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旭尚且處于震驚之中,,一只手狠狠拽他上背,,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然真的在一個女人的背上:“不要亂動,,你知道的,,我右手廢了使不上勁?!?p> 她說出自己右手廢了的這件事,,就像是談?wù)撝c自己毫不相關(guān)的閑話,起初受柳承言之托去雄峰嶺,,他本不愿干涉凡塵俗世,,奈何紫云間從不輕諾,玉簫已出此諾必行,。
他們雖然相處不過一月,,但足以讓他不后悔救下此人,他忽然明白,,為什么會有人用紫云間的承諾去救一個不相關(guān)的人,。
裴文熙說過,濟月還保留著她年少的模樣,,那到底是怎樣的磨難,,讓原本害怕膽怯的溫婉少女,變成了如今這幅淡然心灰,,夜間他曾摟著她入睡,,懷中遍體鱗傷的軀殼忽然掛起淡淡笑意,蒼蠅般大小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話:“我不叫梨子,我是濟月,?!?p> 很快裴文熙背著他,沿著腳印原路返回了茅屋,,扭頭低下身子,,蘇東旭從她的背上滑了下來。
火堆旁,,裴文熙將他小腿周圍的錦布卷起,,樹枝并不是很粗,只是樹皮上沾滿了黑漆漆粘液,,為防傷口惡化必須得要拔出來,,但此處沒酒也沒有可以減緩疼痛的藥物。
她掃視一圈,,在藥柜上看到了寫有‘三七藥粉’的字條抽屜,,隨即看向蘇東旭,沒有絲毫征求意見的語氣:“它這樣在腿里是不行的,,我要拔出來,。”
她似乎比蘇東旭想象中要堅強很多,,也是,,經(jīng)歷過醫(yī)中邪術(shù)‘集毒封穴’,這天下間只怕沒有比它還要痛苦的事了,,即便是右手化污敷藥那樣的劇痛,,也沒有聽見她哭鬧,只是在痛極時緊蹙眉頭大汗淋漓,。
裴文熙將身上的布襟扯下一塊,,遞給他“咬住,會有些疼,?!?p> 蘇東旭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淺笑,搖了搖頭,。
右手手腕不能大動,,裴文熙只能用臂膀圍住他的肩頭,,左手握住樹枝,,緩慢遮住蘇東旭的眼眸,讓身子足以擋住接下來的事情,。
這是把他當(dāng)成姑娘了,?‘噗呲’他猛地笑出了聲,裴文熙冷眼,一下將樹枝拔了出來,,鮮血沿著肌膚開始四處流淌,。
剛剛還掛著笑容的俊雅公子悶哼一聲,眉間薄汗層出不窮,,裴文熙將布襟撕成條狀,,包扎傷口的手忽然一頓,瞳孔中映出了一個相似的場景,,心口的位置痛得快要窒息,,原來…它還會疼。
這一趟藥沒采到,,反而受了傷,,裴文熙打開‘三七’的藥斗子,竟然是空的,。
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一連拉開的所有藥斗子都是空的,紫云間枉稱醫(yī)藥世家,,房間里竟然沒有藥材,,只有一個嶄新的紫砂壺。
屋外又開始下起小雨,,按著裴文熙以往的性格,,一定會選擇冒雨下山,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霧是真的難住了她,,若是只她一人迷失在這山林之中,,尚可堅持,可蘇東旭的傷勢還是得盡快處理才行,。
靠著梁柱的人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緊不慢的說著“這山里濃霧還得有一陣子才能消下去,冒雨下山對我們沒有好處,?!?p> 裴文熙聞言轉(zhuǎn)身出了屋,選了塊較為平緩地勢放好紫砂壺,,又撿了些略粗的樹枝進屋:“把狐裘脫下來,,吃了果子再睡一覺?!?p> 他一出生便是紫云間的少谷主,,很少有人用這種命令的口吻同他說話,除了上一任谷主,,也就只有裴文熙有這樣的膽子,,他順手脫下厚重的狐裘,,牽動了腿上還在滋血的傷口,額間又出了層薄汗,,身子卻是極冷,。
這樣下去可不行,他將身子往火堆旁送,,拿起青果遞給裴文熙一個,。
她沒有接,而是側(cè)身拿起他脫下的狐裘,,用方才撿來的粗壯樹枝支起來,,放在火堆的不遠處,這才慢悠悠拿著青果啃了兩口“你這樣的情況,,倒生草可以用嗎,?”
蘇東旭沒想到她還懂醫(yī),著實有些意外之喜“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沒有倒生草了,,你識得百靈草和榿(qi)木嗎,?百靈草植株有毒與榿木服用即可相解,兩種藥材四季可采,,這后山中也最易找到,。”
裴文熙看著一張蒼白的笑顏,,臉不由得冷了下來,,轉(zhuǎn)身出了門。
沿途撕下布條作為標(biāo)記,,好容易找到了藥材,,順便拾起石子打落樹上的鳥雀,天又下起了大雨,,方才來時的腳印已經(jīng)被沖盡了,,還好留了些布條做記號,她順著它沿途返回茅屋,,一身厚重的衣衫全部被雨淋濕,。
蘇東旭和衣睡在火堆旁,還沒睡醒,,裴文熙放下藥材,,解了外衫坐在旁邊,身子冷得有些僵硬,,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然這么怕冷了,。
她留了件里衣,將樹枝上烤干的狐裘取下來披在身上,,又把濕透了的衣衫掛上去,,屋子里除了火花迸濺的聲音,就只剩下衣服上水珠‘吧嗒…吧嗒’落下的聲響,。
等再坐回火堆旁時,,剛剛熟睡的人已經(jīng)睜開了眼,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裴文熙知道自己的穿著不是很妥當(dāng),可也總不能讓自己穿著濕透的衣服干等著涼吧,。
蘇東旭眉眼溫柔,,安靜看著眼前的女子,尋常女子哪一個不是把自己的名節(ji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卻偏偏如此輕視,。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她又閉上眼想要繼續(xù)睡,,卻發(fā)現(xiàn)好像突然不困了,。
雨勢漸停,天色越來越暗,,裴文熙將今日打的鳥烤了,,外間的紫砂壺已經(jīng)蓄了些水,裴文熙找了幾片大葉,,利用膝蓋頂著紫砂壺倒了些水沖洗干凈,,再將葉片放在紫砂壺中一并拿進屋里。
榿木放在紫砂壺里,,用腳尖抵著推進火里,,熬好之后又用木棍趕出,放在一旁,。
睡意朦朧間蘇東旭被人提了起來,,剛喝了幾口就嗆住了,嘴里全是苦澀的味道,,裴文熙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脊背一僵,又喝了幾口,。
百靈草放在嘴里嚼爛,,帶著奇怪的微甜,她幾乎是下意識抬手解開被包住的傷口,,余光瞥見手腕纏著的白布,,她微蹙著眉頭停了下來,由著蘇東旭自己解下,,布條全被浸濕,。
原本發(fā)呆的人拉回神思,,半響溫柔的嗓音說了一句:“阿月,你可以不用那么堅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