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真的眼睛終究是失明了,,也不知道他說的那什么勞神子“天眼”有沒有打開,。白光站在遠處,嚼著手上的白面饅頭,,看著扶著墻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來的鑒真,。
白面饅頭是他剛剛來到唐朝時,,在長安吃到的。那時一個普通的饅頭一文錢,,一樣大小的白面饅頭兩文錢,,吃起來很奢侈。白光記得那時他吃的很香,,一大口咬下來,,香氣沿著鼻腔往上竄。現(xiàn)在卻很難有那種口生津液的感覺了,,偶爾在南方的揚州吃點白面饅頭,,只能算是對曾經(jīng)年歲的追憶。
這時已經(jīng)沒有人去阻撓鑒真了,。這些日子,,對他接二連三的打擊太多了。
在榮叡離開后不久,,一天夜里,,因為身體虛弱,長期躺在床榻上的鑒真大弟子祥彥忽然起身端坐,,他表情凝重,,問旁邊的明債道:“大和上還在休息嗎,?”
明債點點頭。
祥彥就急著要下床,,但明債看過去,,發(fā)現(xiàn)祥彥此刻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趕忙過去攙扶他,。
祥彥道:“我的命數(shù)將盡,,請容我和師父道別?!闭f話之間還不住的咳嗽了兩聲,。
明債讓祥彥別動,趕忙去請鑒真,。鑒真來了后,,點了幾炷香,讓明債把曲幾移過來讓祥彥靠著,,其余多余的話什么都沒說,。
祥彥在香燃燒的煙霧中,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他艱難的對著鑒真的方向輕輕頷首,,端坐著,對著西天念了一句“南無阿彌陀拂”后,,語氣語調(diào)就像鑒真曾在狼山口的荒島礁石上念得那樣,。念罷,便再也沒有了聲音,。
祥彥至此坐化,。
榮叡遷化,祥彥坐化,,雙目失明,,如此之多的打擊發(fā)生在五渡南歸的路上,讓人忍不住去懷疑鑒真是否還有心出海東渡日本國,。
然而等到又過了一年多的時間,,鑒真回到揚州后,竟依舊準備起了東渡之事,。這一次東渡,,歷史上記錄的鑒真第六次東渡,是借著日本的使船,,也即第十次遣唐使歸國,。玄宗崇尚道教,使團在上奏奏請佛教大師東渡時,,被要求在日本傳播道教,。日本本就佛教混亂,,再加入道教,恐怕更是亂上加亂,,使團自然無法接受,。這樣一來,明面上帶走鑒真便不行了,。但后來鑒真和大使商議后,,決定直接上船,和之前一樣私渡,。大使以下的人擔心東渡失敗,,回到唐土后出事,所以不愿接受,,只有副使大伴麻呂最后還是暗中同意了,,秘密將鑒真接上了使船。
在出海的最后一天,,又有兩個僧人從余姚郡前來,。他們是普照和業(yè)行。
普照依舊沉默,,業(yè)行身材瘦小,,背著書箱不說話,,也安安靜靜的,,倒是和普照很相似。
這一次東渡,,總共有四艘船,,大使清河的是第一艘船,鑒真一行人中有一部分就在第一艘船上,。鑒真和剩下幾個弟子在第二艘船上,。普照被分配到了第一艘船上,業(yè)行則分到了第二艘船上,。業(yè)行暗中和普照商量,,交換了兩人的位置,經(jīng)書也放到了第一艘船上,。普照知道業(yè)行這么做的原因,,第一艘船是大使的船,更加穩(wěn)固,,經(jīng)書放在那里也更加安全,。
十五日上午,使船出海,。到了二十一日戊午,,第一艘船和第二艘船都到了阿爾奈奈島(今日本沖繩島),,這個島在多禰島(今日本種子島)的西南方向。兩艘船平安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都挺興奮,。這還是鑒真一行人第一次在海上走的如此順利。第三艘船也在半天前到了,,只有第四艘一直不見蹤影,。
十二月六日,南風起,,第四艘船終于趕到,。四艘船即刻出發(fā)。行了很短的距離,,作為領(lǐng)航船的第一艘船就觸礁了,,后面的幾艘船看到第一艘船打來信號,就改變了航向,,避開了礁石,。
且說這后面的幾艘船安全離開后,第一艘船怎么樣了,?大使清河的船觸礁后,,船就開始漏水,而且經(jīng)不出風浪,。這時大使命令所有人把船上的重物品扔下船,,此時活命要緊,人們拿起東西就往下扔,,自然包括了業(yè)行的書箱,。業(yè)行百般阻止,可憑借著那瘦小的身形,,哪里能擋得住,。
至于用言語阻止,是更加困難了,。這一次東渡,,并不是由傳播佛教文化主導的。船上的佛教徒也沒幾個,,自然不可能幫上業(yè)行的忙,。
扔了很多東西后,船慢慢的浮了起來,,脫離的礁石,。可是業(yè)行看著自己的一箱箱經(jīng)書沉入海中,,站在那里發(fā)愣,,同行的人剛脫離危險,,也都顧不上這個瘦小的老頭,也很少有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只見業(yè)行忽然飛身跳了起來,躍入了海中,。
有人趕緊喊:“跳海了,,有人跳海了!”
便有很多人過來圍觀,。眾人看著海面,,搖搖頭,想不通剛活下來的人怎么又會跳海,。眼看著人已經(jīng)消失的沒影了,,那邊注意力都在船上的大使清河也下令,駕船離開了這片海域,,漂流到茫茫的大海之上,。
到了第二天,普照所在的第二艘船終于到達了益救島(今日本屋久島),,在此等候順風,。停了大概十天的功夫,十八日又出發(fā),,十九日一整天都處于暴風雨中,,人們被海浪晃得昏昏沉沉,分不清東南西北,。大和上和普照等人安靜的坐著,,他們對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過了二十日中午的時候,,有一個僧人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浪頭后出現(xiàn)了一個山頂,驚喜異常,,指著對面喊著:“陸...陸地,!”一時間,所有的人都跑到了甲板的一側(cè),,望著遠方的陸地,,激動的相互擁抱。
這時,,后面的船艙里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站在了鑒真的旁邊。他還是一身白色的汗衫,,在海上的日子久了,,也便不那么在意穿著了,。
“日本到了?!卑坠獾?,他這一次不是舵主,只是一個乘客,,之前一直呆在船艙里,,都快要呆膩了。
“嗯,。到了,。”鑒真說著,,微微一笑,,不知是欣喜還是感慨:“我看見了,白色的山巒和漫山的櫻花,?!?p> “看見的?”
“嗯,,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