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日頭將路也曬得干了吧唧的,馬車經(jīng)過揚起陣陣黃色的塵來,。眼前是盛皦高聳的城門,,元嘉和遲湘坐在華美的馬車里,瞥見街上的車水馬龍,,兩旁的商販叫賣聲絡繹不絕,,攤子上是桂花米糕的甜香味。
”我十歲那年來盛皦,,才明白先祖為何把這里稱作盛皦“元嘉講到“不知你們南梁是否也如這般光景,。”
“論繁華富足,,盛皦不及梁都多矣”遲湘子仿若陷入回憶里,。
“也是呢”元嘉笑笑,靜默不語,。沒有去追問遲湘子既然盛皦不及梁都,,為何遲湘要舍棄南梁而選擇大順,也沒有問他的忠心,。
從前,,有人告訴她,真正的強者從來不質(zhì)疑別人的忠心,,因為她們只會讓自己更加強大,,讓別人更加折服。
她也想做那樣的人,,也在努力做著,。
她想起那年南梁的大雪。南梁很少下雪的,,但是那年下了場雪,,印象也就格外深刻了些。
遲湘子被押送刑場的情形,,那時候他多么張狂,,可是元嘉知道,他快瘋了,。
但是沒關(guān)系,,她惜才。所以,她和南梁的新帝達成了一個秘密交易,,用這個交易,,換下了遲湘子。
只是沒必要說罷了,。
遲湘子他聰明,,卻也自負,自負到她幾乎要以為這個男人是自小生活在大順的土地上而非南梁——南梁女子掌權(quán)已經(jīng)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只有大順朝的某些男人才會那樣自負,,如同她的父親和丈夫,所以她的父親和他的丈夫死在了她手上,。
她實在是想不到,,為什么這個男人面對自己的上司仍然是把她當成一個女人,面對自己需要侍奉的君王也是將她作為一個女人,,而且,,姿態(tài)頗高。
她就當他是恃才傲物吧,,研究久了,,竟也真被她發(fā)現(xiàn)不少好東西,這些東西她聞所未聞,,也生了招攬到自己麾下的心思,。
所以,在遲湘子將自己作到刑場的時候,,她出手了,。劫了遲湘子的囚車,用兩條商路和南梁的文勝帝交換遲湘子這條命,。
她算盤打得很清楚,,文勝帝和遲湘子政見不合,又忙著改革,,缺錢得緊,,于她而言,遲湘子便是雞肋,。
索性自己做個好人,,收了這雞肋。
元嘉記得那夜在南梁皇宮,,她試探著問文勝帝“你就不怕日后我們大順兵強馬壯,,反過來侵占你們的土地嗎”
“那就等大順兵強馬壯的那天再說吧”文勝帝的笑臉溶在那搖曳的昏暗燈火里,無端叫人生出一絲涼意,。
遲湘子看著靜默不語的元嘉,,也垂頭閉目養(yǎng)神起來,,也就沒有看見那一閃而過的煙館,還有瞎眼的乞討的人們,。
當然,,遲湘子對元嘉是感激的,在她救下自己性命的那一刻,,而他自己在囚車上就已醒悟,。和自己不對付的不是自己的上司,而是她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現(xiàn)代女子,,不過比別人多讀了幾本書,,又得了機緣從女子穿成男人,便以為自己得了老天的青眼,,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yè)。
是她想當然了,。
忽視了她的對手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浸淫官場多年的人,是一個王朝的優(yōu)秀君主,。她千不該萬不該,,將她們僅僅當成是一個落后的王朝的女人。
所以,,被元嘉搭救后又禮遇的遲湘子,,打定了主意為她馬首是瞻,這也是元嘉想要的,。
折斷恃才放曠者的傲骨,,讓他低下頭,為她所用,。這種事情,,她陸元嘉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權(quán)力呀,,誰不想要這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呢?就連她的父親,,她的駙馬也一樣想要,。
幽王府的書房里,元嘉倚在座位上小憩,,這么多年來,,她難得好眠,每一天都是爭分奪秒,,如履薄冰,,從不敢睡實,。
那王座底下無數(shù)前人的尸骨,將那王座襯托得愈發(fā)高不可攀,,但是她一定要爬上去,,否則,就是粉身碎骨,。
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頭了,。
“咚咚咚”小睡了一會,元嘉叩了三下桌面,,立時,,便有一道黑影掠進了屋,然后又飛了出去,,不知道是替他的主人去做什么事情,。
月色又如往常般明凈,明凈得叫人打心眼兒里歡喜,,案前的人又在埋頭,,只有風還在吹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十月初八,小雪,。
城里打更的劉老四被人在自己家里滅口,,劉老四的堂客在京兆尹府擊鼓鳴冤,引出一樁大案,,但這一切都和青幕山?jīng)]有關(guān)系,。
青幕山上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任憑紅塵嘈雜,,他們都平靜得如同一汪深泉,,鄭瑾臥在床上,看著北風呼呼地刮,,將一棵老槐樹吹斷,,卻又把梅花的暗香送進來。
翌日一早,,山上素雪紅梅,,煞是可愛,有小丫頭來喊鄭瑾,,說是今冬的第一場雪,,眾人們都在作詩玩兒,也有折紅梅插瓶的,,也有拍雪人的,,好不熱鬧,。
鄭瑾擺了擺手,仍舊歪在床頭看閑書,。
小丫頭便仍舊退下,,自顧自玩去了。
說老實話,,鄭瑾有些想念舒無涯,,但她覺得也到此為止了。她一向是個沒有什么執(zhí)念的人,,所以也就這樣吧,。
三月,下了幾場雨,,眼見著山花就多了許多,,鄭瑾的身體也好多了,便帶著自己收養(yǎng)的小女兒鄭葭鶴山上四處去晃,,小丫頭已經(jīng)能走路了,,跌倒了也不哭,不用人安慰就知道自己爬起來了,,是個招人疼的。
鄭瑾有些發(fā)笑,。她當時收養(yǎng)這個孩子,,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就連養(yǎng)也是別人養(yǎng)的時間多,,做一個母親,,她還是很不合格,但是當一個玩伴,,自認為還是可以的,。
“姑……姑,這……個”小丫頭話說的磕磕巴巴的,,胖乎乎的小手捧著幾朵花,,又趴進鄭瑾懷里,像是要給鄭瑾戴花,。
鄭瑾低下頭,,小丫頭剛好把花插進她的頭發(fā)里??粗⊙绢^柔軟的頭發(fā),,鄭瑾伸手扯了幾多花,變成花環(huán)戴在了小丫頭的頭上,,小丫頭摸摸自己的頭上又看看鄭瑾,,一口便親在了鄭瑾的臉上,。
“葭鶴真棒”鄭瑾笑著,抱著小丫頭往回走,。
天空的太陽已經(jīng)隱去了,,天地卻仍然靜默著,甚至連蟲吟的聲音也沒有,。
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