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陸儉便和楊時一起趕赴花山壩,開始實施初步的治水措施,。
為了趕工期,楊時從蔡卞處調(diào)來了三萬廂軍用以穩(wěn)固花山壩下游的堤壩,并挖掘新的河道,。
因為廂軍頭天晚上便動身,,所以當?shù)诙礻憙€和楊時抵達的時候,他們早已到達,,且準備就緒,。
“下官韓朔,見過楊大人,!”
徐州廂軍的統(tǒng)領叫韓朔,,他的年齡雖然比楊時要大,但因為其只是五品武官,,所以在面對楊時的時候,自稱下官,。
“韓指揮不必多禮,。”
楊時扶起韓朔,,向陸儉介紹道:“這位是徐州步軍都指揮使,。”
步軍都指揮使,,就是徐州廂軍的最高長官,。
“小子陸儉,,見過韓指揮,?!?p> 陸儉抱拳行禮,。
“陸副使不必多禮?!?p> 韓朔已經(jīng)知道了陸儉的來歷,對他抱拳還禮,。
陸儉與韓朔行禮的時候,,覺得他的相貌和韓令言有幾分相似,,心中難免疑惑,,想到兩人都姓韓,不禁出言問道:
“不知韓指揮和徐州簽判大人可相識否,?”
聽了這個問題,,韓朔灑然一笑:“不瞞陸副使,徐州韓簽判,,乃是本官同族兄弟,。”
陸儉聞言,,心下吃了一驚,,但臉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任何意外,笑道:
“原來是龍兄虎弟,,難怪韓指揮和簽判大人身上英武之氣如此相仿,。”
關于陸儉的一切,,韓朔已經(jīng)從韓令言的信中得知,,見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依舊面不改色,不禁對陸儉高看了幾分,。
“陸副使謬贊了,。”
一番虛假客套之后,,楊時和陸儉開始安排起治水工作,,
首先,他們派了五百人去花山壩下游炸山,,以堵塞花山壩湖泊,,減小其潰堤的可能。
然后,,陸儉和楊時同時決定了新河道的位置和走向,,命人開挖。
“炸山填補堤壩一事,,就由你去督辦吧,。”
楊時對陸儉說道,。
“小子遵命,。”
陸儉答應下來之后,,當即清點人手,,準備前往花山壩下游。
“找?guī)讉€人跟著他,,可別讓他耍什么花樣,?!?p> 看著陸儉正在清點人手,,韓朔對身旁自己的親軍吩咐了一聲,親軍聽后,,立馬前往安排,。
花山壩湖泊上游到下游,,只有十五里,陸儉帶著人很快便趕到自己決定要炸的位置,,然后安排廂軍布置火藥,。
北宋時,火藥已經(jīng)被用于軍中,,行軍打仗,,少不得要攻城拔寨,炸山開路,。
其威力雖然不如后世的炸藥,,但只要數(shù)量足夠,炸塌兩個陡峭的山峰還是沒問題的,。
看了族弟的信,,韓朔一直都擔心陸儉會不會在炸山的時候動什么手腳,可是當聽到他派去的人紛紛回報說陸儉并沒有耍任何花樣的時候,,他才放下心來,。
韓朔作為徐州廂軍的都指揮使,論品級來說,,比徐州知州還要高,,想當初,紀莊也是給他送了錢的,。
更何況,,他和任仲秋韓令言等人同氣連枝,牽扯頗多,,這件事要是東窗事發(fā),,誰都討不了好,,所以他也頗為重視,。
陸儉炸塌山頭之后,已是深夜,,但誰也沒有睡下,。
治水乃是急事,既然動工,,便沒有歇息的道理,,因為他們必須要趕在五月下旬至六月的汛期到來之前,將新的河道挖通,。
所以在動工之前,,楊時就已經(jīng)說過,要日夜趕工,,就連睡覺吃飯都只能輪流,。
何況,,這才第一天,連楊時這個正使都沒睡,,陸儉作為副使,,當然更不敢睡了。
“新的河道大體的流勢是這樣的,,老夫估計過,,從此處到汴河,有一百二十里的距離,,若是晝夜不停的挖,,咱們這些人最快也得半月才能挖通?!?p> 營帳中,,楊時還在燭光下和陸儉討論。
桌上擺著一副地圖,,雖不詳盡,,但也能看清楚新河道的位置。
楊時說的半月,,聽起來離譜,,但卻是很符合實情的,這條新河道本來就順山勢往下,,所謂的挖掘,,并不是要一點一點的挖,只需要將高處挖低,,攔截處挖斷,,便可讓水流下去。
“半月時間能挖通,,小子覺得已經(jīng)很快了,。”
陸儉說道,。
楊時搖了搖頭:“不,,還是太慢了,老夫還想在下次漲水之前,,試試你所說的束水沖沙法,,這樣下去,時間是不夠的,?!?p> 陸儉沒想到楊時心這么大,若是要試束水沖沙的話,,半月挖通這條河道確實太慢,,陸儉皺了皺眉,。
“老夫已經(jīng)決定明日前往淮南東路,一方面觀察汴河水勢,,看能否容納泗水內(nèi)的河水,,另一方面,我想調(diào)撥淮南東路的廂軍,,自下而上挖掘河道,。”
聽了楊時的話,,陸儉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大人您是想兩頭動工,?”
“不錯?!?p> 楊時點頭,。
“你在這邊統(tǒng)籌大局,自上而下挖掘,,我在淮南東路命人自下而上挖,,以作接應,兩邊連通,,河道即成,,這樣一來,工期將大大縮短,?!?p> “楊大人這個辦法固然可行,可大人讓我一人在此統(tǒng)籌大局,,小子只怕難當重任,。”
陸儉面色為難,。
楊時聞言當即正色道:
“重任在前,,難當也得當!”
看著陸儉,,他的面色頗為凝重,。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京西路治水副使,,可不再是之前那個山野之民了,,在其位,謀其政,!這就是你該干的事情,,莫要說什么重任難當?!?p> 楊時的語氣有些生硬,,既像訓誡,,言語中卻又像是對陸儉充滿了厚望。
面對楊時如此強硬的態(tài)度,,陸儉不知道說什么,,他有些事本想和楊時商量的,可楊時這一走,,他該找誰商量,?
見到陸儉面帶憂容,楊時還以為是自己說話重了嚇著他,,不禁又出言安慰:
“你不用太過擔心,,我會留下存章在你身旁作為協(xié)助,另外,,我也會知會韓指揮,,全力配合你,你不需做什么改變,,就按照我們之前商議的,,讓他們挖就行?!?p> 陸儉擔心的,,根本就不是河道的問題。
聽到楊時說讓韓朔全力配合他,,他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若是自己所做之事與對方?jīng)]有沖突,他相信對方當然愿意配合他,,可一旦出現(xiàn)沖突,,他可不認為自己這個被臨時任命的副使,還能被人放在眼里,。
“多謝大人,,小子會盡力而為的?!?p> 心中雖然無奈,,但他也只得應承下來。
然后二人又接著商議兩頭動工的具體事宜,,直到四更(凌晨一點至三點)才散,。
睡了不足兩個時辰,陸儉便起床,。
說實在的,,一晚上到處都挖得乒乒乓乓,睡也沒睡好。
不過陸儉起來的時候,,得知楊時早已動身前往淮南東路去了,,這讓他心中吃了一驚。
同時不禁有些佩服楊時,,程門立雪的人心性果然不一般啊,,難怪人家能做大官呢。
陸儉起床之后,,簡單洗漱吃了點東西,,然后便往河道視察。
楊季研則跟在他的身邊,。
“今早大人走時,,再三吩咐我等見副使如見大人,可見陸副使深得大人看重,?!?p> 因為楊時特別的囑咐,楊季研對陸儉的稱呼從兄弟變?yōu)榱烁笔?,言語也更加恭敬,。
楊時雖然把楊季研留給陸儉,還將自己的親衛(wèi)也留了三十人給陸儉,,但在陸儉看來,,這些人根本就沒什么用。
這些是楊時的親衛(wèi),,留在陸儉身邊,,說白了只是撐撐場子,好教別人知道陸儉這副使的身份不是隨口說說的,。
雖然可以調(diào)動,,但僅僅只限于公事,若想叫他們做私事,,那基本不可能,。
而且陸儉也不放心,因為他們絕對不會保密的,。
但是陸儉現(xiàn)在,,急需幾個能替他做私事又能保密的人,可惜啊,,除了朱沖,,一個也無。
“此處挖得這么低,,是楊大人交代的么,?”
陸儉和楊季研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韓朔的聲音,,陸儉循聲看去,,只見韓朔站在新挖掘的河道旁,正滿臉疑惑的提問,。
“回指揮使大人,,是楊大人和陸副使一同交代的?!?p> 挖河道的那名廂軍將領說道,。
“可有什么說法?”
韓朔問,。
“這........”
那將領一時語塞,,他只負責聽命行事,什么說法不說法的,,他當然不知道,。
“韓指揮有所不知,下游河道越低,,上游與下游形成的落差就越大,,落差越大,水流便急,,水流一急,,則可將其中淤積的泥沙沖刷干凈?!?p> 陸儉走到韓朔身邊,,笑著解釋道。
看到陸儉走來,,聽了他的解釋,,韓朔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倒是本官少見多怪了,。”
“這可不怪韓指揮見識少,,韓指揮一天到晚忙于公事,,不知道也正常?!?p> 陸儉說完,,韓朔笑了笑,上下打量了陸儉一眼,,道:“想不到陸副使如此年紀,,竟然懂得這么多,實在是年少有為啊?!?p> “韓指揮過譽了,。”
“對了,,此處挖低雖然可以使下游與上游形成落差,,可是似乎與湖泊也有了些落差,這樣一來,,泗水河的水,,不就流不進湖里了?”
韓朔面露疑惑的說道,。
“韓指揮說的是,,不過我和楊大人要的,正是泗水河的水不流進湖里,?!?p> “為何?”
韓朔問道,。
“韓指揮有所不知,,因為花山壩下游的堤壩并不穩(wěn)固,若是河水再往湖里流淌,,湖水增多,,說不定會有潰堤的危險,只有截斷湖水,,才能保證花山壩下游的堤壩不會潰決,。”
陸儉說道,。
“那這樣一來,,花山壩湖少了水源,不會慢慢干涸么,?”
韓朔皺眉問道,,他擔心湖水干涸之后,他們的秘密會顯現(xiàn)出來,。
陸儉聞言一笑:
“韓指揮過慮了,,花山壩湖足有十數(shù)里長短,數(shù)十丈之深,,怎么會那么容易干涸呢,?
哪怕是烈陽暴曬,要想干涸,,也需要數(shù)年時間,?!?p> 韓朔聽了,細細一想,,隨即也笑起來:
“是了,,倒是本官多嘴,這花山壩湖那么大,,沒個一年半載,,又怎么會干涸呢,?”
韓朔如此說著,,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陸儉,在他身上來回游走,,像是非要看出點什么來似的,。
韓朔雖然只是廂軍都指揮使,沒打過仗,,但畢竟為官多年,,所謂居移氣養(yǎng)移體,穿著官服派頭十足,,眼神極為犀利,。
被他這樣的眼神盯著,陸儉雖然不犯怵,,但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盯了陸儉一陣,也沒看出端倪,,他笑著又道:
“不過雖然一年半載不會干涸,,但如果缺少水源,也總有干涸的時候,,這花山壩湖泊的形成,,對周邊百姓灌溉莊稼極為有利。
依本官想來,,不僅現(xiàn)在不能讓它干涸,,以后也最好不要,若是能長長久久的存在個成百上千年,,那就太好不過了,,不知陸副使以為呢?”
韓朔臉上意味深長的微笑,,顯然證明他話中有話,。
陸儉幾乎可以確定,他和任仲秋韓令言他們是一伙兒的,,他這么說,,是想告誡自己別搞什么小動作,。
陸儉神情不變,笑著道:
“韓指揮說的是,,我和楊大人也商量過此事,,所以雖然將新河道挖低了些,但并沒有低太多,,即便大部分的河水匯入新河道,,也還是會有小部分的河水流入花山壩湖,以保持其永不干涸,?!?p> 聽到陸儉這么說,又看了看新河道的位置,,韓朔微微點頭,,陸儉沒騙他。
“如此,,那就最好了,。”
他說著,,和陸儉告辭一聲,,便往另一處監(jiān)工去了。
韓朔一走,,陸儉臉上雖還笑著,,但心里著實有些不是滋味。
徐州官員在任多年,,互相牽扯的關系實在太多了,,這個韓朔明顯是和任仲秋一伙兒的。
有他在這里看著,,自己的計劃,,可不好實施啊。
今天只是將河道挖低了一點,,他就提出質(zhì)疑,,雖然質(zhì)疑的方向是錯誤的,但他畢竟不是個笨蛋,,自己要是想繼續(xù)實施計劃,,必然會被他看出端倪的。
不行,,得想個辦法把此人弄走,!
但是該用什么辦法呢..........陸儉心中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