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些天勖陽回復(fù)到了家和單位兩點一線的模式。也沒有出門去赴約，老老實實地回家去陪媽媽,。

　　周末,，向茹和她老公梁宸帶著蘇忠義到家里來找她,。仨人帶了大包小包一堆小零食,，老蘇還悄摸摸揣來幾罐啤酒,。

　　勖陽山呼萬歲,，“你倆怎知道我現(xiàn)在特別想念垃圾食品,?！?p>　　“去你的垃圾食品，我自己烤的餅干,，垃圾嗎,？”向茹放低聲音，“阿姨呢,？”

　　“聽說你們要來,，出去遛狗了?！?p>　　老蘇不明所以,，“啥意思？我們打擾了是嗎,？”

　　“不是,，我媽不習(xí)慣見人，待會兒她就回來了,，”勖陽讓他們到自己房間坐,，“她回來你們別提別的，打個招呼就得了,，別勾她說話,。”

　　幾個人都是她十幾年的相識,，無需多言,。

　　一進來，向茹就向她老公使眼色,，打發(fā)梁宸趁著去放東西的當(dāng)兒里外溜達一圈,，看看廚房衛(wèi)生間都有什么活兒需要干。

　　“我聽柯一維說,，前幾天家里有點事,？”老蘇問她，“什么情況,，你怎么不跟我們說呢,？”

　　勖陽驚訝的倒是別的方面，“JPG還跟你說我的事,？”

　　老蘇樂了,，“你叫他啥,？”

　　“JPG啊，我就叫他JPG,，你不覺得他天天都是靜止?fàn)顟B(tài)嘛,，”勖陽給幾個人科普，“就咱們這位柯一維,，每天就是在角落里一坐,，無噪音無公害。誒蘇老,，他原來在你那屋也是這樣嗎,？”

　　“他也還可以吧，畢竟都是男的,，還能有點話題,，”蘇忠義說，“你那個工作室,，主要是太陰盛陽衰,。他就是想說,，他跟誰說話去,？”

　　東院精英梁宸不懂就問：“不是，怎么就陰盛陽衰了呢,？我聽說你那個組配置還挺均衡的啊,，倆男倆女？”

　　向茹和勖陽對了個眼神兒,，“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們東院看是倆男倆女，我們本地人都知道她那屋就一個男的,?！?p>　　勖陽一臉誠懇，“我們本地人都知道我手底下有個婦女之友,?！?p>　　席地而坐的幾個人，東歪西倒,，笑成一堆,。

　　“其實都是些家務(wù)小事情，但就是事發(fā)突然,，我怕我媽自己在家瞎想,，”勖陽不想多說家事，拿了啤酒挨個兒遞過去,，“他跟你說我請假了,，不會是那天有什么事發(fā)生吧,？”但他并沒有與她交代。

　　“也沒什么事,。就是你們那婦女之友,，想要調(diào)臺機器?？乱痪S做不了主,，問我怎么處理?！?p>　　“他調(diào)機器有什么用,？我沒聽說最近有事需要設(shè)備？”

　　“所以啊,，私用唄,，”老蘇桃花眼一勾，“我教柯一維說機器要外借,，不能給他,。”

　　向茹哼一聲,，“拿公家的東西自己玩,，這人真夠好意思的?！?p>　　勖陽點點頭,，“榮可欣滑不丟手，這是他干得出來的事,?？晌覀兡俏豢乱痪S，有時我也不知道是說他傻呢,，還是表揚他太過仗義,。我總感覺有一天他會被榮可欣坑死的?！?p>　　“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是被榮可欣坑死，是被自己坑死的,，”老蘇說,，“柯一維這個人，干活沒的說,，人品也過硬,，最大的問題就是心眼兒太實。該實的時候?qū)崳辉搶嵉臅r候他也實,，這就很尷尬了,。”

　　“蘇老,，你對他的了解也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是我的誤解?！?p>　　“他就是這樣,。你想啊，他一個小孩,，一路唱著歌進來的,，上頭有人罩著，家里拿錢供著,，沒經(jīng)過事兒,，想問題就容易簡單，對人也單純熱血,。人不壞,，你慢慢帶吧?！?p>　　向茹翻個白眼,，“25了，他還小孩,？”

　　“麻麻,，幸福的孩子可以不必成熟,?！?p>　　“那行吧，聽你的,?！?p>　　“不過他也算是最靠譜的了，起碼他知道請示蘇老一聲,，”勖陽幾口喝凈了一罐啤酒,，下意識地捏著易拉罐，“我還是挺喜歡這個孩子,，對人真誠,。特別是他對女朋友那么上心，這樣的男生真是不多了,?！?p>　　梁宸似聽到一個大八卦，“啥？他有女朋友,？我們那邊有個鄭大姐,，還托好幾個人打聽他有沒有對象呢，打算把他收作自己女婿,。這我回去得普及一下,，讓他們趕緊死心?！?p>　　“死心吧,，癡心得很呢?！臂藐栍珠_一罐啤酒,。

　　“他是說有女朋友，不過一直沒見過,，挺神秘的,，”蘇忠義看不過去，“誒誒,，就說你是在自己家吧,，有必要這么喝嗎？有煩心事兒就說事兒,，別一門心思灌自己,，長能耐了是吧？”

　　“我就是渴,，當(dāng)水喝,，”勖陽手一揮，“那要說煩心事兒的話,，勞煩你們哪位男士幫我去看看煤氣,？大概是沒電了，那電池怎么換,？”

　　身邊有這么一幫人存在,，老天對她還不算太壞。

　　至于小朋友們,，來日方長,。不是所有人的25歲都在披荊斬棘，誰也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從菜鳥變老鳥,。

　　勖陽一早進屋,，“張曉雯呢？怎么還沒來,？”她的遲到惡習(xí)明明已經(jīng)好很多了,。

　　“她來了，被杜姐叫走了，好像說是有什么事需要幫忙,，”榮可欣看看表,，“她去了得有那么半小時了吧？是有點久,?！?p>　　被以使喚人為樂的杜姐叫走，半個小時還真不算久,。

　　半個小時又半個小時,，都快要吃午飯了，張曉雯還沒被放回來,。

　　“杜姐叫曉雯子,，說了要幫什么忙沒有？”勖陽問榮可欣,。

　　榮可欣撓撓腦袋,，“我確實沒注意，我就聽說是幾分鐘的事,?！?p>　　新人被借用雖然也算平常，不過這名不正言不順的,，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人拉走,，純屬欺負人的耍流氓行為。

　　勖陽給張曉雯發(fā)微信：你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張曉雯馬上回了個愁眉苦臉的表情：老師,，我太想回來了，可杜姐這兒還有好幾臺電腦等著讓我裝軟件～

　　勖陽：叫你去就是讓你裝軟件,？為什么不找維修部的,？

　　張曉雯又一溜兒哇哇大哭的表情發(fā)過來：她說維修部太忙請不動

　　勖陽無語了：你不忙？咱這兒的活兒你不想干了,？

　　那邊哭得水漫金山：我不想活了

　　勖陽本來懶得打字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發(fā)語音的沖動,。

　　勖陽：你要是想把那邊的事做完再回也可以,，我沒有什么意見，因為這事并沒有經(jīng)過我,，我完全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咱們這邊就等著你這一個環(huán)節(jié)了，你就是現(xiàn)在回來,，恐怕晚上也得加點班,。而且今天必須得趕出來，因為明天一早就得卡點提交。你想想,，打算怎么辦,？

　　張曉雯并沒立刻回復(fù)，估計是確實在認真“想想”,。過了會兒,，她發(fā)了個吾皇對手指：老師，您能幫我跟杜姐說一聲嗎,？

　　她老師斬釘截鐵地回：不能,。

　　打完這倆字兒，勖陽把手機往兜里一揣,，招呼兩位男士,，“到點兒了，吃飯去,?！?p>　　榮可欣詫異：“不是，那曉雯子她——”

　　“她自己可以處理,?！?p>　　“就她那樣的，她自己能處理個啥……,？”

　　柯一維慢慢悠悠晃蕩過來,，拍拍他，“聽領(lǐng)導(dǎo)的,?！?p>　　午休時間，張曉雯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以往兩位男士午休時會一道去后院打會兒球活動活動,，這天三個人齊刷刷都在屋里，倒像刻意在等她,。

　　勖陽問：“軟件都裝完了,？”

　　“還沒有，”張曉雯往椅子上一仰,，閉上眼睛,，“我眼睛要瞎了?！?p>　　“還沒裝完你怎么就回來了,？”

　　張曉雯聲音里滿是哀怨，“我中午自己去維修部找了趟小李,?！?p>　　這孩子真是絕了,，“那今天你要是找不到小李，你預(yù)備怎么辦,？”

　　張曉雯哀嚎一聲,，捂住臉，“我不至于那么慘的吧……,？”

　　勖陽轉(zhuǎn)向榮可欣,，“可心兒，要是早晨杜姐叫的是你,，你怎么說,？”

　　榮可欣立刻笑嘻嘻，“領(lǐng)導(dǎo),，首先杜姐就不可能找我,。”

　　勖陽心想你倒也是有自知之明,，“嗯,，如果呢？”

　　“如果嘛,，”榮可欣抓抓頭發(fā),，“我就告訴她，我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呢,，馬上就得交,，耽誤了我領(lǐng)導(dǎo)會打我的?！?p>　　得,，這就把她給賣了。

　　勖陽并沒刻意往設(shè)備那邊的旮旯看,，一側(cè)頭卻就對上了那人不明意味的目光,。

　　柯一維馬上把眼神轉(zhuǎn)開。

　　“其實舉手之勞幫個忙,，本身倒沒什么,。年輕人多干點少干點，本來也不應(yīng)該計較,。何況咱們屋都是善良的人,，是吧！助人為樂永遠是美德,，可你聽過一句話沒有,？善良如果沒有長出牙齒，就是軟弱,?！?p>　　勖陽給張曉雯的杯子倒?jié)M了水，放在她桌子上,，“你吃飯沒有,？”

　　“……不想吃?！?p>　　“幫忙幫成這樣,，不覺得有點委屈自己嗎？”勖陽看看張曉雯楚楚可憐的模樣,，“一會兒點個外賣,，補充好體力，你眼前這活兒還不知道得干到幾點呢,?！?p>　　張曉雯好容易把手從臉上拿下來，又埋頭進粉紅色抱枕里,，實力cos鴕鳥,，“老師，您就別擠兌我了,，我都已經(jīng)夠慘了……”

　　“你問我能不能出面跟杜姐說,，我告訴你為什么不能，”勖陽說,，“因為你這話說晚了,。如果你在杜姐找你的時候，就能想起來要找直接上級請示,，這個時候我出面就順理成章,；可你一不知道別人找你做什么，二沒有及時讓我知道你的去向,，三你又沒有讓杜姐知道你的工作實況,，杜姐自然也認為你毫無負擔(dān)，幫她無壓力,。這樣一來,，你幫的這個忙，就完全是你的個人行為,，全程只能由你個人負責(zé),。幫忙沒關(guān)系，但公事公辦,。你第一時間就要弄清楚要幫什么樣的忙,，你自己做不做得到。你剛才要是找不到人再去幫你,，你一邊得幫她幫到底,，一邊自己還一大攤活兒等著收尾,，你不得干到半夜？就這樣你還欠了人家小李一份人情,?！?p>　　榮可欣作恍然大悟狀，“噢,，那也就是說,，我不能說我領(lǐng)導(dǎo)會打我，但我可以說我先問問我領(lǐng)導(dǎo),?！?p>　　勖陽順手抄起剛送來的報紙卷個筒，“那我現(xiàn)在就打你吧,！”

　　“可是杜姐那個人吧,，平時看著就不好惹，我都不敢跟她說話,，”張曉雯委屈巴巴,，“我不幫她，她不會報復(fù)我嗎,？”

　　“你也看出來她不好惹了,，那你想想為什么她不找可心兒要找你？裝軟件又不是什么大活兒,，隨便抓個年輕的都會,，她為什么偏偏就找你呢？”

　　“……難道不是因為我軟綿綿萌噠噠可可愛愛嘛,？”

　　這回連柯一維都在角落里冷笑了一聲,。

　　榮可欣揉個紙團扔過來，“張曉雯你就說你似不似灑,？”

　　“你在開始時和她說什么,，她都不會怎樣的；可你要是今天沒能找到小李,，或是你干一半就跑回來了,，你試試看她會怎么樣，”勖陽拍拍被群毆得抬不起頭來的張曉雯,，“拒絕是可以的,，只要你方法對，說話別噎人,，杜姐也不是不通情達理,。拒絕就是向?qū)Ψ搅撩髂愕脑瓌t，所有人都會尊重有原則的人的,。反而越怕得罪人,，越會得罪人,。”

　　知心姐姐忽然收了和顏悅色,，“要是你因此耽誤了明天要交的活兒,，你再試試看我會怎么樣,?！?p>　　張曉雯被這落差巨大的變臉嚇得一激靈，趕忙扔了抱枕,。沖咖啡,，戴眼鏡，開機,。

　　不知道是不是勖老師的午間小課堂干貨太多需要消化,，一整個下午，工作室的氛圍反常地安靜了很多,。幾個人都在埋頭干活或閉嘴摸魚,，特別是張曉雯，去衛(wèi)生間都拿出了跑往返接力的精神,。

　　“你要不分點什么出來,，幫你做？”404的良心柯一維看不過去,。

　　張曉雯苦著臉,，“實在分不出什么來了。維哥,，我謝謝你,，我自己慢慢耗著吧?！?p>　　404話事人聽見了,，“不能耗，保證質(zhì)量啊,，不然還得返工,。”

　　“……噢,?！?p>　　到下班時間了，張曉雯的加班命運已成定局,。

　　榮可欣轉(zhuǎn)了兩圈,，沒好意思像往常一樣哼著歌直接走，“那什么,，曉雯子,，你自己在這兒行不行,？”說起來這還真是頭一次需要個人留下來加班，“我要不是怕被我對象打死,，我就留下來陪你會兒了,。那個，要不我跟你待五分鐘,？”

　　張曉雯沒好氣,，“你快走吧，你被你對象打死倒沒什么,，主要是我怕我被你對象打死,，然后我對象再打死你?！?p>　　柯一維把黑色雙肩背一拎,，“那各位，我先走了,?！?p>　　“你們都走吧，”勖陽拿手機發(fā)信息給家里,，“我留下來陪曉雯子做完,。”

　　張曉雯眼睛一亮,，包括連榮可欣的小眼睛也一亮,，“真的嗎？老師,，你家里沒事嗎,？”

　　“你要是擔(dān)心我晚回家有事，就抓點緊提點速唄,，”勖陽把榮可欣椅子拉過來,，坐到她旁邊，“來,，不要停,，繼續(xù)，趕緊,，快,。”

　　曉雯子有了聲援,，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幾乎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倆爪子噼里啪啦狂掃鍵盤。

　　清脆利落的擊鍵聲,，映襯得空蕩蕩的辦公樓分外靜謐,。

　　勖陽出了404，站在窗前換換空氣,。樓道的視野就好多了,，恰好看得到西院正門外的車水馬龍。

　　初夏的天黑得晚,，這會兒正是天色最美的時候,。

　　黃昏的天將暗未暗，城市已華燈初上,?？焖俾飞系能嚩嗔似饋?，車燈連成一片,，紅彤彤亮閃閃煞是好看。遠處的天際,，或許是晚霞,，大部分的天還是藍的，漸漸滲出了一抹橙,，橙又漸變?yōu)榉?，粉又沉淀成紫。這個季節(jié)的城市,，有最豐富多樣的色彩,。奇幻迷醉，五光十色,，宛如漸入佳境的一場酣夢,。

　　手機在手里微微掙扎一下，提示她進來一條微信,。

　　JPG：還在單位,？

　　勖陽：是。

　　JPG：還差多少,？

　　勖陽轉(zhuǎn)身靠在窗臺上,，對著張曉雯趴在桌上的側(cè)影：很快了，大概再有十幾分鐘,。有事,？

　　JPG：臨出來時我點了點吃的，這會兒應(yīng)該快到了,，你注意點外賣電話,，下樓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