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客棧酒館
整個尋金鎮(zhèn)只有一條主要的道路,從大蒼山下來第一個路口拐角開始,,由北向南算作鎮(zhèn)子的入口,,然后沿著這一條不算彎曲的泥土路,前后足足長有近三里地,,才走到鎮(zhèn)子的尾部,。
主干道并不寬,勉強能并行兩輛馬車,,由于地處東南,,時常有海風和雨季,黃泥道路被來往的馬蹄車輪碾壓得泥漿四翻,,等到晴天太陽一曬,,整條道路到處坑坑洼洼,一有風,,則路上滿天塵沙,。
三四年前,聽說大蒼山里邊,,有人發(fā)現(xiàn)了金子,,發(fā)現(xiàn)的人一夜暴富,突然就從哪天開始,,有各地的人前來這里尋找能發(fā)財?shù)牡V,,然而真正發(fā)財之人都存在于別人的口中,反而有許多人在這里耗盡了錢財和生命,。
于是就有人尋思,,既然自己找不到礦,那為何不就在這里賺前來找礦之人的錢呢,,于是各種生活場所和設施雨后春筍般地建立起來,。
來得最早的那些人,,在路的兩邊建起了各種風格造型的房子,有越國傳統(tǒng)的翹角屋檐,,有來自嶺南的風雨連廊,,有些客家的土樓,還有海島上的吊腳樓,,在道路的尾巴處甚至還有紅毛鬼子造的一所尖頂教堂,。
來晚的人在主要道路兩旁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便紛紛到路的后面找地方建起房子用作居住或者商鋪,,隨著來人越來越多,,因此以主干道為中心的兩側又形成了幾條小道路,一圈一圈地鋪陳開去,,逐漸形成了一個鎮(zhèn)子的模樣,。
整個鎮(zhèn)子呈現(xiàn)了和其它地方不一樣的是,到處都在開挖,,到處都在建造,,塵土飛揚的泥路上到處是滿不在乎的人群,有一堆堆擠在一起說著什么,,有手上拿著不知哪來的各種稀奇貨物兜售的,,也有手上拿著刀劍走來走去找人買賣的,有人抓著幾條還在滴水的活魚碰到另外一人,,于是雙方在街上互相叫罵,,甚至有個紅毛鬼拿著一個長長圓形的球對著別人,蓬地一聲發(fā)出一團煙霧,,然后向對方要錢,。
大路邊沿街一字排開數(shù)家酒樓客棧妓院賭坊,每家都大門敞開,,好似一張張張開的大嘴,,毫不猶豫地將路人和著塵土吞了進去,然后再將那些沒錢的象渣滓一樣吐出來,。
在道路的東面,,現(xiàn)在尋金鎮(zhèn)里最大最高檔的的鳳儀客棧門口,兩個**著膀子全是紋身的彪形大漢,,將一個滿臉是血的醉漢抬了出來,,“噗通”一聲,醉漢被摔在當街中央,,騰起一股煙塵,,一輛單匹馬拉的馬車剛巧路過,為了躲避差點側翻,,車夫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剛想吐口濃痰,,抬眼看見鳳儀客棧門口的兩個大漢,又知趣地低下頭,,快速駕車離開,。
鳳儀客棧是一個帶有南洋風格的酒樓,一樓大堂可用于吃飯喝酒,,二樓是隔成一小間一小間的雅間,,后院的小樓則是客房和供客人淫樂之用。
大堂里人聲鼎沸,,中央的一張桌子前一個臉上有痦子的男人正在用兩個碗作莊擲骰子,,旁邊圍著十來號人大呼小叫,搶著下注,,其它桌上的客人則自顧自飲酒吃菜作樂,似乎剛才被從這里扔出去的醉漢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在二樓一個隱蔽的拐角處,,掌柜吳衡坐在一張?zhí)僦频奶珟煋u椅上,他看上去人到中年,,但鼻梢堅挺臉頰緊致,,眼睛上一對粗眉毛將他整個四方臉襯托得威嚴有加,他左手心里轉著兩個碩大的青玉核桃,,右手拿著一個用嶺西紅泥燒制的茶壺,,一搖一擺地喝著茶,雖然眼睛微閉,,但耳朵卻聽著樓下大堂里傳來的吵鬧喧雜聲音,。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下面上來,一絲不快從他臉上不易察覺悠忽而過,,他睜開眼睛,,看見賬房方先生陪著府衙的王寅大人走了上來。
吳衡的臉上堆上了笑,,從搖椅上站起來,,樂呵呵地迎上前去:“王大人,這里正想著您呢,,您就來了,。”吳衡將紅泥茶壺放在身邊的小桌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和吳衡偉岸的身形相比,王大人就是一個胖子,,白白凈凈的臉上要不是下頜上還有幾根胡須,,差不多就要被懷疑成為閹人,。
“呵呵,吳老板會開玩笑,,”王大人看上去酒色過度,,渾身肌肉松弛,幾步樓梯就讓他有點氣急,,他稍微頓了頓,,讓自己氣喘勻了,說道:“這不是又到月底了,,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的,。”
“王大人一心為公,,說得極是,。”吳衡一邊笑著,,一邊讓開身子,,將王大人迎了過來,隨手推開身后的一扇門,,里面是他專用的房間,,“王大人里面請?!?p> 吳衡將王大人讓進房間,,對跟在身后的賬房方先生低聲道:“趙麻子左手第二個人,袖子里藏有一塊磁鐵,,你下去處理下,,然后把這月的賬單帶上來?!?p> 方先生低頭答應,,轉身離去,吳衡這才跟著王寅大人進了房間,,示意客人落座,,王寅先開口,作為越國派駐在這里的地方官員,,王寅的官職不過七品芝麻而已,,但卻是這里最大的地方官員了。
“吳老板,,這個月好像道路又往南延長了一些,。”
“是,王大人治理有方,,尋金鎮(zhèn)人口興旺,。”吳衡客客氣氣,。
王寅將自己白白胖胖的手舉起來擺了擺,,示意吳衡不用客套:“大家都自己人,虛的不用說了,?!?p> “王大人說得是?!?p> 這時候樓下傳來一陣吵鬧,,然后就聽到有人慘叫,王寅略微皺了皺眉頭,,隨即神色若常,。
又是哪個不開眼的在這里耍奸偷滑,這種事幾乎三天兩頭有,,畢竟來往尋金鎮(zhèn)的人越來越多,,總有些耍小聰明的想在這里討得好去,哎,,他內(nèi)心嘆息了一聲,活該這些人倒霉,。
越國內(nèi)的官僚系統(tǒng)盤根錯節(jié)猶如蛛網(wǎng),,能搭上大樹抱上大腿的不會到這里為官,只有王寅這種沒有關系的螻蟻小官,,什么苦差事都輪到頭上,,當上面任命王寅在這里開府時候,王寅也唉聲嘆氣怨天尤人,,可來到尋金鎮(zhèn)這幾年里,,他突然醒悟這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肥缺。
王寅是個聰明人,,既然在官場無上升通道,,他何不趁此讓自己發(fā)財呢?既然大家都要來找金子,,作為一方地方長官,,雖然官職芝麻點大,但他也要有一番作為呀,。
他一到這里就發(fā)現(xiàn)了吳衡,,這個比他先來的客棧老板能量不小,既然如此,他樂得將事情交給吳衡處理,。
越國雖然在這里開府設衙,,但實際上根本無法顧及這么偏遠地方,整個府衙里才區(qū)區(qū)幾個衙役,,而來往這里的卻不全是越國的居民,,各地各色人等絡繹不絕,大多都是冒險者和亡命之徒,,王寅的府衙連自保都難,,更別說彈壓和建立秩序。
王寅手足無措焦頭爛額之時,,吳衡找上了他,,合作方案是這樣的,王寅的府衙固定向越國內(nèi)朝廷上繳稅金,,但其實這鎮(zhèn)上商業(yè)開發(fā)的事情都交給吳衡私下操辦,,王寅這里只負責每個月收取銀子。
最令他靈光一動的是王寅和吳衡覺得目前亂采亂挖需要管理,,而且蘊含著巨大商機,,兩人商議決定由王寅官府出面,下令禁止隨便開挖,,所有想挖礦的人必須要去官府申領執(zhí)照,,而這個執(zhí)照有數(shù)量限制,并且需要拍賣,,價高者得之,。
王寅自己都認為這一生做得最正確的事情就是這件了,開始時候,,他還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地將收上來的銀子上繳給了遠在北面的朝廷,后來漸漸發(fā)覺只要他上下打點,,根本就沒人來關注他具體上繳了多少,。
王寅每次上報的奏折里,將尋金鎮(zhèn)描述成一個遙遠骯臟尚無開化的蠻夷之地,,這里根本就沒有什么礦藏,,全是些無聊之人的口口相傳,來往都是些江湖大盜,,若不是自己在這里鞠躬盡瘁勵精圖治,,朝廷恐怕一分錢都收不上來。
就這樣王寅安穩(wěn)地做他的府衙七品芝麻官,,但截留下來的銀子越來越多,,什么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王寅常常在夢中暗自好笑,,我這些年的縣官當下來,,準備富可敵國吧,至于東窗事發(fā)之類,,他根本不作考慮,,就越國這樣一個爛攤子,還能查到他王寅頭上,?
外面敲門聲,,吳衡叫了聲:“進來?!?p> 賬房方先生走了進來,,他朝吳衡低頭匯報:“老大,下面處理好了,?!?p> “嗯?!?p> 賬房方先生將一本厚厚的賬冊打開,,攤在桌子上:“這是這個月的賬單?!?p> 王寅將視線投了過來,,并沒有看桌子上的賬單,他都懶得看這個,,只是眼神里多少還有些詢問,。
吳衡將頭放低,一個指頭在賬冊上劃來劃去,,然后抬起頭看著方先生以示確認,方先生點頭說道:‘“是的,,本月主街往南延伸了三百多米,,是因為東洋國有個商戶要新開一家賭坊,已經(jīng)向我們交過傭金和土地使用費了,,后街處新增了幾個簡易木屋,,是準備給新來那些挖礦人租用的,還有一些小店準備規(guī)劃開到后街,,以后主街道上只能開大的商家,。”
王寅說:“東洋商人那事,,我知道,。”
吳衡聽完方先生的匯報,站直了身子,,看著王寅,,王寅側頭想了想,終于點頭表示同意,。
方先生像·變戲法一樣變出兩個細帆布制作的袋子,,一大一小,恭敬地遞給吳衡,。
“王大人,,老規(guī)矩,這袋是給府衙的稅金,?!眳呛庀葘⑿〈咏坏搅送跻掷铮人蘸煤?,又將大袋子遞過來,,不再說話。
王寅手中稍微掂了掂大袋子,,臉上露出笑容:“吳老板,,你是個會做事的人,辛苦了,?!?p> “承蒙王大人夸獎,在下有一事相求,?!?p> “吳老板有話直說無妨?!?p> “王大人公干辛苦,,在下已經(jīng)在后院打掃出一雅間,請王大人賞光,,我去叫薔薇來陪,。”
王寅眼睛笑得成了一條線,,“哈哈哈,,薔薇啊,這小妮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