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馬星系,，卡瑪星球,。

　　最近一個時期,，卡洛斯和烏霍到地面上活動的時間越來越長,。

　　他們最常去的地方叫“杜馬拉”,，也就是“貧民窟”，位于卡瑪城東北方向,，常年生活著幾十萬貧苦的卡瑪人,。

　　他們走在狹窄骯臟的街道上，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整座貧民窟建在一大片高低起伏丘陵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像樣的平地,。

　　卡洛斯氣喘吁吁地跟在烏霍身后，步履蹣跚,，又細(xì)又高的身體晃晃蕩蕩,，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倒地不起。

　　他的心臟越跳越快,，身體里不知從哪里伸出兩只無形的手,，緊緊捏住雙肺，竭力把其中最后一絲空氣也擠壓出去……他痛苦地呻吟一聲,，探出瘦骨嶙峋的左手,，輕輕搭在烏霍的頭頂。

　　烏霍立刻停住腳步,，轉(zhuǎn)身扶住他,，輕聲說道：“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吧。反正前面也不遠(yuǎn)了,，馬上就到,。”

　　他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在路邊一塊石頭上緩緩坐下,。

　　六年前努阿克人將“卡瑪救世軍”圍困于北極地下，隨即引爆超級聚變彈,，誘發(fā)了一場大地震……爆炸產(chǎn)生的高強度次聲波嚴(yán)重?fù)p傷了卡洛斯的五臟六腑,，差一點兒就要了他的性命。

　　雖然僥幸未死,，但他元氣大傷,，身體再也沒有復(fù)原。當(dāng)年那個身高接近兩米,，體魄強健的彪形大漢,，被活活折磨成今天這樣一位形銷骨立、風(fēng)燭殘年的病弱老人……

　　這是一條十分偏僻的小路,。他們在路邊坐了很久,，始終沒有看到其他卡瑪人經(jīng)過,。

　　“下次還是坐車吧，至少快一些,，能省下不少力氣,。”烏霍說道,。

　　“趁著勉強還能動彈,，我想多走一走。在地底下呆久了,，難得有時間出來,，就這樣慢慢地走上一段山路，順便看看景色,，不是挺好嗎,？”

　　他沖烏霍勉力一笑，吃力地站起身來,。

　　“歇得也差不多了,，走吧?！?p>　　半小時后,，他們來到“藍(lán)巖”之下。從這里爬上去,，就可以站在上面俯瞰整座卡瑪城,。

　　所謂“藍(lán)巖”其實是一塊巨石，大概一百來米高,，突兀地立在一座小山上,，四壁直上直下，頂部平坦,，猶如一張桌面,。

　　徒手攀登如此陡峭的懸崖，既需要技巧,，也需要體力,?？逅孤犝f,，常有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卡瑪年輕人聚集于此,，比賽看誰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攀上巖頂,。

　　費盡一番周折，兩人終于將“藍(lán)巖”踩在腳下,。

　　他解下飛行背包,，雙手背在身后,，孤獨地站在巨石之頂。一頂寬檐帽低低地壓在他的眉毛上方,，遮住了大半個臉龐,；他瞇起眼睛極力遠(yuǎn)眺，深邃的目光慢慢掃過遠(yuǎn)處的卡瑪城,；清風(fēng)徐來,，頜下那捧長長的胡須便飄動起來......

　　在他的腳邊，放著一大兩小三只箱子,。為了把它們運上來,，烏霍已經(jīng)上下兩趟了。

　　他稍微活動一下腰身,，把箱子全部打開,，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開始組裝望遠(yuǎn)鏡,。

　　就這樣忙碌了二十來分鐘,，他停下手里的活兒，從腰間取下水杯,，接連喝了幾大口,，然后盤膝坐在地上，背靠飛行背包,，雙眼微閉,，胸口急劇起伏，喉嚨里發(fā)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他需要休息一會兒,。

　　烏霍用一雙巨大的復(fù)眼望著他,，不無擔(dān)憂地問道：“怎么樣？實在不行的話就先回去,，過些日子等你感覺好一些了,，我們再來?！?p>　　他忍住疼痛,，故意裝出一副輕松的神態(tài)，用漫不經(jīng)心的口氣說道：“什么行不行的,？我這不是很好嘛,！你不要胡思亂想?？纯催@天氣,，晴空萬里，能見度至少有三十公里。多么難得的偵察機會,，錯過實在太可惜了,！”

　　他抬手捏一捏烏霍的肩膀，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身體強壯,、肌肉發(fā)達(dá),，力量和技巧都絕不輸給那些淘氣的年輕卡瑪人，為什么不親自出馬爬一回‘藍(lán)巖’,，展示一下救世軍首領(lǐng)的風(fēng)采,？”

　　烏霍一指頭上的壽羽，很認(rèn)真地回答道：“看到這一排羽毛了嗎,？幾年前它們就全都變成了深褐色,。打那時起，我就不再是年輕人了,，才不會去干這種傻事呢,！”

　　“就因為壽羽的顏色從粉紅變成了深褐？”

　　“長著粉紅色壽羽的卡瑪人都處在青春期,，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就算從藍(lán)巖’上掉下來一百次都不怕；而成年的卡瑪人——就像我,，這種能力已經(jīng)失去大半,，所以呢，除非絕對必要,，我是不會輕易去冒險的,。”

　　要是人類也擁有卡瑪這樣的再生能力就好了,，卡洛斯有些悵然地想,。

　　那樣一來，老的器官一旦受傷,，身體自己就會長出一副嶄新的器官來替代……我也就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在無盡的痛苦中苦熬歲月，絕望地等待燈盡油枯的那一天……

　　烏霍忽然指著一個方向,，興奮地沖卡洛斯大聲說：

　　“看到了嗎,？那片地方就是原來的‘卡瑪科學(xué)院’！它非常容易辨認(rèn),，因為所有房子都是白色的,，好多卡瑪人干脆就叫它‘白院子’。

　　我和米亞就是在科學(xué)院的‘卡瑪語言研究中心’認(rèn)識的,。那時候我的理想是發(fā)明一臺萬能語言翻譯機,，讓來自不同部落的卡瑪人能夠自如地交流溝通。

　　結(jié)果夢想還沒有開始,，就在努阿克人的入侵中匆匆忙忙地結(jié)束了,。你知道嗎？傳說在‘卡瑪科學(xué)院’的地下,，有一條寬闊的河流,，一直通向卡瑪星球的南極地區(qū)。

　　甚至還有人說,，只要找到了入口,，就能夠沿著那條地下暗河漂流而下，從卡瑪城一路到達(dá)南極,，再從那里出來,。”

　　“你相信這個傳說嗎,，烏霍,？”

　　卡瑪南極地區(qū)確實有一個巨大的地下海洋，這一點他早就知道,，至于從卡瑪城流向那里的地下河嘛……或許只是個傳說而已,。再說了，就算真的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條暗河,，“大撕裂”后恐怕也早已不復(fù)存在,。

　　當(dāng)時的情形，半人馬座另一顆行星與卡瑪擦肩而過,，最近處相距只有數(shù)百千米,。強大的引力猶如一支巨手，把整個星球用力一握,，捏碎了一部分地殼,，誘發(fā)了超級地震和空前絕后的火山大爆發(fā)。那些分布在淺層地殼里的孔洞,、隧道,、地下河流——不管是天然的，還是卡瑪人建造的,，肯定早已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烏霍歪著腦袋想了想：“科學(xué)院下面原來確實有很多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地下水道,；它們互相連通,，在里面潛水的時候，我經(jīng)常感覺自己好像游進(jìn)了一座巨大的水下迷宮,，那些河流……”

　　他打斷了烏霍,，抬手指向另外一個方向：

　　“......那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你還能認(rèn)出來嗎？”

　　烏霍湊到望遠(yuǎn)鏡前,，朝那里仔細(xì)觀察了一陣子,。

　　“那里以前是座水庫，‘大撕裂’之前就干枯了,。小時候我經(jīng)常去那里玩,，每次下大雨之后，水庫底部就會有些積水,，我們就在里面練習(xí)潛水,。

　　它的旁邊有兩棟深色建筑，從望遠(yuǎn)鏡里看過去像是……兩個巨大的圓盤,，就好像是用來坐滿觀眾的那種……體育場,。我敢肯定，這兩棟大樓是新建的,?！?p>　　卡洛斯慢慢挪過去，眼睛湊在目鏡上,，邊調(diào)節(jié)邊說：

　　“你說得很對,，那兩個‘盤子’顯然是新建的，外面還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圈圍墻,，感覺似乎戒備森嚴(yán),，在它們的周圍，相當(dāng)?shù)暮艽蠓秲?nèi)沒有任何其它建筑,，你說,，那里會不會是......努阿克人的工廠？比如生產(chǎn)武器的地方,？回去后大伙兒商量一下,，干脆就在這‘藍(lán)巖’頂上用望遠(yuǎn)鏡給它來個連續(xù)監(jiān)視......”

　　十天過去了，他和烏霍,，還有其他幾個人一直在倒班監(jiān)視那個叫“盤子”的地方,。大伙兒越看越覺得奇怪——這個所謂的“工廠”實在是太安靜了，這么多天里,，它們只見到一次,，一只長長的運輸車隊開進(jìn)去，然后又空載著離開,。剩下的時間,，“盤子”始終大門緊閉，連進(jìn)出的人影都沒瞧見一個,。

　　今天又輪到卡洛斯和烏霍當(dāng)班,。兩人熟練地調(diào)好望遠(yuǎn)鏡,，對準(zhǔn)目標(biāo)，打開自動錄像功能,，然后就坐下來休息,，圖像監(jiān)視器會自動判別移動目標(biāo)，再通過告警聲提示他們,。

　　大半天過去了，什么動靜也沒有,。

　　卡洛斯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剛要再瞇一會兒，耳機里傳來了“噠噠噠”聲音,。

　　烏霍一躍而起,，幾步來到望遠(yuǎn)鏡前，將眼睛緊緊貼在目鏡上,。

　　“快來看,！”他發(fā)出一聲大吼。

　　望遠(yuǎn)鏡里,，一名努阿克飛行者正在只在“盤子”上空盤旋,。

　　他張開巨大的翅膀，每一片羽毛都閃閃發(fā)亮,，正在以一種極為優(yōu)雅的姿態(tài)飄然下落,。忽然，飛行者轉(zhuǎn)到了正對他們的方向,，只見他微微低頭,，雙手交握于胸前，光潔的面容看上去十分從容安祥,。

　　他又盤旋了幾圈,，高度越來越低，終于隱沒在左邊那只巨大的“盤子”里,。

　　“盤子頂上有開口,！他就是從那里飛進(jìn)去的?！?p>　　卡洛斯繼續(xù)保持觀察姿勢,，盯著那名努阿克飛行者消失的位置。果然,，幾分鐘后,，他又從剛才進(jìn)去的地方飛了出來。

　　這一次,，飛行者懷里似乎多了一樣?xùn)|西,。他努力瞪大眼睛,，可還是無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忽然之間,，飛行者猛烈扇動翅膀,，筆直地向上疾飛。

　　自動跟蹤系統(tǒng)隨即啟動,，鏡身快速仰起,，出其不意地頂在烏霍額頭上，差點把他撞翻在地,。

　　“?。　薄斑?！”

　　倆人同時發(fā)出一聲驚呼,。他們看到，飛行者升入高空之后,，突然張開雙臂將一個“物體”向上拋出,。“物體”很快到達(dá)最高點,，然后開始下落,。就在這時，從它身上忽然“長”出一雙翅膀,，快速地扇動起來,。

　　一名幼年努阿克飛行者！

　　只見他笨拙地舞動雙翅,，在空中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軌跡,，雖然十分努力地想要高飛，身體卻一直在慢慢下降,。

　　眼見他就要降低到“盤子”頂部,，那成年飛行者卻猛地向下一個俯沖，把他抱在懷里,，空中一個返身,，重新飛上高空，再次把他拋出去,。

　　成年飛行者的技術(shù)實在高超,，既可以懸停在空中一動也不動，也能緊隨著幼年飛行者自如地下落......他在空中嫻熟地翻身,、轉(zhuǎn)體,、俯沖、爬升,，速度時快時慢,、方向飄忽不定,，姿態(tài)優(yōu)雅、妙不可言,。

　　“飛行者”是極為罕見的努阿克亞種,。卡洛斯過去只是聽說,，沒想到今天居然親眼目睹了一名成年飛行者訓(xùn)練幼崽,。

　　嘿嘿！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盤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工廠,，那里是努阿克人繁殖后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