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了長時間的測謊后,,陳跡幾乎筋疲力盡,,精神的高度緊張和絞盡腦汁想答案讓她仿佛回到了高考做卷子,尤其是當(dāng)她說到自己“相信人類”時,紅燈竟然閃爍了幾個,。
對著測謊儀百口莫辯的她只好更改為“一定程度上相信人類可以獲得最后的勝利,,當(dāng)然這一切一定要靠大家一起團結(jié)協(xié)力,,只靠任何一個單獨個體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如此,,測謊儀們才給她亮了綠燈,。后來陳跡回想起這一場面,總覺得自己難道是在參加什么演講比賽嗎,,努力讓這些“大眾評審”們滿意,。然而事實證明,“大眾評審”們遠不止這些只會亮紅綠燈的小玩意,。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說的都是真話!你通過了考驗,!”吳孟軒忽略耳邊言寬冷漠的“她只是通過了第一關(guān)考驗而已”,,熱情地向陳跡抱去,但陳跡同樣無情地推開了他——“男女授受不親?!?p> “嘁,,你怎么跟那臭老頭一樣德性?!?p> “什么臭老頭,?我聽你提到好幾次了?!?p> “之后我會帶你去見他的,,”吳孟軒湊到了陳跡耳邊悄聲道,,“一個不怎么討喜,、不開竅的冰石頭?!?p> “我聽得到,。吳孟軒?!狈街郾O(jiān)控室里,,其他人都努力憋著笑,首座的白衣男子原本就冷漠的臉這時更冷了,,用吳孟軒的話來說是——“言寬生氣的時候胡子的能凍成渣,。”
陳跡并不知道吳孟軒耳機里發(fā)生的對話,,她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困倦,,安生蜷縮在門外似乎小憩了一會?!按笫?,我先走了,明晚再來,?!?p> “好,對了你叫我老吳就行,,明晚一點我在這等你啊,。”
眼看一人一貓飛速跑動的影子迅速消失,,吳孟軒皺起眉頭,。
剛剛這間測謊室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它會對人體精神進行全方面的施壓,,類似精神催眠,,但更暴力,是強行打開人腦記憶宮殿的一種手段,稍有不慎就會被拽入意識黑洞出不來,,以前是軍方用在拷問毒梟或者間諜之類的精神抵抗頑強的罪犯身上,,有不少罪犯在最后都變得癡傻。
剛剛言寬說要用測謊室他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聽從命令,,其實心里也很擔(dān)心陳跡會受傷害,,所以過關(guān)之后他竟然有替陳跡劫后余生的慶幸,不,,更多的應(yīng)該是驚喜,。陳跡幾乎不受影響,這讓他有些意外,。
飛快地進入方舟后,,他一路跑到監(jiān)控室,大家果然都在,。
“喂,,臭老頭,你什么意思,,讓陳跡用魔鬼測謊室,,你不怕我們的救世主變傻嗎?”
“首先,,現(xiàn)在沒有任何跡象證明陳跡可以勝任救世主這個角色,;其次,如果一個進化者連精神測試都過不了,,怎么可能從核輻射中產(chǎn)生進化,?”言寬冷冷地看著剛進來就問責(zé)他的吳孟軒。
“吼,,說得也挺有道理的,。那我先走了,拜拜咯,!”感受到嚴老頭眼中的寒氣和怒火值,,他想起剛剛自己才說人壞話被抓包,瞬間秒慫,,只想趕緊找個機會從言寬眼皮子下溜掉,。
“站住,有正事開會,?!?p> “喔?!惫怨岳藦堃巫幼?,吳孟軒又恢復(fù)一副死不要臉的樣子,。
監(jiān)控室通常也用來做會議室,實際上他們在哪都能隨時開會,,這個房間里聚集了華夏最頂尖也是最權(quán)威的十個人,,他們分別是生物、物理,、化學(xué),、醫(yī)藥、農(nóng)學(xué),、機械,、社會學(xué)、計算機和太空科學(xué)九大領(lǐng)域的代表人,,其中吳孟軒是農(nóng)學(xué)博士,,而言寬,是他們的領(lǐng)頭人,,在業(yè)界內(nèi)具有極高的聲譽,,幾乎什么都懂,同時也是腦力進化者,。
這邊方舟在召開緊急會議,圍繞在話題中心的陳跡卻在被窩里呼呼大睡,。還不知道那個測謊室有多可怕的陳跡此時只有一個想法——我也太弱了吧只是區(qū)區(qū)小面試和熬夜就把我累成這樣,?
雖然不知道吳孟軒背后的勢力是什么,但陳跡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況且,,無論怎樣,自己都是需要一個避難所的,。
她沒有單槍匹馬和藍卡人對撞的想法,,只希望可以有個團體相互依靠,實在不行,,情愿就在一個安穩(wěn)的地方做個縮頭烏龜躲避末世,。
也許是近來需要煩心和憂慮的事情漸多,陳跡久違地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末日前一個她相識的活生生的人,,也是出現(xiàn)喪尸病毒的第一個人。
陳跡夢見自己變成了他,。
那是人類社會高度發(fā)達的時代,,科技文化欣欣向榮,人民安居樂業(yè),,但有一人除外——時常游蕩在惠通河畔的流浪漢,,這個社會如何發(fā)達都與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
他看到人們拿著手機在街上走來走去,他就眼巴巴地望著,,想知道那個小小的方板里藏著多少魔力,,可以讓人們?yōu)樗手顼崱?p> 后來有一天他在天橋下?lián)斓揭粋€手機,已經(jīng)被河水浸濕了,,他拿起來當(dāng)寶貝似的供著,,也跟其他人一樣,拿在手里對著漆黑的屏幕一頓亂點,。
住在附近上下學(xué)常常經(jīng)過的中學(xué)生們,,看見他拿了一個手機傻笑,都說他是偷來的,,那些精力旺盛的中學(xué)生們拿石頭砸他,,他哇嗚哇嗚地解釋這是撿來的,可是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么,,也沒人試圖去理解他的難過和恐懼,。
他被砸得渾身是血,只能扔掉手機逃走,。他躲在草叢里,,看到男孩們撿起手機,罵罵咧咧幾句:“什么啊原來是壞的,!走了走了垃圾,!”
他等到天黑后悄悄把手機撿起來,藏在懷里,,這是他的寶貝,,寶貝不該被炫耀,炫耀了就會被人們覬覦,。
他走啊走啊,,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春秋,久到他都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出來流浪,。他不想當(dāng)乞丐,,覺得人們憐憫他的眼神灼傷了他那不值一提的卑微的自尊心。
于是他到處撿空瓶子,,拿去賣,,換錢買饅頭吃。
可是有一天,,街上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機器,,人們拿空瓶子投進去就會掉出來貓糧狗糧,他經(jīng)常喂養(yǎng)的小黃貓有了吃飯的地方,,不再搭理他,,他卻徹底失去了謀生的途徑,。
他試圖砸壞機器,被保安拖走打了一頓,,那些動物保護組織和環(huán)保衛(wèi)士都很喜歡這個機器,,他們維護它,譴責(zé)他,。
實在餓極了,,他只能跟流浪狗搶狗糧吃。
他趴在地上跟一群狗搶食物的視頻被人發(fā)到了網(wǎng)上,,有個拿著手機聲稱自己是新媒體人的小哥來采訪他,,拿著鏡頭懟著他的臉拍。
“你為啥跟狗搶東西吃???”
他磕磕巴巴地說:“我、我餓,?!?p> “你沒東西吃嗎?喏,,給你,。”新媒體人扔了一個面包給他,,他已經(jīng)一星期沒吃上人的食物了,,在鏡頭面前他像豺狼一樣撲上去撕咬。
這個視頻發(fā)在網(wǎng)上收獲了上百萬的點擊量和評論,,網(wǎng)友紛紛要求給流浪漢開個直播間,他們想給他打錢,。
于是那個新媒體人開始天天來找他,,拍他吃東西,拍他在橋底下睡覺,,拍他撿垃圾,。
“網(wǎng)友問你為什么有手有腳的不去打工要乞討啊,?”
“我沒,、沒乞討?!?p> “那你干嘛不回家,?”
“沒、沒家,,我兒子,、兒子走丟了,,我來···來找他?!甭牭竭@個問題,,他沉思了很久很久,才想起來自己為什么出來流浪,。
他從衣服內(nèi)兜里掏出皺皺巴巴的照片,,兒子被拐那年才兩歲,站在低矮的泥土房前張著嘴巴哭,,他記得拍照片那天兒子可不情愿了,,想讓他抱,他不肯,,后來啊,,就再也抱不到了。
他出來找兒子后的第三年,,家里房子就被泥石流沖走了,,他不知道該慶幸自己沒死,還是該悲哀自己再也沒有回頭路,。找的時間久了,,記不清第幾年,也記不清初衷,。
想起一切后他把照片放在鏡頭前求求網(wǎng)友幫他一起找找孩子,。
他不懂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只記得從某一天起,,那個新媒體人就不來了,,最后一次來時換了輛新車,扔給他一千塊錢說:“時代熱點更新變迭太快了,,已經(jīng)沒人關(guān)注你啦,!喏,這是網(wǎng)友捐的一千塊,,夠你過幾個月好日子了,,拿去吧?!?p> 那個人就像第一次扔給他面包那樣,,連車也沒下扔給他一疊錢就走了。
就像那個手機一樣,,他只拿著錢吃了一頓漢堡就被那些頑皮的男孩搶走了,,他親眼看著那些錢被揮霍在游戲廳、網(wǎng)吧,。
他眼巴巴地看著,,不知道生活的苦難什么時候才是盡頭,,不知道到哪才算是最后的低谷。
天氣越來越冷,,他看到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戴上了口罩。
是大家都生病了嗎,?他想,,是地球生病了還是人類生病了?
有個人問他:“你怎么不戴口罩,?”他還沒回答對方就走了,。
那年的風(fēng)特別蕭瑟,他在垃圾桶里找到好多口罩,,他把它們都戴在臉上,,覺得風(fēng)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后來他發(fā)燒了,,沒有錢買藥,,只能在惠通河畔走啊走,走到天空下起鵝毛大雪,,他走到天橋下,,心里想好冷啊就在這里避避風(fēng)雪吧,風(fēng)雪過后他再出去找兒子,。
再后來雪一直飄一直飄,,堆得像小山一樣厚,真像被子啊,,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媽媽給他用棉花打白色的被襖,,就像這場雪一樣厚。
真暖和啊,。
他閉上了眼,。
陳跡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