好,?你若喜歡這些,,等我回去命人打只玲瓏秀巧的予你!”
“也不是喜歡……”她悠悠地坐到他旁邊,,雙手撐著頭,,打量著長劍,“只是覺得,,這劍上的花紋甚是好看......”聽到這話,,林衡擦拭利劍的動作忽然停下,像是憶了什么,,笑容也變得帶有些許傷感,。
“你在想什么呢?”
“沒什么,,想起一位故人罷了,。”
他不愿說,,映雪也不想多問,。
映雪咂咂嘴,擼起袖子,,沖進(jìn)屋內(nèi)取來了筆墨,,嚷嚷著要將林衡寶劍上的花紋拓下來。她就那樣坐在石階的最下層,,向上趴著拓畫,,紅衣如瀑,鋪在石階上,。她的皮膚白嫩柔軟,,睫如羽,目如珠,,不時有烏墨般的發(fā)絲滑落,,被隨意綰至耳后。
此情此景,,林衡不禁憶起當(dāng)年,,那人也是如此般,提墨為他書畫專屬他長劍的花紋,,
“丫頭,,我正巧有事想與你商量,。”林衡倚在石階上,,望著馬蹄峪風(fēng)雪后難得的晴空,,緩緩說道,“我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這幾日便準(zhǔn)備離開,。”
映雪握筆的手頓了頓,,沒有言語,。
“你想不想同我回去?”林衡轉(zhuǎn)過身子面對她,,正色道,,“我想著收你為義女,今后你都能同我一起生活,。從此就可不再孤身一人于這深山中辛苦過活了,。”
“同你回去,?倒也不是不可……關(guān)鍵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萬一我同你回去,,你養(yǎng)活不了我怎么辦,?”映雪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嘟囔著。
林衡沒想到她這機(jī)靈鬼會有這般“顧慮”,,愣了幾秒,,仰天長笑:“好一個不吃虧的丫頭,!哈哈哈哈......”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映雪墨色的眸子凝視著林衡,,神色頗為認(rèn)真地問道,。
“我啊......我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人?!绷趾夤首魃衩氐匦α?。
“意思是,即便我不思進(jìn)取游手好閑,,你的錢也足以養(yǎng)活我一輩子,?”
“那是自然!”林衡自信道,,“我的錢,,多到足以養(yǎng)活千百個你,!”
“那好,我同你回去,!你養(yǎng)我下半輩子,,就當(dāng)報我的救命之恩?!庇逞┓畔率种械墓P,,望向林衡,二人擊掌為盟道,。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