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沒睡,？”梅宴果然早就知道，沒有一絲意外之色,。

　　沈魚把板凳搬到桌子近前,，主動給師父斟酒，老實答道：“不習(xí)慣,?！?p>　　“嗯？床睡得不舒服嗎,？”梅宴回憶,，好像是沒給孩子用床墊，罪過罪過,。

　　“不是,。”睡不著是另有原因,，性格別扭的小孩,，這會兒不知道怎么說。

　　“剛才偷聽了沒,？”

　　“沒有,，我感覺到師父的靈力波動，就出來看了,?！鄙螋~隨手扯謊扯地很圓潤，順便轉(zhuǎn)移話題：“師父,，那個圓盤子也是你的兵器嗎,？”

　　“不是，那就是個法器——不過用來砸人也不是不行,，就是不太好控制,。”梅宴慚愧,，應(yīng)該是自己進階鬧出的動靜,，把這孩子給驚醒了。

　　她把沈魚斟滿的杯子端起來,，一口飲盡,，擺手：“下次不用藏著，我的朋友而已,，沒有你不能見的,?！?p>　　“哦?！鄙螋~乖巧點頭,，他其實是怕招架不住她們兩個女人的熱情，才不敢過來,。

　　地母娘娘尚且是一位懂得矜持的女性,，但是自家的師父，即使相處只有一天,，他已經(jīng)很清楚是個什么貨色了,！

　　梅宴看他耷拉著腦袋，責(zé)怪：“不精神就去睡覺,，別強撐,。”

　　沈魚搖頭,，猶豫著,，小心翼翼地問，“我的娘親,，她是什么樣的人,？”他很想知道，在梅宴的心里,，天雨蓮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母親啊，她是一個醫(yī)修,?！泵费珉S意地回答，“她的靈根只有木水雙屬性,，沒辦法練什么有威力的法術(shù),，反倒是最擅長給人治傷。她身邊總是跟著幾個會打架的同輩,，打起來很兇悍,，因為即使受傷，也可以立刻得到治療,，恢復(fù)如初,。”

　　“醫(yī)修很厲害嗎,？”

　　“不厲害,。那些人雖然跟著她，卻也是在監(jiān)視她,！本來她就不會打架，長此以往，她的戰(zhàn)斗力越來越差,，越來越離不開別人,。”

　　沈魚知道“監(jiān)視”的意思,，想象了一下,，也很快明白，母親記憶里面為什么會有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奈,。

　　“為什么要這樣,！”這是他親娘，想想就很生氣,。

　　“天殘靈根,，木水雙屬性，這是玄冰輪的絕佳寄主,。她又是女孩,，玄元峰注定不會放過她?！泵费绲穆曇袈牪怀鱿才骸斑@是她的命……或許,，也是責(zé)任吧！”

　　“但是這樣的娘親,，活的一點都不自在,。”沈魚憤懣,，“仙人都是自由行走天地間,，自在逍遙的，為什么偏偏只有我娘由不得自己,！”

　　梅宴伸手摸他的頭,，“因為我們只是修士，不是什么仙人,。修行界已經(jīng)有幾千年沒人飛升了,，或許，成仙只是一個美好的傳說吧,！”

　　沈魚皺眉：“我不要和我娘一樣,。”

　　“你不會,?！泵费缪鲱^干了一杯，保證：“因為你是我的徒弟,，以后一定會活的像個仙人,，縱情天地,，自在逍遙?！?p>　　沈魚點頭,，但是又很快喪氣了：“可是，我現(xiàn)在想見爹爹一面都做不到,?！?p>　　“所以你才要努力了?！彼瘟斯涡∧泻⒌谋亲?，看著被沈魚斟滿的酒杯，突然想起來：“你爹他喝酒嗎,？”

　　“沒見他喝過,。”

　　梅宴惆悵,，“是嗎,？……竟然沒有借酒澆愁，看來他是真的戒了,?！?p>　　“喝酒不好嗎？”沈魚拿著手里的酒壺,，不知該倒酒還是該放下,。

　　梅宴放下空杯子，示意他繼續(xù)滿上：“沒什么不好的,，男人都喝,。你爹之前喝的比誰都兇，我這里留下的二百壇,，被他一個人喝掉了一半,。”

　　沈魚看著杯中的酒液,，琥珀色半透明,，好像流動的金子，挺好看的,。

　　“嘗嘗吧,！”梅宴把酒杯向他推了推。

　　沈魚看著梅宴認真的目光,，終于是好奇,，覺得自己應(yīng)該男人一點，毫不猶豫地端起來喝了一口,。

　　“咳咳咳,！”這孩子沒經(jīng)驗,，這一口灌得實在，嗆的也實在,！

　　“好辣,！嘶……”

　　梅宴哈哈大笑,，趕緊給他拍后背,，沈魚咳嗽得涕淚橫流，好半天氣息才順過來：“這是什么味道??！”

　　又苦又辣，還帶著一些甜,，一口咽下去沿著喉嚨燒到胃里,，但是那氣味卻向上一直沖到了腦門——師父竟然愛喝這種東西！

　　“紅塵味,?！泵费缇谷灰槐菊?jīng)地回答了，“這酒叫醉紅塵,，是你師兄釀的,。”

　　沈魚好奇,，“師兄又是什么人,？”

　　“他是個笨蛋?！?p>　　“額,。”饒是童言無忌,，沈魚也不知道怎么接這話,，“……有多笨？”

　　“他把自己笨死了,?！?p>　　“……”如果沈魚有經(jīng)驗，就會知道師父這樣子八成是喝多了,；但是這一天是他第一天和師父在一起,，也是第一次看見梅宴喝酒。

　　梅宴的雙眼布滿了月光都照不透的陰霾,，聲音冷了下來：“我教他的是殺戮之道,，但是他非要去保護這個、保護那個,。他不聽話,?！?p>　　梅宴伸手，把沈魚摟進懷里,。

　　“不聽話的孩子,，以后會死的?！彼南掳湍ゲ渲⒆拥念^頂,，眼神迷離：“致微，你以后要聽話,，不要像你師兄那樣笨,。”

　　沈魚反應(yīng)了一下,，才想起來致微是自己的道號,。他覺得師父現(xiàn)在很不高興，所以不想再聽她說下去,，就在她懷里拱了拱：“困了,。”

　　這個姿勢不太舒服,，他想擠到躺椅上,，但是梅宴卻站起來，把他抱走回了臥室安置好,。

　　只是喝多了而已,，不影響她照顧孩子！這間屋是之前徒弟用過的,，凡人需要的東西一應(yīng)俱全,。她給沈魚蓋上被子,，卻發(fā)現(xiàn)這孩子牽著她的袖子不讓走,。

　　“爹爹他……每天都抱著我睡,。”沈魚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弱弱地說出他睡不著的真正原因,。

　　聽說仙人夜晚都是打坐，從不睡眠,，他不好意思講,，怕給師父添麻煩！

　　梅宴詫異,，努力眨巴著醉眼——真想不到,，師兄也會有哄孩子睡覺的耐心。看來,，他終歸還是很疼愛孩子的,。她也沒多想，哄孩子是長輩的責(zé)任,，她也就趁著醉意,，抱著沈魚躺下了。

　　秋露微涼,，沈魚度過了梅山浮島上的第一夜,。

　　鼻尖環(huán)繞著和爹爹身上不一樣的香味，讓他異常安心,。在夢里,，他又看到了母親的記憶，看到了很年輕的師父,！

　　但是記憶里的師父，和他親眼看見的很不一樣,。在被法術(shù)轟炸過后的魔淵戰(zhàn)場上,，那個女人一手掐著劍訣，一手提著魔氣繚繞的頭顱,，身后漂浮著好幾柄殺氣凜冽的飛劍,，有點可怕。

　　一只白凈的手指擦過她的臉,，披血帶煞的女人抬頭,，平淡地微笑了一下——這是一種習(xí)慣了的平淡。她并沒有在乎自己正在做什么,，不管是在殺戮,，還是在救贖，她都是無心無性,、無所掛礙,。

　　抹了抹臉，她揮揮手,，好像又說了什么,，沈魚聽不清；很快,，隨著這一段記憶的消逝,，這個畫面定格下來，變成墨色的飛灰,。

　　這不是沈魚第一次夢見梅宴,，也不是最后一次。

　　……

　　梅宗主醒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時間,。日頭還沒升到中天,，那孩子也還安穩(wěn)地睡著，這說明她還沒醉死過去——若是像上次那樣一醉三個月,，后果就嚴重了,。

　　她的徒弟還是很脆弱的凡人呢，若不按時投喂,，真的會餓死,！

　　“下次不能喝這么多啊,！”她懊惱地看看外面天色,，打開結(jié)界接收了一堆傳訊玉簡。靈山劍宗二百年來第一次增加了注冊人口,，很多人發(fā)來賀信,。

　　還有一些凡人用的一套雜物，新送來的門派制服,，男童的款式,，好幾個尺碼，已經(jīng)覆蓋了小孩子長身體過程中會經(jīng)歷的所有大小,。

　　梅宴不高興,，那群掌事弟子還挺明白的，她還在期待女弟子穿的款式呢,！

　　不過,，其中一封靈訊讓她驚異起來，這是靈照真人發(fā)來的,，讓她去百聞閣藏書庫見面,，他找到了適合沈魚的功法。

　　梅宴已經(jīng)進階化神,，闖進百聞閣之后,，稍微感知了一下，就直奔最頂上的一間偏僻的藏書閣,?！办`照師弟，你不是說要好好找找嗎,？怎么這么快就找到了,？”

　　雖然只過了一晚上，靈照真人的樣子竟然有點憔悴,，雙眼略微凹陷,，兩頰更加枯瘦。他身邊有很多翻開的書，攤開的書頁堆得到處都是,，還有一些經(jīng)過了多次涂抹的字紙,。

　　“我思慮良久，覺得現(xiàn)有功法都不適合師侄,。所以,，我把混元功改良了一下?！?p>　　“混元功,？那不是凡人強身健體用的嗎！”

　　靈照卻很篤定地點頭,。

　　“你知道,，靈脈這個東西，會讓你輸出的靈氣,，變成具有自己特色的屬性,。像師姐你，不管吸收什么靈氣,，最后都只留下金屬性,，你輸出的靈氣也只有金屬性?！?p>　　這就是單一靈根的劣勢，在單純的靈力修煉上,，進境比其他人慢很多,。

　　“怎么？”做好靜聽解釋的準備,，梅宴直接在他對面提出一塊干凈的落腳處,，席地坐下。

　　“仙靈之氣,，是五行靈氣混合而成的,。咱們修士吸收靈氣，只有適合自己靈根的,，才會留在體內(nèi),，剩下的都被浪費掉了；而這也是為什么,，我會說致微那孩子的靈根強于他人,。”

　　“廢話少說,，你直接講,，混元功是怎么回事！”總不能用凡人的修煉方法糊弄過去。

　　“思來想去,，只有凡人用的混元功,，是直接吸取天地靈氣的。只不過這種低階功法,，吸收靈氣的效率,，取決于最差的那種屬性。所以,，凡人練得再勤奮,，效率也異常低下，甚至無法吸收靈氣,?！?p>　　“但是致微他不存在這個問題，他沒有短板,?！?p>　　梅宴托著下巴，突然問：“你跟我說實話,，這是師父給你出的主意吧,？”

　　“師姐聰慧?！敝挥性谶@種時候,，梅宴才是敏銳的。

　　“我收個徒弟,，還得讓師父費心,。”梅宴苦笑,，“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問那些細節(jié)了，功法寫完了嗎,？寫完我就拿走,。”

　　“掌門師尊提供的思路,，經(jīng)過了我的精簡,，小孩子也可以看懂?！?p>　　“那我就直接給他咯,。”梅宴接過那本小冊子,，“這叫個什么,？混元功也太平凡了,。”

　　“嗯……”靈照真人翻開那本心血結(jié)晶的冊子,，第一頁的總綱,，正是“萬法調(diào)和”四個字?！盎蛟S,，可以叫五行合一道?！?p>　　“你還想把他當(dāng)正一宗傳人呢,！”梅宴笑罵，也看著萬法調(diào)和幾個字,?！斑@是我劍宗傳人，就叫‘萬法歸宗’吧,！”

　　“這又和你劍宗有什么關(guān)系嗎,？”土死了！

　　靈照在心里狠狠地腹誹,，他對梅宴的品位向來不敢茍同,，但是卻不敢跟她辯！

　　“隨你叫什么吧,?！膘`照是老好人的脾氣，被迫接受了這個土氣的名字,，不忍直視地擺擺手,，趕緊進行下一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