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一下就站了起來,,怒目而視:“你說什么!”
“臣,,蘇敬書,,控告建安侯楊溯挪用公款,私建行宮,、挖地道暗宮,,證據(jù)確鑿,不敢欺君,!”蘇敬書一字一頓的朗聲又道,。
這一次,,在場眾人可都聽清楚了,,沒人再敢質疑自己的耳朵,可是,,所有人又好像沒聽到一樣,,繃緊面容,大氣也不敢出,。
一時間,,場面靜極,所有人都窺探著景帝的面容,,安靜的似乎只能聽到景帝沉緩的呼氣聲,。
景帝沉沉的凝視著蘇敬書,面色沉滯,,神色難辨,,但一雙深邃的眼中已見渾濁。
沉了許久,,景帝開口道:“拿過來,。”
蘇敬書將手中籌集的楊溯的罪證躬身捧到景帝身前,,這些都是楊溯從工部挪用公款修建行宮別院的字據(jù),,以及賬本。而楊溯挪用的公款,,正是景帝曾派李峋從戶部調出給漳州用來修筑堤壩的錢,。漳州水患經(jīng)久不治,原來是錢根本就沒有到位,。爾后,,為了填補虧空,楊溯又從工部掉了一些零散的錢撥款了過去,,但是大頭還是捏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無論是戶部、工部,,皆是入不敷出,,錢都被楊溯用來修建他的這行宮暗道了。
蘇敬書甚至連楊溯挖暗道所用的人工,、錢財,、運度的證據(jù)都籌集了。
景帝將那些有著楊溯私印的字據(jù),、賬本一一看過,,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楊溯此時已經(jīng)不知該用什么詞來形容自己的表情了,,驚訝,、愕然、憤怒......似乎所有詞都無法形容蘇敬書背叛他的震怒,。他向來謹慎,,不曾在任何地方留下備份的字據(jù),那么蘇敬書是哪里籌集的,?
這些賬目都經(jīng)過蘇敬書的手,,除非從一開始,蘇敬書就是一式兩份簽協(xié)的,,只不過楊溯不知道罷了,!
原來蘇敬書一開始便是打著扳倒他的主意!
驚怒之極,,楊溯卻是笑了,,那笑容陰鷙狠厲狠狠的刮在蘇敬書身上,而平時一向淡然甚至有幾分怯懦的他竟然毫不畏懼的橫了楊溯一眼,,將自己的身骨挺得筆直,。
楊溯譏諷一笑,那眼神分明在說——你以為舉報了我,,自己就能全身而退么,?
景帝就算再震怒也不會要了楊溯的命,可是蘇敬書便不一樣了,,一旦楊溯反撲不承認,,他便是替罪羔羊,就算景帝治了楊溯的罪,,以他的性情,,也必會在暗中對蘇敬書出手報復!也在場之人,無人不為蘇敬書這冒險的一步而捏了一把汗,。
大概用了一柱香的工夫,,景帝才將證據(jù)一扔打在楊溯臉上,一字一頓的問他:“可是真的,?”
楊溯揀起,,細細看來,竟然真的是他當時立下的字據(jù),,蘇敬書過手簽協(xié)的時候真的做了兩份,,一份給了他,一份自己留了起來,!
可是這些,,除了他們兩人,又有誰知道呢,?畢竟能說話的都已經(jīng)沒命了,。
楊溯沉了片刻道:“陛下,臣不知如何得罪了蘇大人,,竟讓他這樣的栽贓臣,。若如此證據(jù)所說,,臣真的貪污了戶部的撥款,,又從工部調錢,那臣為何不將這證據(jù)毀滅,,反而留給蘇大人用來陷害臣呢,?不說這些證據(jù)是否為真,臣府中也有一本賬簿,,是記載修建這建筑所用的錢,、人、材料,,各種用度詳盡周全,,陛下若查,不如也一并看了,,看看臣是否做了假,,也好還臣一個公道?!?p> 聞言,,在場眾人又是好一陣唏噓。
連蕭君彥都瞥向阿灼,,眸中有詢問之意,,略帶不安。
阿灼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么,若這賬真是假的,,蘇敬書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別說扳倒楊溯了,,只怕今天連命都得折了,,欺君罔上,那是什么罪名,?車裂,,誅九族,。
蘇敬書已是命懸一線,恩威榮辱都掛在了刀刃上,。
阿灼與蕭君彥相視一眼,,眉心微蹙。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管事錢穆便捧來了楊溯一早便命人備好的賬簿,其間關于建造用度具詳細,,皆是從楊溯俸祿中所出,,并無虧空,并無挪用公款之嫌疑,。
景帝看后,,面色也冷了下來,將賬簿遞給蘇敬書:“蘇大人怎么說,?”
蘇敬書連忙接過,,仔細翻看,哪怕心知楊溯做了假賬,,可偏偏這假賬也是有理有據(jù),,甚至能尋到根源,且不論楊溯是怎么做到的,,但就這一局來說,,蘇敬書已經(jīng)輸了。
指認不成,,反被楊溯倒打一耙,,那他便是欺君之罪,還要背上賣主栽贓之名,!
蘇敬書跌坐在地,,青白了臉龐,喃喃道:“臣無話可說......但請陛下相信,,臣之言,,句句屬實,!”
“屬實?”楊溯趁機冷笑一聲,,“那本侯所呈的賬簿便就是假的不成了,?還是說蘇大人覺得以陛下之圣明不能裁斷是非?會覺得陛下不相信出自本侯府中的賬簿,,反而相信你不知從哪拿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字據(jù)?本侯倒想知道,,你蘇大人是從何人處偽造了本侯的私印,,還是說枉顧本侯對你的信任,偷印私蓋,!再嫁禍本侯不成,!那戶部、工部的虧空實則是你蘇敬書一人所為,!見事情已敗,,便想出這偷梁換柱之計,讓傳言傳遍京都,,引陛下前來,,再借飛鳥生事,偽造證據(jù),,讓眾人以為是本侯將這錢財拿去修繕庭院,,意圖拉本侯下水,一步一步完成你的如意算盤,,可你真以為本侯倒了,,你便能從工部尚書之位升官加爵了嗎,!”
楊溯此言一出,,既成功誤導了眾人,讓諸臣認為是蘇敬書一人的計策,,又順便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連私建行宮也變成修繕庭院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便是徹底堵死了蘇敬書的活路,。
阿灼微微咬牙,,好一個反擊!楊溯這是打算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蘇敬書身上了,!
果然,,諸臣一聽,便議論起來了:“想不到竟是這樣,!”
“蘇大人平日里看起來挺老實的,!想不到是這種人!”
今日所來之人大多是楊溯與景帝的近臣,楊溯若倒便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因此,,他一黨的官員更是變本加厲的順水推舟:“侯爺待他不薄,沒想到蘇敬書也能做出這樣的事,!”
“如此可見,,此人乃斯文敗類,他之所言,,更不可信,!”
“我聽說侯爺對蘇大人早就有提攜之恩,如今他薄義寡恩,,品性不佳,,以他之言又怎可輕信!”
爾后諸臣交頭接耳,,聲音雖低,,可還是一字不差的落進了景帝的耳中。
縱使蘇敬書收集了證據(jù),,可品性不佳,,背主欺君之人,也已是再難相信其言,。
蘇敬書已是百口莫辯,。
景帝沉默不語,默默凝視著楊溯和蘇敬書,,迂回的眸光中神色難辨,。
就在這空當,楊溯卻是微微偏頭,,饒有深意的看向了蕭君彥,,那眸中盡是挑釁的意味,波瀾之下更藏著盛怒,,蕭君彥漠然不語,,靜靜回視。
爾后,,楊溯又將目光投向阿灼,,忽而狡黠一笑,譏諷的意味非常,,如他之精明,,早已猜到是阿灼的手筆,如今只有她知道他挪用公款又非要治他于死地,,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的計策精密部署,,可還是被他的反攻之策擊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新建立的盟友蘇敬書再無翻身之地。
楊溯朝著阿灼勾了勾唇,,目中既有傲慢的輕視笑容,,又有如獵人般饒有興致、亮的瘆人的光芒,,第一局對壘,,不過開局,她便已輸,。但她的聰慧,,的確成功的勾起了他的興趣,像是想要追捕一個獵物那樣的興趣,,帶著玩味,,卻不死不休。
阿灼頓時怒火中燒,,鳳眸中亮起一道如火焰般的寒光,,仿佛想要將楊溯碎尸萬段一般,連呼吸也凝重起來,,見此,,楊溯深邃的眼中笑意更深,似乎極其欣賞這樣怒不可遏,、卻將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注意到楊溯的挑釁,也感覺到阿灼的不對勁,,蕭君彥微微側身,,極快地握住了阿灼的手,帶有提醒之意的輕輕一捏,,又迅速的松開,,快的近乎讓阿灼恍若錯覺,可是他指尖傳來的清涼觸感卻是分外真實,。
而這一捏,,也讓阿灼迅速回神,恢復了冷凝,,她側目與他相視一眼,再看向楊溯的時候,,眸中已是毫無畏懼的冰涼,。
楊溯譏諷一笑,收回了目光,。阿灼微微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那個方才被蕭君彥捏過的地方,悵然若失,。
景帝沉了片刻,,終究發(fā)了指令:“蘇敬書意圖謀害王侯,籌集假證,,欺君罔上,,革去工部尚書一職,秋后處斬,,親眷充公發(fā)配,。”
景帝一揮手,,繼而有數(shù)名侍衛(wèi)前來拖拽蘇敬書,。
蘇敬書面如死灰,呆呆的任他們拖拽,,黑瞳如墨,,更像一潭毫無生機的死水。
楊溯速速上前道:“陛下,,此事有異,,該當徹查,這么大的案子,,蘇敬書定有同黨,!絕不能姑息!”
景帝本已疲累,,聽此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揮手命拖拽蘇敬書的侍衛(wèi)停下,靜靜凝視蘇敬書,,問道:“你方才來的時候說什么,,誰耽誤了你的腳程?刑部侍郎,,阮執(zhí),?”
聞言,在場諸臣皆齊刷刷的看向了蕭君彥,,暗有所指,。
誰人不知阮執(zhí)是晉王蕭君彥的心腹手下?
楊溯方才不提此事,,偏在蘇敬書被敗落后才提起此事,,這一招反殺著實厲害,非但將禍水找了背鍋的人,,還引至蕭君彥身上,。
眾人齊齊看來之際,,蕭君彥面色泛清,抿唇不語,,直到,,景帝探究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