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北會意,,指著“佛跳墻”講起了這道菜的來由,。他搖頭晃腦地吟誦了“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墻來”的詩句,,又道,,“別看這道菜現(xiàn)在悶在罐子里,等下阿先生怕是要饞得跳起來呢,?!?p> 哄得阿婆叉再次眉花眼笑,洛星北才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也覺得這人不可能與阿先生如此雅人笑談美食,,他不過是故意挑撥一下豬婆龍,,或者散播點小道消息,引誘我們進(jìn)鬼窟而已,。說起來還要感謝他呢,,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與阿先生成為知己,,是不是,?”
阿婆叉撫掌大笑:“是極是極,正該感謝他一番,?!?p>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臧陽華身為追風(fēng)堂的話事人,已經(jīng)氣得渾身發(fā)抖,,忍不住質(zhì)問阮華茂:“你老實說,,是不是真的?”
面對臧陽華失望而憤怒的目光,,阮華茂還是不愿放棄解釋:“我要是有二心,,看著你們被殺豈不是更好?為什么第一個用繩索捆住了豬婆龍,?而且也不逃走?。俊?p> 臧陽華也不是傻子,,他雖然喜歡這個弟子,,但基本的分辨是非能力還是有的。阮華茂的話,,在齊光赫,、艾宏暢、宋宏博這三個沒參與搏殺豬婆龍的人聽來在理,,但他卻知道怎么一回事,。
最疼愛的徒弟,卻想著殺死自己,,臧陽華是在場的人中最傷心的一個:“自然是豬婆龍已經(jīng)被我們殺傷,,你看到事不可為,趕緊掩飾自己了,!我說你怎么老是挑撥我和別的門派打斗呢,,算我瞎了眼!”他看都不看阮華茂,,向于照塵鄭重作揖,,“感謝紫云門高義,點醒了我這糊涂蟲,!”
見眾人都鄙夷地看著自己,,阮華茂終于遮掩不下去了。他英俊的臉上顯出一絲猙獰,,趁著大家沒反應(yīng)過來,,飛快地跑到了阿婆叉身邊,叫道:“阿婆叉大人,,您可要護(hù)著我,,我和您是一伙兒的?!?p> 這時候,,海蠣煎已經(jīng)起鍋了,,阿婆叉不管剛出鍋的高溫,迅速夾了一塊放進(jìn)嘴里,,被燙的“哦哦哦”地吸著氣,,卻還美滋滋地大口咀嚼,完全對阮華茂不置可否,。
阮華茂自覺安全了,,忍不住炫耀起來:“大宗大派統(tǒng)治天經(jīng)地義,不說那些上好的天材地寶,,就是一顆靈石,,給你們都是浪費!你們這些所謂的游俠兒,,偏不乖乖聽話,,偏要爭什么財侶法地,還想不自量力地反抗,,不如一個個死了干凈,!要不是那莫名其妙的女魔頭引走了大批異獸,你們一個個早就身首異處了,,哪會只有區(qū)區(qū)一只豬婆龍跑回來找小崽子,?”
沈中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說你們怎會留下這么大的漏洞呢,?”
阮華茂恨恨地道:“若不是異獸突然失控,,我又何必煞費苦心引你們進(jìn)鬼窟呢?也不知道是誰這么蠢,,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也能做錯?!?p>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發(fā)現(xiàn)大家都很詭異的看過來,他不明就里,,狠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小心阿婆叉大人不、滿,、意,!”
他很得意自己一字一頓說出的這句話,諂媚地轉(zhuǎn)頭看向阿婆叉,。
阿婆叉早已怒發(fā)如狂:“本大人不滿意的是你,,你這個愚蠢的爬蟲!異獸就是本大人指揮的,,憑你也配對本大人口出惡言,?,!”
阮華茂才反應(yīng)自己說錯了話,嚇得抖如篩糠,,還想張嘴,,阿婆叉已經(jīng)一把將他撈起,狠狠地?fù)ピ诘厣?,砸作了一攤?cè)饽唷?p> 唧唧嚇得一聲驚叫,,鉆進(jìn)了洛星北的半身甲里,瑟瑟發(fā)抖,。
阿婆叉發(fā)起怒來著實嚇人,。
過了片刻,洛星北才開口勸解:“阿先生何必為這等蠢材生氣,?其實我們都知道,,阿先生早來青嵐了,指揮異獸襲村做得就很漂亮嘛,,只是這蠢材太笨看不出來而已,。”
他的聲音又澀又干,,渾身發(fā)抖,,似乎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阿婆叉發(fā)泄了心中的怒火,,感覺舒服了不少:“你說得不錯,,為這等蠢材動怒實在不值得。你不用緊張,,你我知己,,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來來來,,我們還是看看著佛跳墻如何了,。”
洛星北勉強(qiáng)笑了笑:“不錯,,我們是知己,。”他把“知己”二字咬得極重,,“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阿先生已經(jīng)吃了許多美食了,就沒有撐著,?”
“這就是我的特長了,。”阿婆叉哈哈一笑,,得意地拍了拍鼓鼓脹脹的大肚子,,“大肚能容,,容天下所有美食?!?p> 洛星北“哦”了一聲,,想了想,才說道:“這個特長對我等美食家而言,,真是千金不換的好神通,!對了,剛才這么敗興,,不如我再做一道樹豆花燉鯽魚讓你嘗嘗,,吃多了油膩,喝一口濃白清淡的魚湯才是享受,,對吧,?還有最后這四個人……”
“放走,放走,,不差這幾個,。”阿婆叉吃得滿嘴流油,,確實有些膩了,,聽到魚湯解膩,自然舉雙手贊成,,“知己難求,,真是不舍分離啊,不如你就常住鬼窟,,與我相伴如何,?你這幾個同伴我看還不錯,也一起留下,!”
于照塵等人神色都是一緊,,洛星北卻展顏一笑,痛快答道:“求之不得,!”
臧陽華等人面有不忍,還想勸說,,洛星北只笑了笑,,拱手送他們離開。
阿婆叉得了承諾,,大為高興,,不住催促洛星北開始烹飪。
洛星北也不推辭,,指揮眾人開始做準(zhǔn)備工作,,很隨意地問阿婆叉:“這些倀鬼,,是死是活?”
“不死如何入鬼道,?”阿婆叉也很隨意地回答,,“怎么?那么多人你都救走了,,還嫌不夠,?全放走了,誰來做這等粗活,?”
洛星北趕緊轉(zhuǎn)了話頭,,聊起一些關(guān)于飲食的奇聞軼事。比如美食家這種特殊的人,,吃遍各地還能讓掌廚者以得到夸獎為殊榮,;又如價比靈石的魚子醬如何味道鮮美等等,將阿婆叉的注意力帶到了九霄云外,。
兩人聊得正歡,,樹豆花燉鯽魚已經(jīng)得了。
先前流水宴般做出來的佳肴,,材料的處理,、關(guān)鍵的步驟都是紫云門眾人做的,陳青禾正要過去起鍋,,洛星北趕緊攔了下來:“這道菜比較特殊,,還是我來吧?!?p> 趙子誠有些錯愕,,他怎么突然變積極了?
其實洛星北在烹飪上并無多少基礎(chǔ),,他稍顯笨拙的掂勺,、翻鍋、刀工大家都看在眼里,,就連阿婆叉也看得分明,,只是沒說破——只要他有新的點子、能侃得阿婆叉高興就好,。
洛星北背對著阿婆叉,,隱晦地朝趙子誠使了個眼色,讓他提醒眾人注意,,嘴上解釋著:“這鯽魚湯,,燉起來最重要的是火候,還有起鍋前對湯汁的清潔,,這樣熬出來的湯,,才能又白又濃,,完全吸收食材的精華?!?p> 他慢慢將湯汁盛到大碗中,,端到阿婆叉面前,招呼著眾人過來清理餐臺,,又讓趙子誠端來清水給阿婆叉漱完口,,才笑著讓阿婆叉品嘗。
阿婆叉之所以想要將眾人一起留下,,就是因為他們在洛星北的指揮下,,動作利索,配合如同行云流水,,讓就餐的儀式感變得更加濃重,。
見眾人圍了過來,它也沒在意,,問知清水漱口是為了消去口中異味后,,專心致志開始品嘗這道白湯。
洛星北也不著急,,打量著一下周圍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倀鬼,,直到一碗湯被喝得點滴不剩,才開了口:“阿先生,,這些倀鬼都是你控制的吧,?若是失控了,豈不麻煩,?”
阿婆叉滿足地癱在石椅上,,還在回味一道道風(fēng)味各異的美食,不在意地答道:“不會失控,。這些都是傀儡,,沒有我的指揮他們根本不會動?!?p> “要不阿先生現(xiàn)在試試看,,他們還能動嗎?”洛星北的聲音很奇怪,。
阿婆叉眼睛一瞇:“你什么意思,?”
“其實美食文化中,還有一類特例,。”洛星北又開始講奇聞異事了,,“那些帶著一點危險的毒素的食物,,更加鮮美,,更加讓人不可自拔。你聽說過‘拼死吃河豚’的故事嗎,?”
阿婆叉大笑起來,,笑得涕淚橫流:“居然有人想毒死一個餓死鬼。你們說,,好笑不好笑,?”說完這句話,它突然臉色一變,,變得嚴(yán)肅無比,,“更好笑的是,這個下毒的人認(rèn)為鯽魚和樹豆花有毒,?!?p> 洛星北悠悠開口:“鯽魚沒有毒,樹豆花也沒有毒,,不過這兩樣一起放到鍋里,,用文火一燉,就說不準(zhǔn)了,。有沒有可能,,會組合成一種麻痹毒素,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你動彈不得,?”
于照塵大喝一聲:“動手,!”
沈中元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抄起灶上的鐵鍋,,連湯帶鍋一起砸了過去,。
其他人跟著一哄而上,就連唧唧也興高采烈地砸了一顆果子,。
鍋碗瓢盆,、臭雞蛋爛菜葉、邊角料內(nèi)臟下水……有什么砸什么,,壘砌灶臺的石頭和燃燒的炭火砸完之后,,還有刀劍火符,盾牌骨矛,。
砸,!
盡情地砸!
狠狠地砸,!
拼命地砸,!
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臨死前,,阿婆叉問了一個問題:“為什么,?”
沒人回答它。
地動山搖,,鬼窟開始崩潰,。眾人躲閃著坍塌的巨石,向出現(xiàn)亮光的地方奔去,。
盡頭,,有陽光灑了進(jìn)來,一只彩雀從洞口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