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思明在馬家用過午飯以后,，便乘了馬車往東郊駛?cè)ァｏL(fēng)雪過后的碧華閣,，如洗凈后的綢緞,，到處都是干干凈凈的，一向在門邊坐著啜茶的茶農(nóng)也不見了,，在客棧里閑坐的旅人也不見了,，跑堂的伙計也沒了身影，只有掌柜的在柜臺上百無聊賴的撥動著算盤,。
思明踏進(jìn)客棧里,，也未引起掌柜的注意,，只聽得一句懶洋洋的話傳來,，“本店打烊了，住店吃飯請上別家去,?！?p> 思明在店里繞了一圈，又上了樓梯,，遙望了二樓的客房,，當(dāng)真是空無一人了，連后廚里的謾罵聲也消失的干干凈凈,。
掌柜的正奇怪這人怎么還不走,，猛一抬頭起來，卻發(fā)現(xiàn)是東家回來了,，又堆著笑過來說道,，“東家，你來了,，那人還沒到呢,，約的是酉時?！?p> “沒事,，我過來看看，他們?nèi)四?？”思明問道?p> 掌柜的有些窘迫,，一副欲言又止的，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都去尋別的出路了,?！?p> “后院的鑰匙在你這兒吧？”看著這客?？章渎涞臉幼?，思明有些胸悶，便想著去后院看看,，改天叫人來把東西搬到城南去,。
掌柜的從柜臺下面取了鑰匙，便領(lǐng)著思明往后院走,，彷佛在招待一位客人一般,，一路上時不時回頭笑笑，又說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武卻是走得最早的，過了幾天又把鑰匙送了過來,，現(xiàn)在這年輕人,，還真是沒良心?！?p> “是我準(zhǔn)許他辭的,。”思明看著后院小屋的位置,，隨口說了一句,。
本想奚落幾句，卻討了個沒趣,，掌柜的也不堆笑了,，聳著臉往前走，等開了門鎖,，對著思明,，才笑著說道，“東家,，你忙著,，有事兒叫我?！闭f著,，便往客棧里去了。
思明卻沒理他,，推開門后,，一陣發(fā)霉的味道撲面而來，又有幾聲悉悉索索的爬行聲,，一眼望去,，屋子里像是還籠罩著早上沒消散的霧一般,，到處都霧蒙蒙的。
一陣涼風(fēng)吹來,，屋里的灰塵直往思明臉上竄,，咳嗽了好幾聲后，思明才有些適應(yīng)這霉氣匆匆的屋子,。
思明用袖子虛掩著臉,，往里屋走去，屋頂上卻有光打下來,，地上還有些水流過的痕跡,，才不過幾個月沒有住人，便就破爛成這個樣子了么,。
跨過這幾塊已經(jīng)長了些苔蘚的地磚,，思明到了床邊，將那鋪在上面的床單被褥一并扯開丟在地上,，露出下面的床板來,。
思明踩著床板，往里面走了兩步,，快到床的內(nèi)側(cè)時,，才停了下來，敲了敲腳下的床板,，騰出位置來，用手往兩邊晃了晃,，才把那床板起開,，從下面端出一木盒子來。
從荷包里拿了一把小巧的鑰匙,，將那拿出來的木盒子的鎖打開,，掀開蓋子，露出里面的東西來,。
拆開那個用錦布包著的包裹,，最上面的是幾張銀票，下面還有些玉鐲子,，金戒指,，發(fā)釵，倒都是些女人的東西,。
思明將這些東西扒拉開了,，下面露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上面寫著‘到地方后,，請給茶商’,。思明嘴角咧了咧,，干笑了一聲，眼眶卻在下一刻紅了,，說道,，“你的小聰明怎么竟用在這些地方，現(xiàn)在也不知道來看看我,?！?p> 這空曠的屋子里，到底不會有回應(yīng),，思明跌坐在床板上,，又去木箱子里掏了掏，拿出一支用了許久的毛筆出來,，再接著又是一些舊衣裳之類的物件兒,。
思明終于不再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身體蜷成一團,，雙手抱在膝蓋上,，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想這些煩雜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思明抬起頭來，看見窗外有大雁飛過,，呈一字排開,，往南方飛去。思明突然有些不甘,，咬了咬嘴唇,，這一回，我偏要勉強,！
將這些東西都收回木箱子以后,，思明起身抱著箱子出了門，到了大堂里,，正看見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在客棧里走動,。
“東家，這就是我前兒跟戴掌柜說的買主,，他也是替東家買的,，是以前住在西郊的藥家人?！闭乒竦囊娝济鞒鰜?，又過來說了一聲。
思明又再看了那人一眼,，走上前去,，作揖道,，“老先生貴姓？”
花白頭發(fā)的老頭,，鋝了鋝胡子,，爽朗的笑道，“免貴姓齊,，不是什么有名又姓的人,，到老了，還得出來討份飯吃,。你就是這客棧的東家,？還真是年少有為呀，上次我們東家回來,，便是住的這兒,，惦念著這兒雅致，招攬一出來,，便讓我來看看,。”
這倒是個健談的,，思明手里抱著箱子,，不便招攬他，便讓掌柜的帶著他繼續(xù)看看,，連后院也不用避諱,。
辭別了來看店的人后，思明抱了木箱子,，坐馬車一路往城南的宅子行去,。剛到宅子附近，正發(fā)現(xiàn)門邊有一個人正與新來的管家扯皮,。
下了馬車，定睛一看,，原來是鄰邊住著的錢婷婷,。這倒是自思明回來后，第一個上門拜訪的人,，倒也一點都不避諱,。
“錢姑娘？”思明讓人將木箱拿了進(jìn)去,，過去作揖說道,。
錢婷婷看見思明，又瞪了戴管家一眼,，頗為得意的說道,，“你看,，我就說了是熟人?！彪S即走了過來,，也還了禮，“王東家,，許久不見,。”
“請,，有何事里面說,。”既然這人愿意來上門,，思明也沒有拒絕的道理,，隨即將人請進(jìn)了堂屋里，又讓管家送些茶水糕點過來,。
倒是符合思明對她的第一印象,，這人進(jìn)門以后，第一句話既不是寒暄,，也不是探究思明的亡命生涯,，就像是問起昨天才說好的事情一般，直截了當(dāng)?shù)膶⒃捳Z落在了鋪子上面,，“西郊的那個鋪子,，王東家可還有些興趣？過兩天便是它的最后期限了,，再不出手可要落到別人手中了,。”
這碧華閣都要賣了,，思明哪有什么心思去買什么西郊的鋪子,，事隔這么久，這人卻仍然沒放棄自己,，這倒是是個稀罕事,，思明喝了一口茶，將茶杯放了下來,，笑著說道,，“這鋪子的事倒是好商量，只是王某有一事不知,，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
正將手伸向糕點的錢婷婷停了下來，在一邊的毛巾上擦了擦，看著思明的眼睛,，說道,，“你盡管問，我定當(dāng)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我記得沒錯的話，錢姑娘是錢老爺?shù)莫毰?，若是對這一個小鋪子感興趣,，從庫里討些銀子去買了不就好了，來勸我買豈不是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讓了人,?！?p> 原是這問題！提起這個,，錢婷婷就有些生氣,，若是自己能從家里的庫房里拿出一張銀票來，也不至于這些年東奔西跑給人牽線買鋪子,，這間鋪子好歹也是自己花了半年時間去了解后才打算出手的,。
“我爹要有這眼光，就不會把我家經(jīng)營成現(xiàn)在這樣子,，而我在家里的地位還不如一樁茶樹,，哪能拿得到一兩銀子?！卞X婷婷倒是爽快,，也不與人拐彎抹角，直接將自己的窘境與思明說了,。
“是王某失禮了,。”
“無事,，換作別人也會對此有猜忌,，你我兩人說開了，也就比別人更親近些,?！?p> 本是個有些唐突的問題，思明卻沒想過她能如此爽快的回答,，倒真是帶著誠意來的，上次談過以后,，思明也覺得這人比旁人的眼光更好些,，那西郊的鋪子買與不買倒是其次，而這做生意的伙伴，卻是可以結(jié)交,。
只是這人與自己不過兩面之交,，思明向來謹(jǐn)慎，便打定主意,，以這西郊鋪子來試探這人一番,，于是說道，“這鋪子,，我也并非沒有興趣,，只是錢姑娘也該有耳聞，我如今替龍家做了事,，又并非在這白地城里當(dāng)差,，就算我買了這鋪子，這鞭長莫及,，只怕要荒廢了一家好鋪子,。”
這可發(fā)了愁,，錢婷婷也摸著下巴,，皺起眉頭，為難的想著辦法,，一邊想著一邊說道,，“西郊的鋪子雖是個地址，可若不是得力的人來經(jīng)營,，也只怕落得與現(xiàn)在同樣的局面,，而這鋪子好尋，靠譜的掌柜難得,?！?p> 思明看著她發(fā)愁的樣子，也笑道,，“錢姑娘若是有什么好的掌柜推薦,，這事也就有了七八分把握?！?p> “這···,，這···，物色一個合適的掌柜,，總要花些時間,，可那鋪子卻不等人了?！卞X婷婷當(dāng)真急了起來,，嘴里不斷的念叨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咬了咬牙說道,，“王東家,，你看我如何？”
倒真是表親的姐妹,，都是自薦而來,，只是這人不過是想賺一筆跑腿費，卻把自己算了進(jìn)來,，等回味過來時,，也不知會不會覺得虧。思明擺了擺手,，說道,，“欸，這玩笑可開不得,，不論怎么說,，錢姑娘也是大茶戶之女，哪能屈尊到一個小鋪子做掌柜的,，這不是在拿我開刷,。”
錢婷婷輕輕咳了一聲,，起身對思明行禮,，正色說道，“不用提什么茶戶之女,，這茶樹不過是祖上傳下來,，讓子孫享樂的甜點罷了。而我志向卻不在此,，買鋪子,、開茶樓這些事才是我的興趣所在，我本想靠著自己積攢些本金,，再去施展抱負(fù),。而這經(jīng)驗的積攢也猶為重要，若是王東家愿意出些本金,，給我這個機會,，日后定當(dāng)涌泉相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