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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可下蒼龍窟

第二十九章 危機(jī)四伏

問君可下蒼龍窟 青壺齋主 14141 2020-03-16 10:13:16

  且說趙英走后,,丘胤明想起,昨晚龍紹說要將他留在莊上,,不如自己先他一步,,主動與莊主交好,,一來可光明正大地試探朱莊主言行,,二來亦可迷惑他們的猜測。前日演武場上險(xiǎn)勝龍紹,,已然得老宗主另眼相看,,想必在沒有任何證據(jù)的情況下,,即使他們懷疑,只要自己不動聲色,,他們大約也不會出手發(fā)難,。只是眼下看來,時間緊迫,,必須盡快達(dá)成來此的目的,。春霖山莊在這一帶人脈深廣,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查清他的身份,,那時就麻煩了,。

  老宗主自昨日與恒雨還放手切磋之后,心情出奇的好,,破例宣布,,此回開山,凡是想來求教的,,他一律樂意指點(diǎn),。此時,校場之上甚是熱鬧,,而山莊深處,,朱莊主正坐立不安。

  門戶虛掩,,窗外是涼風(fēng)送爽的晴朗秋日,,而朱正瑜怎么也舒爽不起來,圍著書桌來回走了不知多少圈,,將昨日那封信又一字不漏地讀了好幾遍,。上次龍紹和大總管去公安縣與西海盟主會面時,張?zhí)靸x曾與他們見過一面,。由于前不久清流會總舵被挑,,之后,張?zhí)靸x便同二,,三當(dāng)家一起藏身在湖邊一處別院,。可信里卻說,,西海盟又派殺手前去尋他下落,,他如今迫不得已,藏身在都指揮使李炬府中,。當(dāng)初張?zhí)靸x前來投靠時,,朱正瑜就覺得此人頗有手段,果然不出幾年,這些大小官員都被他打點(diǎn)得妥妥貼貼,,他送給春霖山莊的年利錢亦是年年翻倍,。今年北方出了數(shù)起滅門案,均為西海盟尋仇所為,。張?zhí)靸x可是當(dāng)年禍?zhǔn)?,這次竟也被他躲了過去,實(shí)令人佩服不已,,卻也讓人放心不下,。

  張?zhí)靸x竟在信中說道,聽說莊主出身宗室,,不知是否屬實(shí),,懇請莊主回信中說明。這哪里是在詢問,,簡直是要挾,!仗著如今和眾官員交好,萬一他透個風(fēng)聲,,引得朝廷真的派人來查,,便可讓春霖山莊大禍臨頭??烧f來蹊蹺,,他的出身,除了從王府跟來的侍從,,在山莊里只有老宗主,,龍紹和狄泰豐三人清楚,這風(fēng)怎會吹到張?zhí)靸x的耳朵里,?朱正瑜如今有些后悔,,當(dāng)初二話不說收留他,是否引狼入室,。

  棘手之事接二連三,。上次被西海盟擒住,幸虧有師父坐鎮(zhèn),,且迫不得已將他的身份稍稍透露,,西海盟才肯前來修好。本以為這事就了了,,可偏偏又跑出來一個和西海盟有來往的巡撫,,而且,此人很可能便是前日那身手非凡的飛虎寨主,,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朱正瑜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數(shù)口涼茶,,心中煩躁。一面擔(dān)心朝廷真的有所耳聞,,一面又為二弟龍紹的主意踹踹不安,。昨日招龍紹和狄泰豐前來商議,龍紹竟然當(dāng)頭便說,,趁事發(fā)突然尚無變故,,應(yīng)召集人手將那飛虎寨主殺了,不管他是不是巡撫,,此人留著必有后患,。朱正瑜當(dāng)即反對,若他真是那和西海盟有來往的巡撫,,如今西海盟的人也在此,,萬一失手不說,倘若真的殺了巡撫,,那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昨日見信后,他當(dāng)即便差信使前去將大總管召回來,,估摸著時辰,,也該到了。想到這里,,他又立起身來,,不住徘徊。

  忽然,,有下人來報(bào),,飛虎寨主求見。

  朱正瑜一驚非小,,連忙著人在外堂擺茶先招待起來,,自己則稍稍靜坐片刻,沉下氣來,,略整冠帶,,將信收好藏入懷中,才快步走了出來,。

  丘胤明見朱莊主笑容和氣地從內(nèi)堂出來,,起身恭敬道:“莊主,在下不請自來,,多有打擾,。”朱正瑜還禮道:“哪里的話。鄙人今日早些身體不適,,所以未曾出門,。誒?老宗主現(xiàn)在不正在校場和眾人論武么,?怎么丘寨主不去那里,?”

  二人落座,丘胤明道:“不瞞莊主,,我這次前來,,有事相求。這兩天都沒機(jī)會親自拜見,,今日眾人皆在論武,,我才能和莊主單獨(dú)相談?!?p>  朱正瑜見他一臉誠意,,心中越發(fā)疑惑,帶著幾分小心,,笑了笑問道:“朱某無甚才德,,賴眾位同道支持,有幾分虛名罷了,。丘寨主有事盡管說,,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盡己所能,?!?p>  丘胤明連忙道:“莊主不必如此謙虛。我的確有些難處,,知道春霖山莊最有名望,,莊主或能為我指條明路?!彼膊欢嗫吞?,開門見山繼續(xù)道:“我雖出道已久,但幾年來一直南北浪跡,,并無久居一地的打算,,如今得兩位兄弟誠意挽留,也有意嘗試,。荊州一帶確是個安生的好地方,。可是,,飛虎寨和清流會曾結(jié)過梁子,,我既然決定做他們的寨主,,當(dāng)然不想一來就和大幫會結(jié)仇。聽說清流會的張大當(dāng)家和莊主頗有交情,,不知可否請莊主出面,,或派人傳達(dá),或?qū)懛鈺?,向張?dāng)家說明,,我想和他當(dāng)面修好?!?p>  朱正瑜面露幾分難色道:“寨主的意思我明白了??勺罱?,清流會和西海盟結(jié)了怨,西海盟的實(shí)力你也知道,,張當(dāng)家為了避風(fēng)頭,,暫時解散了總舵,至于到底在哪里暫住,,我也不大清楚,。這樣吧,寨主何不在此多住些時日,,等我一有他的消息,,就幫你安排。老宗主昨天還和我說呢,,他和寨主的師父有過數(shù)面之緣,,改日想和你聊聊?!?p>  丘胤明道:“既然如此,,也好。不過,,我山寨不久前剛出過變故,,人心不穩(wěn),我也不能離開太久,。住幾日無妨,。”

  二人繼續(xù)看似隨意地說了一會兒話,。丘胤明幾番旁敲側(cè)擊地問起清流會的細(xì)末,,雖也套得一些情況,不過看得出,,朱莊主說話小心,,有意周旋他,。心知多說亦不妙,不如見好就收,,坐了兩杯茶功夫,,起身告辭。

  當(dāng)日晚飯后約莫三刻時間,,陳百生和喬三回來了,。二人行色匆匆,衣衫鞋子滿是泥土,,一路不停地從夷陵趕回來,。進(jìn)門稍稍歇了口氣后,二人將此行前后經(jīng)過向丘胤明細(xì)細(xì)地說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二人潛入郡王府中,,四處尋找,,沒有發(fā)現(xiàn)郡王的蹤跡,只有王妃和兩個孩子住在府中,??闪钊耸忠馔獾氖牵驮诙怂褜ぶ镣醺霸簳r,,忽有信使從門外進(jìn)來,。二人連忙跟隨其后,聽那信使稱收信者為大總管,??偣芤娦藕螅嫔D改,,急吩咐隨從說,,明日天不亮就啟程。二人商量了下,,決定跟蹤其后,。誰知,一路跟來,,發(fā)現(xiàn)總管是往春霖山莊來的,。

  將前后細(xì)末說完,陳百生問道:“大人,,下一步該怎么辦,?”丘胤明道:“實(shí)話告訴你們,他們已經(jīng)懷疑我是巡撫,,想留我在這里多住幾天,。雖然目前還沒對我怎樣,,但暫時別有任何動作,見機(jī)行事吧,?!毕肓讼胗值溃骸拔医裉焱砩先ヒ娢骱C说娜耍苍S他們有別的發(fā)現(xiàn),?!?p>  這天晚上,時間過得甚是緩慢,。陳,,喬二人盡日奔波,皆不耐疲倦,,早早就寢,。丘胤明心不在焉地在庭院里徘徊,時而琢磨著萬一春霖山莊打算對他出手,,到時如何應(yīng)付,,時而想念恒雨還,,時而又想,,也許和老宗主攀些交情或可緩解眼前的危機(jī)。思緒紛雜,,坐立不定,。

  將近三更,山莊里已悄無人聲,。丘胤明如約在廊下等候,,憑欄而立,夜風(fēng)漸涼,。方才又將此行的前因后果重新思量了一遍,。即便能找到朱正瑜就是夷陵郡王的證據(jù),也不在他能管轄的范圍之內(nèi),,而且,,宗室勾結(jié)江湖黑道,又賄賂官員稱霸一方,,如此匪夷所思,,牽扯廣泛,又要如何公之于眾呢,?不過現(xiàn)已騎虎難下,,既然很難從朱正瑜口中打聽出張?zhí)靸x的蹤跡,久留只怕更會惹禍上身,。荊州那邊,,曹信或許已有新的進(jìn)展,。此番出京,本就有些不顧后果,,如今眼看幕后諸事將要水落石出,,就算是賭也要賭上一把。

  時下尚值月初,,天色清朗,,弦月如鉤。月色雖淡,,星光卻亮,,青鳳軒外的花草皆披了一層淡淡清輝,如紗似霧,,煙煙裊裊,,和白天判若兩樣。昨日剛下過大雨,,山泉豐沛,,從廊邊山崖上傾瀉而下,水聲充耳,。

  正沉思間,,忽覺回廊盡頭花影微動,轉(zhuǎn)頭望去,,不知恒雨還什么時候已從墻角邊轉(zhuǎn)出,,正朝他走過來。夜色中,,目光盈盈若秋水橫波,,步履緩慢,及至跟前,,欲有言語卻又好似不知如何開口,,索性一臉期待地等他發(fā)話。

  被她這樣瞧著,,只教人心動不已,。丘胤明佇立原地看她一步步走近,忽而覺得,,先前一番變故而引發(fā)的芥蒂,,此時皆已不重要了。見她滿面期許之色,,心頭頓時舒展,,不吝言辭,伸手扶住她的雙臂將她輕攬身前道:“上次惹得令尊大發(fā)雷霆,只能不告而別,,我一直很過意不去,,又不知你近況如何,這些日子來常常想念,,好不容易有這個機(jī)會,,能見到你,真是,,好得很,。”

  恒雨還略微低頭道:“我也是,?!?p>  陣陣夜風(fēng)穿廊而過,把她額邊幾縷頭發(fā)吹到了臉上,?!敖裉煲娺^趙伯了,你的意思我明白,?!鼻鹭访魈謳退杨^發(fā)捋了回去,手順勢留在了她臉頰上,?!疤懔耍际俏业腻e,??晌視簳r還改變不了什么,,并非我不想,,而是,做不出承諾的話我不能說,?!笔种篙p輕劃過她的下顎,道:“暫且就只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可以嗎,?”

  他的輪廓沒在屋檐投下的陰影之中,但還是能夠看見泛著微光的眼神,。恒雨還沒說話,,她喜歡他的注視,從一開始便喜歡,,總讓她只想無所顧忌地去親近,,委屈也罷,對錯亦無關(guān)緊要,。星光均勻地灑在她肩上,,她的眼睛在皓然清輝里顯得異常明凈動人,。雖然未吐一字,可心意早就不言而喻,,何須再問,。

  別后重逢,本就讓人情絲纏心,,此刻咫尺相對,,情難自已,丘胤明一手?jǐn)埦o了她的腰,,在她臉上吻了一下,,風(fēng)朝他這邊吹,每呼吸一次鼻尖上都是她頭發(fā)里若有似無的淡淡香味,,讓人欲罷不能,,順著臉頰又吻向她的鬢發(fā),耳朵,,脖子,。讓人顫栗的的親吻令她渾身松散,熱血從心頭蔓延開來,??刹恢醯模阌赀€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日前在后山無意撞見,,陸長卿和莊主的女人偷情的景象,。如今自己和他在花園里私會,豈不是相差無幾,,頓時心中大窘,,連忙伸出雙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子,令他不能再得寸進(jìn)尺,。

  她的異樣讓丘胤明不知所以,,只感到她的氣息起伏不定,脖子被她摟著動彈不得,,于是輕撫她的脊背,,溫柔道:“怎么了?”恒雨還搖搖頭,,含糊道:“沒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松開手道:“對了,,我有事和你說,。”

  稍稍冷靜下來,丘胤明意識到自己方才過于放肆,,可她也并沒拒絕,,太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不過這里怎么說也是危機(jī)四伏的地方,,還是該收斂些,。定了定神道:“我也有事告訴你?!?p>  二人在一處隱蔽的墻角邊并肩坐下,,面前是幽暗陰森的高聳崖壁,可有身邊之人的體溫在,,反倒有幾分靜謐安詳,。恒雨還環(huán)住丘胤明一只手臂,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靠在他肩上道:“你先說,?!北凰@么抓住,半個身子幾乎是動不得了,。雖被她的用意逗得頗有幾分哭笑不得,,不過這個能打遍天下罕有敵手的美人兒,現(xiàn)在就這么溫順地靠在他身上,,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想到這里,禁不住暗自笑了笑,。隨后便道:“我昨天晚上去了朱莊主的院子,,看見二莊主和那個獨(dú)眼,姓狄的,,一起從里面出來,,在談?wù)撟蛲碇烨f主收到的那封信。結(jié)果你猜怎的,,那信是清流會老大張?zhí)靸x送來的,,告訴莊主說,,有個巡撫現(xiàn)在荊州地界微服出巡,,而且,我猜他們很清楚我和祁先生有來往,?!?p>  恒雨還一聽“張?zhí)靸x”三字,即坐直了身子,,道:“他還活著,?”丘胤明不解,只聽她繼續(xù)道:“我來荊州之前,父親已經(jīng)派三師兄和四師兄去尋找他的下落,。三師兄追蹤的本領(lǐng)極高,,清流會那么大的幫會,總有不少疏漏的關(guān)節(jié),,依他的手段怎會找不到,。這人好厲害?!蔽创鹭访鹘釉?,她又道:“我昨天晚上也去了那兒?!?p>  她朝他笑了笑,,“我去得晚,天快亮?xí)r去的,。本來想去偷那信看,,誰知,居然有人先我一步干同樣的事,?!鼻鹭访鞒泽@道:“還有人?”恒雨還道:“是莊主身邊的一個女人,。我到那里時,,朱莊主已睡了,我去時,,正看見她在內(nèi)室的外間點(diǎn)蠟燭看信,,看完后送進(jìn)內(nèi)室放回原處,然后又回來,,提筆寫了好些東西,。我好奇她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就伏在那里繼續(xù)看,。過了一會兒,,她把寫好的東西交給貼身丫鬟,輕聲囑咐之后,,丫鬟便把信塞在食盒里悄悄出去了,。我一路遠(yuǎn)遠(yuǎn)跟著,那時天都亮了,,只看丫鬟從小路出了山莊的偏門,,在門口又帶上了個隨從,一路往流霞閣去了,?!?p>  “流霞閣,?”丘胤明聽著耳熟,但想不起是哪里,。

  “就是紫霞居士陸長卿住的那個地方,。”恒雨還道,,“我看見他們從正門進(jìn)去,,想跟去看,可天色已大亮,,便回來了,。不過,那信肯定是送給陸長卿的,?!彼D了頓道:“我告訴你,這個陸長卿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可我曾經(jīng)看見,,他暗地里……勾搭莊主的女人?!边@話說出來覺得甚是不雅,,她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說了,,轉(zhuǎn)而問道:“那么,,他們懷疑你了?”

  丘胤明這兩日和陸長卿相談甚多,,雖已覺察此人聰慧圓滑,,卻料不到會有這等行徑。不過,,現(xiàn)在該把在荊州時盟主來訪的事先告訴她,。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對,。昨晚龍紹就說,要把我多留幾天,,查清我的身份,。還有,我總覺得,,你們西海盟出奸細(xì)了,。”

  恒雨還的手一緊,,皺了眉頭,,眼睛朝他投去疑問。丘胤明道:“我離開荊州的前兩天晚上,,令尊單獨(dú)來找我,。”見她有些不安,,朝她微微笑了笑,,“倒也沒為難我,只是特意來問我,,知不知道都指揮李炬那天清晨派軍隊(duì)去公安縣圍剿西海盟的事情,。”恒雨還恍然,,說道:“這件事,,還有,那個朱莊主是宗室的事,,史頭領(lǐng)都告訴我了,。真是太奇怪了?!?p>  丘胤明便把那天晚上盟主來訪的細(xì)末一一說給她聽,。隨后道:“所以,我覺得,,應(yīng)該是西海盟有人將消息透露給了張?zhí)靸x,,然后才到了都指揮的耳朵里。而這都指揮想必并不明白西海盟的實(shí)力,,才會貿(mào)然派軍隊(duì)來,。至于為何偷偷摸摸,我猜,,大概是沒憑據(jù)吧,。雨還,你覺得,,有什么可疑的人嗎,?”

  恒雨還方才便一直在想,可還是沒有任何頭緒,,搖搖頭,,道:“張?zhí)靸x曾經(jīng)的部下都被父親清理掉了。按理說,,他不可能還有眼線,。對了,莊主是不是宗室,,和張?zhí)靸x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把消息通給督指揮,,是為什么?”

  丘胤明略思,,道:“我猜,,他這樣是為了同時威脅西海盟和朱莊主。西海盟是仇敵,,朝廷一旦介入他就安全得多,而朱莊主這邊,,你也許不知道,,宗室子弟是不允許做官或經(jīng)商的,而朱莊主這樣早已觸犯律法,,若被朝廷查實(shí)便是大罪,。張?zhí)靸x如此便可握著朱莊主的軟肋?!闭f到這里,,才想起,恒雨還還不知道他讓陳百生和喬三去探查王府的事,,于是從頭細(xì)說,。

  聽罷,恒雨還嘆了口氣,,覺得有些疲倦,,緩緩道:“原來這么復(fù)雜。你現(xiàn)在怎么辦,?他們?nèi)硕鄤荼?,你……?p>  丘胤明道:“只能隨時戒備他們會對我動手??山裉炷谴罂偣軇偦貋?,我想看看他們下一步的舉動,暫時大概還沒性命之憂,?!?p>  恒雨還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我這些日子一直在山莊里探查,,沒想到,竟然發(fā)現(xiàn)了四師兄還有我父親的陳年舊事,?!彼藭r已有幾分睡意,挪了個舒服些的姿勢,,閉上眼睛慢慢地將日前所見諸事,,以及和父親相關(guān)的零散往事,,全都說給他聽。終了處,,忽然問:“你說,,我是不是該去殺狄泰豐,?”話落又喃喃自語道:“可我不想……”

  丘胤明遲疑片刻,,卻道:“我覺得,你父親這樣想有道理,。該斷不斷,,將來可能又成禍害?!?p>  恒雨還“嗯”了一聲,,鼻息漸漸變得深而緩,似乎已睡去,。丘胤明亦有些困倦,,可不敢睡著,閉目想靜坐,,卻怎么也入不了定,,恍惚半宿,崖壁上晨光隱現(xiàn),。

  側(cè)目看了看,,恒雨還竟然睡得很沉,眼看天色漸亮,,雖不舍得但必須離開了,,伸手輕輕在她臉頰拍了幾次。恒雨還這才動了動身子,,很不情愿地睜開眼睛,,舉起衣袖在面上擦了擦,小聲道:“怎么,,天亮了嗎,?”

  從未見過她這般自在慵懶的模樣,星眼朦朧,,一側(cè)臉上落著一塊紅印,,朱唇半開,真讓人恨不得去吃一口,。恒雨還抬頭,,正迎上他熱辣辣的眼神,猛然清醒過來,,旋即轉(zhuǎn)身立起,,背對他道:“我得走啦,,要不就被張媽媽發(fā)現(xiàn)了?!鼻鹭访鞑挥勺灾鞯貭窟^她的手腕,,又不知該說什么,只道:“下次……”恒雨還慢慢轉(zhuǎn)過身來,,捏起他的手掌,,忽而眉間笑意嫣然,低頭在他掌心親了一下,,而后扭頭便跑,。

  跑出幾步,卻又轉(zhuǎn)身,。但見幾縷薄如煙霧的晨光從崖上折射而下,,正落在她身上?;仨活?,似笑非笑,婉轉(zhuǎn)風(fēng)情,,恍若不實(shí),。再看時,她已跑遠(yuǎn),,發(fā)間絲帶在晨曦中跳動,,仿佛要將人的魂魄都捎走一般。

  是日將近中午時分,,山莊外湖邊的小道,,有三人正談笑風(fēng)生,一路走回山莊,。原來,,丘胤明昨夜思慮妥當(dāng)之后,隨即行動,,上午便一副虔誠地前去拜見老宗主,。也正巧,前兩日間,,拜見的人絡(luò)繹不絕,,到今日方稍稍空閑下來?;蛟S是由于上官道長的緣故,,老宗主待他頗為親厚,耐心細(xì)致地指點(diǎn)了他幾路功夫,隨后一同往山中散步,。言談間問起上官道長,,丘胤明皆如實(shí)對答,亦反問起他同師尊相識的舊事,,可老宗主卻只道,,陳年舊事不值再提,讓人愈發(fā)覺得好奇,。二人行至半山,,恰逢陸長卿從流霞閣里出來,原來他是來向老宗主及莊主辭行的,,于是便同路而回,。

  及至山莊中庭,,二人辭別老宗主,,丘胤明剛要離開,陸長卿卻道:“丘寨主留步,,可否借一步說話,?”丘胤明見其雖面帶微笑,卻笑得甚有幾分隱諱,,頓被勾起了興趣,,即回道:“陸兄既然有事,何妨到我住處喝杯茶,?”陸長卿笑道:“如此正好,。”

  同至院中,,砌上一壺清茶,,二人在亭子里坐下,丘胤明道:“陸兄怎么急著回去,?”陸長卿道:“出來已有半月多,,書院里的事務(wù)拋下不少,有幾個學(xué)生快要赴小考了,,我自該早些回去,。”丘胤明點(diǎn)頭道:“在下差點(diǎn)忘了,,陸兄是有功名有正業(yè)的人,,不似我等草莽閑人?!标戦L卿挑眉道:“此言差矣,。雖說我是個讀書人,但也常常在外行走,什么人沒見過,。我看丘寨主非但沒有江湖草莽之相,,反而比我更像個有正業(yè)的呢?!鼻鹭访骱呛且恍Φ溃骸瓣懶?,莫非你也知道了,有人說我是巡撫,?”眼光銳利,,毫不避諱直直看向陸長卿。

  陸長卿微微一怔,,倒也掩飾得快,,輕搖羽扇,仍舊臉色輕松,,道:“噢,,看來丘寨主消息靈通,那就不必拐彎抹角了,。敢問鄙人是否該改稱你丘大人,?”丘胤明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道:“陸兄何必追根問底呢,。同名同姓也是有的。況且,,江湖自有規(guī)矩,,朝廷哪里樣樣都管得到?!标戦L卿會意,,點(diǎn)頭笑道:“丘寨主既然這樣說,那想必知道這春霖山莊定有非同一般江湖幫派的內(nèi)幕了,?可江湖險(xiǎn)惡,,萬一被人誤會,那可是有性命之憂啊,?!鼻鹭访鞯溃骸斑@我自有分寸?!毙哪钜粍?,又道:“陸兄,據(jù)我所知,,你不也是不懼艱險(xiǎn),,頻入虎穴么?不過與我相比,你可風(fēng)雅多了,。不為錢財(cái)不為消息,,只為佳人?!闭f罷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陸長卿萬萬沒想到他會知道這些,,臉上頓時掛不住了,,一陣紅白,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來,,沉聲道:“丘大人果然不同凡響,,鄙人佩服??墒?,大人別忘了,這里的人若真要對誰下手,,可是很難保命的,。”丘胤明道:“彼此,,彼此。陸兄,,既然你我都知道些相互的底細(xì),,不如相安無事的好。畢竟大家都是有正業(yè)的人,。若我猜得沒錯,,陸兄對朱莊主的底細(xì)也頗為關(guān)心?!?p>  陸長卿想了想,,承認(rèn)道:“不瞞你說,對此我亦好奇了許久,,可很難找到蛛絲馬跡,。唯一知道的便是,這里的葉大總管定期往返于山莊和夷陵王府,?!鼻鹭访鞯溃骸捌鋵?shí),我并非專為此事來,。不過既然發(fā)現(xiàn)了自然想搞清楚,。陸兄不必介懷,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讓我知道,。這江湖上的事情,,我還要向陸兄請教呢?!?p>  這番相談,,來得雖突然,倒也不失時機(jī),。丘胤明從陸長卿口中得知,,春霖山莊的大總管名叫葉伯珍,江西人,,早年中過秀才,,之后屢試不第,便以訟師為業(yè),。后來離開家鄉(xiāng)到荊州府,,專為商戶間銀錢糾紛打官司。由于其筆頭利落,,口才又好,,慢慢聲名遠(yuǎn)播,江湖上有頭臉的犯了事,,也會聘請他同衙門周旋消災(zāi),。到了四五十歲時,已掙下不小的家業(yè),??蓴?shù)年前,這葉伯珍忽然關(guān)門閉戶,,不再接手任何訴訟生意了,。后來才知道,他到春霖山莊做了大總管,。

  人皆知,,這江湖上的門戶有兩種,一種以武學(xué)傳承為旨,,或開宗立派,,或家學(xué)流傳,這等門戶大多有田地產(chǎn)業(yè),,無論是租田還是開館收徒,,皆是正經(jīng)營生。相比之下,,另一種門戶就不大見得光,,有販賣違禁貨物圖謀巨利的,,有收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的,雖不干那明里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但也有悖律法,。可多得是這樣的人在地面上稱霸一方,,這里頭當(dāng)然少不了和地方上的大小官府疏通脈絡(luò),。春霖山莊成為后者中的翹楚,自然少不了葉大總管的功勞,。

  聽陸長卿如此一形容,,丘胤明心中明白,春霖山莊的內(nèi)幕,,這葉伯珍肯定全都知道,。如今莊主急招他回來,定有要事給他去辦,,據(jù)日前夜間聽到龍紹和狄泰豐談話里的意思,,恐怕會讓他去查清巡撫的蹤跡。眼下時間不多,,容不得猶豫,,不如來個出其不意,把葉伯珍抓回荊州去審問,,說不定連張?zhí)靸x的行跡也能找到,。

  二人不經(jīng)意間竟聊了半個多時辰。臨別時,,陸長卿恭敬作揖道:“大人智勇雙全,,鄙人真心佩服。祝大人此行馬到成功,。”丘胤明道:“不敢當(dāng),。陸兄,,此去大洪山有些路途,為何不等明日再啟程,?”陸長卿道:“歸心似箭,。趁現(xiàn)在天氣好,明日說不定又要下雨了,?!毙锤孓o。丘胤明心想,,這家伙想是怕惹禍上身,,便腳底抹油地去了,,方才還說什么,愿效犬馬之勞,,實(shí)乃見風(fēng)使舵的行家,。

  方送走陸長卿沒多久,便有山莊管事來,,說二莊主有請,。丘胤明很是有些不安,幾番斟酌,,同陳百生和喬三二人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這才跟著管事一路出了莊園,遠(yuǎn)遠(yuǎn)看見,,龍紹獨(dú)自坐在湖邊釣魚,。

  聽見丘胤明來了,龍紹并不起身,,轉(zhuǎn)頭來隨意道:“丘寨主,,我一人垂釣甚是無趣,不如你我隨便說說話,。這兩天都沒見著你,。”丘胤明袖手淺笑道:“二莊主好自在啊,。怎么無事想念起我來了,?”龍紹見他只是立在幾步遠(yuǎn)處,無奈起身來,,作禮道:“寨主何必見外,,我只是想盡地主之誼,彼此了解一下,。畢竟像寨主這樣的人,,少見得很?!鼻鹭访骰囟Y道:“二莊主謬贊,。”

  湖上微風(fēng)陣陣,,岸邊草木盛極,,濕氣沖人。丘胤明拎起吊桿,,將上了餌的鉤子遠(yuǎn)遠(yuǎn)拋入湖中,,在另一張矮凳上坐了。二人中間擺了個小幾,,上有酒菜,,盤子里裝著的看似炙鴿子,。龍紹給他斟了一杯酒,道:“請自便,,山里的野雞,。”丘胤明接過杯子聞了一下,,酸甜清淡,,該是梅子酒,眼角瞥見龍紹給自己斟了半杯一飲而盡,,方喝了一口,,道:“二莊主,昨天我同大莊主說事,,見他好似正為了什么煩惱,。”龍紹道:“哦,,寨主大概知道,,荊州府的清流會一向同我們交好,最近得罪了西海盟,,張當(dāng)家便避禍去了,。那日師父擺宴時,師兄忽然接到荊州下屬的信,,說不久前新來的湖廣巡撫也盯上了清流會,。你知道,我們江湖上的人是不愿和官府牽扯上的,,所以師兄他才會煩惱,。”

  龍紹言談間悠然自若,,比起朱莊主來果然厲害些,。丘胤明不動聲色,眼觀魚線上的浮子,,道:“我在荊州聽說清流會的張當(dāng)家和官府的交情不淺,,怕什么巡撫。二莊主,,我說得可有錯?”龍紹微微笑道:“寨主在荊州時間不長,,消息倒是蠻通,。恕我直言,你師出如此名門,,為何卻在個毫無名氣的山寨落腳,,豈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何不到我山莊來,,依我家?guī)煾笇δ愕馁p識,,讓你做個三莊主也未嘗不可?!?p>  丘胤明搖頭笑道:“二莊主未免太以己之心度他人之意了,,我無意投靠任何人?!饼埥B道:“是么,,即使是西海盟,寨主也沒興趣,?”丘胤明朝他看了一眼:“此話何意,?”龍紹輕輕彈掉落在袖子上的飛蟲,道:“寨主,,我看你和西海盟關(guān)系非同一般啊,。別以為人都看不見,你同西海盟的大小姐在大庭廣眾下眉來眼去,?!?p>  “二莊主怎生如此無聊?!鼻鹭访麟m被他說得有一些尷尬,,但絲毫不讓步,臉色依舊道:“不錯,,我的確認(rèn)得她,。這和投靠西海盟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西海盟飛揚(yáng)跋扈,,誰人不敬而遠(yuǎn)之?!饼埥B勾起嘴角道:“寨主真是特別,,我倒要同師父再說說,把你留下來,?!毙隳恐袇柹[現(xiàn)。隨即又給丘胤明斟了一杯酒,,道:“我知道師兄已經(jīng)請過你了,,就不再多說。還望寨主不要嫌棄,,在莊上多住些時日,,這山中有不少好景致,,改日我同你慢慢去游賞?!鼻鹭访髯允遣煌妻o,。

  龍紹忽而又道:“跟你同來的兩位弟兄,改日也引薦一下,?”丘胤明道:“不巧,,寨子里真的需要有人看管,我方才已讓他們先回去了,,只能下次再來拜見,。”龍紹微微挑了下眉梢,,仿佛自語道:“是么,。”

  且說這日午后,,除了陸長卿之外,,還有幾家人馬也紛紛啟程。傍晚,,朱莊主在后花園宴請明日一早將告辭離開的諸人,。席上人不多,客人只有武當(dāng)程掌門,,段云義,,神劍山莊的駱老爺,丘胤明,,以及西海盟的恒雨還與史進(jìn)忠,,朱莊主在座首,龍紹有事未來,,便請了狄泰豐一同陪坐,。朱莊主十分客氣殷勤,頻頻勸酒,。

  丘胤明和段云義臨座,。前日得空時,二人曾天南地北地聊了許久,。談及近況,,丘胤明無意中問起,方得知段云義的叔父一門心思要將段家的家業(yè)交到他手中,,還獨(dú)自做了主張,,去杭州問劍閣替他向白家小姐提親。問劍閣是白道上的盟主,家富業(yè)大,,聲名顯赫,名門正道中幾乎找不出一家能和他家匹配,。當(dāng)初知道叔父有這想法,,段云義一意推辭,可段老爺竟不打招呼便大張旗鼓地去了,。誰知白孟揚(yáng)竟也一口答應(yīng),,當(dāng)即起草婚書,將這事定了下來,,臘月初完婚,。問劍閣今年陸續(xù)兩件喜事,先有大公子八月里迎娶東方小姐,,再有小姐年底出嫁武當(dāng)派首席弟子,,一時里佳話早就傳開了。

  這時,,段云義正對丘胤明嘆道:“叔父待我實(shí)在太好,,總說我江湖飄零日子太苦,一直要我成家立業(yè),,我又怎好辜負(fù)他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可男兒志在四方,,現(xiàn)今事業(yè)無成,,真不想就這樣安定下來?!鼻鹭访鞯溃骸澳阍诮弦杨H有美名,,如今得了這個親家,該是如虎添翼,?!倍卧屏x搖頭道:“可我偏不想靠了他家的名聲?!鼻鹭访髦臍鈽O高,,容不得外人口舌,轉(zhuǎn)而言道:“下次見到你叔父,,替我向他老人家問聲好,。”

  二人隨意閑話,,丘胤明此時看似悠閑,,其實(shí)心里正一絲絲地緊張起來。原來,同陸長卿道別之后,,他即刻和陳,,喬二人商議一番,著二人暗中打點(diǎn)好行李馬匹武器,,到出山的路上埋伏著,。依他的判斷,朱莊主今日定會將調(diào)查巡撫的差事吩咐給葉大總管,,差他急辦,,于是讓二人守株待兔,等見到總管出門便來通報(bào),。屆時他便一同離開,,找機(jī)會半路劫持葉大總管。從下午等到入夜,,還未等來回音,,真讓人愈發(fā)不安。抬眼朝對席望去,,恒雨還坐在斜對面,,正和朱莊主說話。早些釣魚回來,,因想著事發(fā)突然,,未及告知她,于是寫了封信,,至西海盟落腳的庭院,,恰好遇到史進(jìn)忠,便請他將信送入,。方才隔席相望,,恒雨還朝他點(diǎn)頭,明白她已見信,。一會兒又將不辭而別,,教人心里好不是滋味。

  正忐忑間,,花園外忽有下人跑進(jìn)來,,直到席上,對丘胤明作了一恭道:“丘寨主,,你家弟兄來找你,,就在外面?!?p>  丘胤明精神一振,,徒然起身,,和朱莊主打了個招呼,快步出了園門,,見了陳百生,,二人走開幾步,陳百生小聲道:“出來了,,和二莊主一起?,F(xiàn)在大概離山莊五里地,朝歸州縣城方向,。”丘胤明問道:“幾個人,?”陳百生道:“除了龍紹,,就只有四個普通隨從。怎么辦,?我讓喬三遠(yuǎn)遠(yuǎn)跟著,,留好記號?!鼻鹭访鞔Ф绕?,即道:“走!我的馬你帶來了,?”陳百生點(diǎn)頭道:“在外邊,。”丘胤明道:“這樣,,你先帶著我的馬一起走,,在三里地外等我。我找個機(jī)會就出來追你,?!?p>  陳百生得令離開。丘胤明又回進(jìn)園子里,,對朱莊主道:“抱歉,,方才弟兄來說,忘記拿東西了,?!敝煺ばΦ溃骸霸趺床唤羞M(jìn)來喝杯酒再走?!鼻鹭访鞯溃骸傲硪粋€弟兄還在半路等著呢,。”

  狄泰豐在一旁道:“這都要入更了,,天黑路滑的,,為何不明日再走。”丘胤明只好道:“那位弟兄離家久了,,恨不得早點(diǎn)回去,。”說罷即覺得這理由很是牽強(qiáng),,無奈,,連忙又道:“沒辦法,都是實(shí)在人,?!钡姨┴S聽了,倒也沒說什么,,就笑了笑,。

  又過了半盞茶功夫,丘胤明實(shí)在坐不住了,,見眾人酒過三巡,,侃侃而談,便借口去凈手,,從花園小門出去,,隨即隱入花叢樹影,依照幾日里暗中看好的路徑快步摸至山莊側(cè)門,,越墻而出,,一路疾行去追陳百生。

  涼風(fēng)滑過耳際,,路很黑,,大約跑了兩三里路,忽見前方一人從路邊鉆出,,朝他搖手,,果是陳百生。待他近前,,陳百生將馬從樹叢里牽出來,,道:“三弟每隔一段路就扯了片衣服系在樹枝上,方才他們走的是大路,,騎著馬,,大概不會走其他小道?!鼻鹭访饕娮约旱鸟R鞍上掛著兩把刀,,道:“陳兄弟,多謝了,。我這么走了,,弄不好他們很快會追上來,。快走,,速戰(zhàn)速決,。”說罷,,二人上馬一路出山而去,。山道窄小,馬跑不快,,幸好天上無云,,有絲絲星月光芒勉強(qiáng)照著路。

  一路無話,。在幾處都看見了喬三留下的記號,,果然,龍紹和總管一行就是沿著大路朝歸州縣城而去,。出山之后,二人催馬急行,。聽陳百生說,,那葉大總管上年紀(jì)了,又沒功夫,,騎不得快馬,,估摸著,在縣城外應(yīng)該能趕上,。

  正惦記著喬三走到了哪兒,,遠(yuǎn)遠(yuǎn)望見前面有一騎,立在一片樹林外,,近了些,,只見那人掉轉(zhuǎn)馬頭朝他們過來,正是喬三,。喬三老遠(yuǎn)便道:“穿過這林子就上官道了,。他們剛進(jìn)去不久,應(yīng)該能趕上,?!鼻鹭访鞯溃骸翱熳撸诹肿永锝僮∷麄??!闭f罷帶頭沖了進(jìn)去。

  沒跑多遠(yuǎn),,便望見了前面的幾束火把,。丘胤明收住馬,,對陳,喬二人道:“陳兄弟,,你墊后,,我和喬兄弟去前面堵住他們。到時候,,我對付龍紹,,你二人快些解決那四個隨從,然后陳兄弟先帶總管走,,喬兄弟留下來幫我,。”二人一口答應(yīng),,丘胤明和喬三即從路旁林間向前包抄,。

  且說龍紹一行正一路前行,耳旁忽然馬蹄急響,,轉(zhuǎn)身看時,,只見兩匹快馬從道旁疾馳而來,待收住韁繩,,定睛一看,,竟是飛虎寨的老大和老三。再回頭看,,那使鐵棍的老二也堵在后頭,。丘胤明二話不說,抽刀道:“二莊主,,廢話就不說了,。我要帶走大總管。接招,!”

  話音未落,,飛身而起,一刀直取龍紹要害,。陳,,喬二人亦緊隨其后,抄起家伙攻向其余隨從,。突如其來的攻勢,,令四名隨從一陣手足無措,瞬間便被擊倒兩人,。陳百生一棍又掄倒一人,,轉(zhuǎn)眼見葉大總管面露驚恐,呆坐馬上,,便對喬三喊道:“三弟,,你跟好老大,,我先去了!”說罷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葉伯珍坐騎的轡頭,,厲聲道:“大總管,請你跟咱走一趟,,不會為難你的,。”隨即亦翻身騎上自己的馬,拉著葉伯珍轉(zhuǎn)頭上路了。

  喬三使一把樸刀,,招式雖不精細(xì),可勝在力大,,刀刀下去劈石開山,那余下的一名隨從見狀,,大驚失色,,勉強(qiáng)抵擋一陣便逃之夭夭。喬三笑著收起架勢,,回頭來,,只見丘胤明此時正和龍紹打得不可開交。

  二人日前已交過手,,互知實(shí)力。丘胤明力求速決,,上手便毫不留情,,但見其雙目如電,刀刀致命,。龍紹亦是滿目兇光,,一條長鞭猶如蛟龍盤舞,鞭梢更似毒蟒吐信,。二人激戰(zhàn)之下,,驚風(fēng)四起,電光火石,,旁人插不進(jìn)手去,。

  喬三在一旁看得捏了一把汗。突然之間刀光一閃,,二人錯了開去,。喬三定睛一看,只見龍紹肋下滲出血來,。龍紹咬了咬牙,,怒道:“丘胤明,!你果然包藏禍心?!?p>  丘胤明道:“二莊主,,對不住了。實(shí)話告訴你,,我就是湖廣巡撫,。葉大總管借我?guī)Щ厝栐挘^不會為難,。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就此罷手。今后我不會找你們麻煩,?!?p>  龍紹冷笑道:“丘大人,你以為你是誰,,真能將我們盤算在股掌之中么,?”手中長鞭一緊,道:“告訴你,,今天不會讓你走的,!再來!”

  正待龍紹欲揚(yáng)鞭進(jìn)攻時,,忽聽林中一人高聲道:“二莊主,!狄某來遲!”話音未落,,只見三匹快馬自林中沖出,,三人落下馬前,是狄泰豐帶著追風(fēng)雙劍羅烈和鐵面頭陀崔善二人,,一路追來了,。

  狄泰豐對丘胤明笑道:“丘大人,文武雙全,,真讓人佩服啊,。不過,你不該和春霖山莊作對,?!睂埥B道:“二莊主受傷了,先歇會兒,,這里交給我們,。”對身后二人使了個眼色,,只見崔善手提一把厚背云頭刀,,飛步朝喬三這邊來,。狄泰豐一雙蓮花錘在手,和羅烈一同撲向丘胤明,。

  丘胤明心覺不妙,,可事到如今,只能咬牙硬拼一把了,。隨即抖擻精神,,握緊了雙刀,迎上二人,。狄泰豐和羅烈皆非庸手,,尤其狄泰豐那雙鑌鐵蓮花錘,招式詭異,,勁力森森,,讓人防不勝防,此時腹背受敵,,容不得絲毫差錯,,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

  喬三那里情況亦不妙,,險(xiǎn)象環(huán)生,。

  這時狄泰豐手中徒然變招,丘胤明扭身閃避,,可身后羅烈的劍緊接刺來,,他掄刀挑開,迎面又迎來狄泰豐一錘,,應(yīng)變之間步伐被逼得亂了幾分,,尚未來得及重整身形,只聽得喬三大叫了一聲,。

  丘胤明禁不住朝那邊瞥了一眼,還好,,原來只是喬三大叫提氣而已,。可就是這走神的一眼,,即被狄泰豐抓住,,迅雷不及掩耳的一錘從斜刺里擊出,丘胤明來不及躲閃,,背上挨了一下,,頓時胸中劇痛,朝前跌了半步,,眼前一花,,喉頭涌上鮮血的味道,。冷不防羅烈又一劍當(dāng)胸而來,此時已來不及舉刀,,只能強(qiáng)躲,,一劍穿肩而過。緊要關(guān)頭,,容不得泄氣,,丘胤明強(qiáng)咬牙關(guān),仗著未受傷的一臂接連使出數(shù)個殺招,,硬生生將羅烈向前逼出了一丈開外,,順勢躲過身后緊纏不放的狄泰豐。

  狄泰豐一擊得手,,又見他受傷,,哪肯放過這大好時機(jī),掄著鐵錘惡招頻出,。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忽聽一物破空而來,“噹”的一聲振響,,狄泰豐只覺骨節(jié)震痛,,手指發(fā)麻,蓮花錘差點(diǎn)脫手滑出,,而這時丘胤明竟然回身一刀斬向他面門,,他心中大怵,趕忙抽身跳開,,定睛一看,,飛來之物乃是一把短刀。兀地扭頭望去,,心中驚駭,,只見半空之中,一人飛身而至,,雪亮的槍頭直令星月無光,,正是恒雨還。人未落地,,槍尖先到,,狄泰豐穩(wěn)住下盤,全力躲閃,,槍尖擦著鬢邊錯過,。

  丘胤明此時肩頭血流如注,若不是有救兵趕到,恐怕很難再應(yīng)付下去了,。恒雨還突然出現(xiàn)令羅烈嚇得一怔,,腳下不由自主地滯了滯,丘胤明覺察到了這瞬息間的變化,,猛地提起余下的氣力,,急攻其破綻。

  這時,,林間又穿出一人,,手中亦是一柄長槍,乃是趙英,。趙英見恒雨還已對上狄泰豐,,而丘胤明尚能壓制羅烈,即提槍前去相助喬三,。時局頓時逆轉(zhuǎn),,有趙英相助,喬三這邊即刻反敗為勝,。

  龍紹方才被丘胤明一刀傷得不輕,,捂著傷口立在一邊,眼見崔全招架不住了,,欲上前相助,,可轉(zhuǎn)眼卻見,另一邊羅烈的雙劍不知何時只剩下了一把,,正被丘胤明逼得沒了退路,,而狄泰豐亦是節(jié)節(jié)敗退。三處而顧,,一時里竟猶豫不決,。

  突然,羅烈發(fā)出一聲驚呼,,繼而傳來悶響,,原來是被擊暈了過去。方才差點(diǎn)就殺了他,,丘胤明在刀尖將要割斷他咽喉時刻意收了勁力,,只淺淺劃了道血痕,繼而將他打暈,,這才松手,但后背前胸即刻痛得連連抽搐起來,,忍不住單膝跪到地上,,吐出一口鮮血。當(dāng)他緩過氣抬起頭時,看見狄泰豐被恒雨還一槍逼至道旁樹下,,槍尖抵喉,。

  龍紹急呼道:“手下留情!”眾人此時皆停下手來,,齊向恒雨還望去,。

  丘胤明想到昨晚恒雨還和他說的事,此刻不知她決意如何,。狄泰豐倒是面無懼色,,冷笑道:“你老爹的心狠手辣我早嘗過了,你還假惺惺干什么,?”

  眾人看不見恒雨還臉上的表情,,只見她紋絲不動執(zhí)槍而立,良久,,卻放下手來,,道:“你走吧。我一會兒回去和你們莊主說清楚,?!被仡^來對龍紹道:“二莊主,劫殺朝廷官員,,我前來阻止你們犯下大罪,,算不得無禮吧?!?p>  龍紹臉色陰沉道:“大小姐,,我們和西海盟剛剛化敵為友,你何必又來趟這渾水,?!背鹭访骺戳艘谎郏盀榱藗€男人,,搞得大家面上不好看,,值嗎?”

  趙英立馬沖他道:“二莊主,,說話放尊重些,!”

  恒雨還強(qiáng)忍尷尬,正色道:“二莊主先請回吧,。我隨后就去拜見莊主和老宗主,。”

  龍紹,,狄泰豐一行眼見無可挽回,,也沒多話,,收拾殘兵上馬向春霖山莊而去,恒雨還回過身來,。見丘胤明站在身后,,臉色很難看,一手緊壓著傷口,,血還不斷地從指縫里滲出,,半邊衣服已是殷紅淋漓,便也顧不得面子了,,幾步跑上前去,,拉住他手腕道:“胤明,放手,,給我看看,。”丘胤明對她笑了笑,,道:“不要緊的,。”一開口,,穿胸的痛楚又席卷而來,,忍不住皺眉。

  趙英立刻也走上前去,,問道:“大人,,傷得可厲害?”前后一瞧說道:“還是讓我給你包扎一下吧,?!睂⑺揭贿呑拢饬艘路?,將半邊中衣扯成布條,。幸虧隨身帶了些金瘡藥,雖不多,,聊可救急,,三五下很熟練地幫他包上,道:“這劍刺得深,,現(xiàn)在暫且這樣,,等到縣城,快去找些烈酒來洗干凈,,再找個郎中看看,。”丘胤明謝道:“趙伯費(fèi)心了,?!壁w英沒好氣道:“你自作自受,。”

  丘胤明轉(zhuǎn)眼見喬三立在一旁,,有些愣頭愣腦看著他們,大約想說什么又不好開口,,于是對他道:“陳兄弟想必等急了,,不如你先去告訴他這里的情況,我慢慢趕上你們,?!眴倘路鹚闪丝跉獍悖纯檀饝?yīng),,上馬去了,。

  丘胤明慢慢站起來,牽過馬兒,,走到恒雨還跟前,,緩緩道:“雨還,謝謝你,?!焙阌赀€微搖頭道:“這里去荊州的路不好走,你明天坐船回去吧,,好好養(yǎng)傷,。”丘胤明點(diǎn)頭,,又問:“你怎么知道他們會追來,?”恒雨還道:“其實(shí)我一直盯著狄泰豐,見你走了,,他不一會兒也借故離開,,我就跟來了?!鼻鹭访骺嘈Φ溃骸罢媸谴中牧?,我應(yīng)該早料到龍紹會安排后招。若不是你,,我……”不語片刻,,又認(rèn)真道:“春霖山莊那里,你能應(yīng)付嗎,?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朱莊主應(yīng)是個說得動的,?!?p>  恒雨還微怔,。丘胤明道:“此事皆因我而起。我賭他們多少會忌諱我的身份,,尤其是朱莊主,。龍紹雖獨(dú)斷,可畢竟還要看大莊主的面子,。老宗主他,,似乎無心俗物,大約不屑操心這些事,?!闭f了幾句,不得不歇一下,,才繼續(xù)道:“我怕你,,說不過他們?!币娝淮?,又道:“真的?!?p>  恒雨還輕輕拽了他的衣袖道:“你可不能回去,。那邊,我會盡力的,??熳甙伞,!?p>  丘胤明拉過她的手道:“那龍紹雖然武功不及你,,可是個厲害人。還有狄泰豐,,你放過他,,他未必領(lǐng)情?!焙阌赀€點(diǎn)頭道:“知道了,。”相視良久,,丘胤明方慢慢松開手,,上馬道:“千萬小心?!迸腔矌撞?,催馬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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