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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怔怔搜索著碎石堆里的那張臉,，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人拖動起來。
“還愣著干嘛,？”
背后響起北冥月虛弱而嗔怒的呼聲,。
我下意識爬起身，回頭看了她一眼,。墓中昏暗,，只有眾人跌落地上的手電的燈光一搖一晃，亮白的光束經(jīng)由飄塵的過濾照在她臉上,，映出兩條淺顯的淚痕,。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旋即松開揪著我衣領(lǐng)的手,，低下頭隱晦地擦了擦眼角的淚光后,，扭身跑到魚婉棉身邊。
我看著她明顯還有些顫抖的肩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懊惱地拍了幾下額頭,，將注意力強(qiáng)行轉(zhuǎn)移到其他東西上,。
默然望了一眼身后，只見我們來時(shí)的通道已被碎石堵得死死,。
我拾起地上的狼眼,，隨手打開開關(guān)。
或是被摔得不輕,，狼眼的燈光忽閃了好幾下,，我用力晃了一兩分鐘，它才恢復(fù)正常,，只是亮度不再如以往那般明亮,。
藉由它的光照，我走近坍塌通道跟前,，伸手?jǐn)Q住其中一塊碎石,，往外用力抽了抽。
鑲得很緊,，即便我的指關(guān)節(jié)因使勁而蒼白得不見血色,，它依然牢牢砌在里頭，紋絲不動,。
松開指間的碎石,，我退后兩步，將手電沿著傾塌的洞口四處轉(zhuǎn)悠起來,。
凝望著青灰色石壁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昏白光束,，我思緒漸漸放遠(yuǎn)?；叵肫鹜ǖ乐械姆N種際遇,，我現(xiàn)在仍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那只揪住我腳踝的干枯的手究竟從何而來？亂石中又為何會出現(xiàn)破廟神像模糊的臉,？
這究竟是神明顯靈,，還是因極度缺氧而出現(xiàn)的幻覺？
一想起那張轉(zhuǎn)瞬即逝的熟悉臉龐,，方才朦朧間聽見的吼聲仿佛又重回耳畔,。
太憋屈了！那聲音如是說,。
也不知道它是說我死得憋屈,，還是說揪著我腳踝的那只手憋屈……
百思不得其解,，我習(xí)慣性地摸了摸額角，輕微搖搖頭,，遣散了如亂麻般繁蕪的思緒,，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墻壁的其他方位上。
每個(gè)問題都終有答案,，而今與其絞盡腦汁去郢書燕說,，還不如放寬身心順其自然。
神也好,，鬼也罷,。
我想，我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解釋,！
想通了這些東西,，我心里輕松許多，饒有興致地觀察起身處的這個(gè)空間,。
于是目光掃過滿墻的石磚,，我妄圖一覽這個(gè)空間的全貌。原本我以為其他人會有所發(fā)現(xiàn),，可當(dāng)我回頭,，看見癱了一地、滿臉對于劫后余生的喜悅的眾人后,，便不再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我晃動手腕，讓燈光逡巡在塵埃之間,。
一塊塊青石從蒙塵中重現(xiàn)世間,，它們被砌得整整齊齊，仿佛剛壘于昨日,，絲毫見不到光陰的痕跡，也不見腐朽,，吹開上面的石灰與炭粉,，還能看見尚未磨平的棱角，嶄新如故,。
燈光再移,，慢慢挪向一旁。
映出四個(gè)堆積著大量朽爛甲胄,、兵刃,、貝殼、牙雕與獸骨的墻角,，這讓我眼前一亮——原來自己竟又來到另一個(gè)墓室,。但對比之前的“陪葬坑”,，這間墓室的規(guī)模似乎小了許多。
陪葬品的級別低了不少,，卻讓我一眼便看出此墓室墓主的身份——其人生前若非戎馬倥傯的統(tǒng)兵大帥,，便鐵定是個(gè)縱橫沙場的猛將！
“你們看,，咱背后……是不是立著一口……”
幽靜的墓室里,，忽然響起周才的呢喃，他聲音有些磕絆,，似是看見了什么令他驚異無比的東西,。
停頓了許久，我才又聽見他說：“一口……一口棺材,！”
“嘩啦啦——”
身后,，倏地生起一陣密集的衣服摩擦地面的輕響。
我也迅速轉(zhuǎn)過頭去,，將手電照向眾人的身前,。
或昏暗，或依然明亮的大大小小七八束光柱先后照在那個(gè)位置上,，透過些許氤氳的塵埃,，穿過眾人的肩頭與身隙，我依稀看見,，那里的確立著一塊約有兩三米長,、半米高的長方體。
但那究竟是不是棺材,，我也看不真切,。
此時(shí)，忽聽石樓說：“莊教授,、莊教授,，您看介到底系不系棺材？”
還沒等他話音落定,，胖子便壓著嗓門啐了一口：“呸,，呸！你們這群哈皮,，都不要亂說話,！這里是幽宮，宮里哪有放勞什子棺材,？得叫壽枋,、財(cái)門、或者四塊半,！這么不講究,，你們遲早得被自己的嘴巴害死,！”
講及這些禁忌，石樓也出奇地吶吶起來,。
良晌,，還是莊教授走出人群，隔著油紙的手撫在長方體上,，發(fā)出“扎扎”的輕微摩擦聲才重新打破沉默,。
“這的確是……壽枋！”他生硬運(yùn)用著胖子的詞匯,，“但造型有些古怪,，用料也十分講究！”
“掂個(gè)怪法,？”石樓忽然搭話,。
“這口壽枋竟被刻為九尾狐的模樣……”
“而壽枋的質(zhì)地……看起來像是青銅，又似是其他金屬,?！闭f著，他握拳輕輕敲擊棺槨,，等它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后,，繼續(xù)道：“據(jù)我所知，先秦以前的墓葬,，青銅槨或其他金屬……財(cái)門,，是極其少見、或說根本不曾見過的,。壽枋作為一介幽宮之主身份與地位的最大象征,，形式和用料都十分講究。我國出土帝王貴族墓不計(jì)其數(shù),，他們的槨大多是金絲楠木,。金絲楠木雖說昂貴，但再好它也只是木頭,，時(shí)間一久,，也會產(chǎn)生腐蝕現(xiàn)象，石枋比木枋更為耐蝕,，卻很少見到石槨，為什么,？因?yàn)槭瘶〉闹亓颗c制造難度限制了它的使用程度,！”
他從棺首摸到尾部，隱晦地咽了口唾沫,。
“石槨尚且如此,，青銅質(zhì)地的壽枋就更不必多說了……”
他頓了頓,，剛想繼續(xù)說，卻突然被胖子接過話頭：“不是我說,，莊教授,，我聽您嘮叨了這么久也沒聽出什么重點(diǎn)！青銅槨是少,，但也不代表完全沒有——據(jù)我所知……”
他模仿著莊教授的語氣,，道：“上世紀(jì)六十年代，云南大波那村就曾出土一口疑似為古滇國文化的青銅槨,?！?p> 或是被他說得尷尬，莊教授收回手,，打著哈哈道：“不錯(cuò)不錯(cuò),，阿達(dá)真是見多識廣?！本o接著,，他話鋒突轉(zhuǎn)：“但正如你所說的那口青銅槨，且不論墓主身份何幾,，更不論商周時(shí)期青銅被謂為“美金”的珍貴,，單就它是“我國唯一存有”的青銅槨、還被作為國寶的身份,，便足以見其稀有,！”
“現(xiàn)在不就成了唯二嗎？”聞人伯玉突然驚呼,，“那這口四塊半的價(jià)值……究竟有多大,？！”
聽見此言,，我依稀看到石樓的眼底冒出些許貪婪……
只見他上前幾步,，貼著莊教授留下的油紙，伸手摸上凹凸不平的棺槨,?？戳松偕危瑓s道：“不,，不系介口……壽枋,！”
“我萌的目標(biāo)系幽宮的主室，怎系介么小小一口青銅槨,，”他裝作毫不在意,，實(shí)則隱約一臉心疼地松開手，道：“介口青銅槨無論價(jià)值何幾，都經(jīng)由上頭處理,，與我萌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啦,！”
“但你們就不好奇財(cái)門里裝著什么？”胖子忽道,。
“切,，還能系什么？”石樓打量著棺槨四周,，頭也不抬,，反問道：“介種幽宮里放的壽枋，除了宮主的尸骨,，還有什么,？”
“呸！”胖子又啐了一口,，說：“勞什子尸體,？得叫遺骸,！”
之后,，他接道：“都三千多年了……這宮主的遺骸早就化為塵埃，說不定,，這財(cái)門里頭,，真藏著什么“財(cái)”呢！”
“阿胖你不要胡說哦,！”石樓駁道：“破壞幽宮中的古物,，也系要坐牢的啦！”
話是這么說,，他臉上也露出一絲意動,，但瞥了一眼身旁的莊教授，他便很快熄滅了心頭的好奇與貪婪,。
我目睹這一幕,，心間又有了些許揣度。
“不說就不說,！”胖子撇撇嘴,，道：“那你們就自個(gè)兒研究那些破銅爛鐵去唄……”
說著，他忽將手電的光束往旁邊一晃,。
“咦,！”
“你們看，這財(cái)門前頭的墻壁上,，是不是還刻著些什么,？”
聽他這么一說,，其他人頓時(shí)把燈光通通朝那處照去。
我暗道糟糕,，但不等我阻止，其他人就已經(jīng)藉由手電的光照,，看清了那面墻的全貌,。
我也瞥了一眼，隨后立馬收回目光,。
不出我所料,，那面墻上刻的果然是一些類似于“迷魂畫”的東西。
正所謂“青銅槨,、窨子墳,，八字不硬莫近前”，眼前這口便是不折不扣的青銅槨,，還有“狐型棺,、石上畫，顛倒迷魂不得觀”的說法,。
方才陪葬坑那面浮雕模樣的石刻姑且不怕,，但現(xiàn)在……
我輕輕吞了口口水。
自己僅看了一眼就有些暈眩,，那其他人呢,？
我抬頭，面前眾人的反應(yīng)一覽無遺——
“啪嗒……啪嗒……”
這是他們手中的手電因手指無力抓握砸落地面而發(fā)出的悶響,。
他們直僵僵站在原地,，如同中了某種定身咒一般紋絲不動，雙手垂在腰邊,，眼睛怔怔望著前方……
半晌,，正當(dāng)我有些措手不及時(shí)，耳邊忽然傳來北冥月的幽咽聲,。
我扭頭去看,，卻見周才正一臉驚懼地指著我身后，連道：“龐……龐中民,，你,，你怎么渾身都是血？,！”
然后聞人伯玉也抖著嗓子叫道：“哎呀,，兄弟我也不是有意這樣做，那時(shí)候真是無計(jì)可施,，不可為而為之呀,！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我見他們兩眼內(nèi)均是一片渾白,，眼瞳上翻,，便不敢去隨意觸碰他們的肢體。
只好將劍盒甩在地上,，發(fā)出“佟”的一聲巨響,，爾后怒聲道：“你們所見皆為幻境，醒來,！”
“來——來——來——”
吼聲在窄小的墓室內(nèi)不斷回響,。
眾人的哭鬧忽而一靜，面容也漸漸鎮(zhèn)定下來,，但旋即我便聽見胖子那邊傳來一陣像是某種金屬相互磕碰發(fā)出的脆響,。
俄而，驀的“轟隆”一聲,。
腳下青磚鋪就的地板,，居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