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行一路小跑,,直到靈悅樓門前才攔住白銘軒,,拽著他的胳膊無奈道:“你小子著什么急??!”
白銘軒見只有顧北行一人追來,,頓了頓,壓低嗓音道:“二公子有所不知,,你拒絕親事之后,,王騰他爹三天兩頭往我們家跑,想讓我姐嫁給王騰,。父親這兩天正舉棋不定呢,,我擔(dān)心夜長夢多,先叫他斷了和王家聯(lián)姻的心思才是正事,!”
顧北行聞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剛才王騰那小子總有意無意挑撥著他和白家的關(guān)系,原來根腳在這兒,。
“即便如此,,也用不著這么急慌慌的吧?”顧北行頗有些不以為然,。
以他的身份,,還會怕被人搶走了老婆?
白銘軒見狀苦笑道:“二公子……”
“停,,叫姐夫,!都是一家人了還整天二公子二公子的,像什么話,!”顧北行抬手止住白銘軒,,滿臉嗔怪,嗔怪中又帶著一絲親切,,親切里還泛著幾分關(guān)懷,。
“呃……”
白銘軒再一次傻眼。
顧北行拍拍他的肩膀,,笑瞇瞇道:“讓你叫你就叫,,別瞻前顧后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好……好吧,,姐……姐夫?!卑足戃幗Y(jié)結(jié)巴巴叫了一聲,,旋即又忍不住仔細打量一番顧北行。
‘對啊,,沒錯啊,,這就是二公子啊,可……可他今天怎么這么奇怪呢,?’
“好好好,,你這個小舅子今天我就認下來了,。”
顧北行樂得見牙不見眼,,拍著胸脯牛氣哄哄道,,“以后遇事就提我的名字,我罩著你,!”
“是,,多謝……咳咳……多謝姐夫?!?p> 白銘軒如墜夢里,,一時片刻難以回神,言行依然帶著些許拘束,。
顧北行正待繼續(xù)寬慰,,卻見錢通跟了上來,老臉泛著忐忑之色,,問道:“二公子要走了嗎,?可是老朽做的菜不合口味?”
顧北行拱了拱手,,笑道:“錢掌柜哪里的話,,你這手藝是我生平僅見,每道菜都色香味俱佳,,怎么會不合口味,?”
“那二公子這是……”錢通露出苦笑,以為顧北行只是假意安慰自己,。
“我和銘軒有點私事要辦,,所以提前離席了?!?p> 顧北行解釋了一句,,見錢通仍舊不信,又念這小老頭前前后后伺候的周到,,心里頓時有了計較:“錢掌柜,,我顧北行生性直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從不和人來虛的,。這樣吧,吩咐人去取文房四寶過來,!”
錢通聞言不敢怠慢,,忙差人去后面廂房拿紙筆墨硯。
顧北行左顧右盼,,恰巧身側(cè)有一張空桌,,便將其拉至面前,。
這會兒靈悅樓前堂正有不少客人,經(jīng)過方才那場小小沖突,,都認出了顧北行這位名聲在外的仙君府二公子,,見狀紛紛好奇地圍了過來,。
不消片刻,,就有侍女將文房四寶擺在了空桌上。
顧北行拿起筆,,沖錢掌柜道:“研墨,!”
錢掌柜這會兒隱約猜到了顧北行的想法,激動的滿面通紅,,忙不迭地倒水推錠,。
借著錢掌柜研墨的功夫,顧北行面向眾多看客,,笑道:“今日承蒙錢通掌柜招待,,讓我顧北行也嘗了回絕美佳肴,這靈悅樓雖然貴,,可貴有貴的道理,。今日,我便親筆給靈悅樓提一幅字,,正好請諸位作個見證,!”
“好!”
“能親眼目睹二公子提字,,那是我們的福分,!”
“二公子威武!”
看客們連聲叫好,,鼓著掌狂拍馬屁,,極大滿足了顧北行的虛榮心。
少頃,,錢掌柜研罷了墨,,顧北行提筆蘸墨,在鋪開的宣紙上龍游蛇舞,,不一會兒,,五個大字便映入眾人眼簾:
‘星瀚第一樓’
寫完后,顧北行凝目打量片刻,,只覺這五個字奇丑無比,。
橫不像橫撇不似撇上大下小右高左低,仿佛十幾只蚯蚓亂糟糟趴在了潔白的紙面上,。
“嗯,,還需點綴些許,。”
他嘀咕一聲,,又抬筆在左下角添上了自己的大名,。
此時再看,卻見‘星瀚第一樓’這五個字恰如活過來般充滿了勃勃生機,,那一條條蚯蚓也變成了巨龍在宣紙上輾轉(zhuǎn)騰挪,,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與窒息感。
堪稱獨樹一幟,,足可開宗立派,。
顧北行微微點頭,心中頗為滿意,。
“這……這字好?。±闲嚆@研書法一道半生,,當(dāng)真從未見過如此奇瑰絢麗之字體,!二公子真乃神人也!”
“我以為,,憑二公子這般書法功力,,可稱書圣!”
“你這叫什么話,?書圣算老幾,?依我之見,二公子當(dāng)?shù)脮啥?!?p> “我覺得書神才最恰如其分,!”
眾人你來我往拍著彩虹屁,拍得顧北行通體舒暢神清氣爽,。
錢掌柜見圍觀人潮越湊越近,,生怕顧二少的墨寶有失,忙撲過去護住桌面,,同時嘶聲喊道:“來人,!快來人!馬上去城里給我買最貴的裱框,!找最好的裝裱師傅,!護衛(wèi)呢!,?趕緊滾過來,!圍著這張桌子!誰敢亂動亂摸,,統(tǒng)統(tǒng)亂棍打出靈悅樓,,生死不論,!”
看客們聞言大呼不滿,立即調(diào)轉(zhuǎn)槍頭炮轟錢通小氣,。
三百六十度環(huán)繞沉浸式的彩虹屁就這么沒了,,顧北行意猶未盡地嘆口氣,拽著目瞪口呆的白銘軒離開了靈悅樓,。
城中街道,,兩人并肩而行。
白銘軒回憶剛才的場景,,不禁搖頭苦笑道:“這群人可真是……臉皮夠厚的,?!?p> “何出此言,?”顧北行似乎聽不懂般問道。
白銘軒看他一眼,,猶豫片刻,,如實說道:“我覺得二公子……”
“叫姐夫?!?p> “咳咳,,我認為……姐夫的字雖不算丑,可也遠遠達不到漂亮的程度,。他們想要奉承……嗯……奉承姐夫,,我能理解,換做我恐怕也會這么做,,但絕不至于厚顏到那般地步,,堂而皇之的談?wù)摃桑鴮嵱行┨^了,?!?p> 顧北行點頭道:“不錯,確實太過了,。有句話怎么講來著,?對,恬不知恥,!說的就是他們,!”
“……”
白銘軒頓了頓,隨即似是在那一聲聲姐夫之中尋找到了力量,,望著顧北行直言道:“可我怎么感覺……你剛才很享受的樣子,?”
“有嗎?”
顧北行裝模作樣思考一番,,爾后理所當(dāng)然道,,“我為什么不能享受,?他們在夸我又不是罵我?!?p> 白銘軒皺眉道:“但他們夸你并非因為你字寫得好,,只是因為那是你寫的字而已。這種贊賞根本并非誠心實意,,亦不是靠自己的真才實學(xué)得來的,,又如何能坦然接受?”
“哎呀,,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
顧北行輕笑著搖了搖頭,,“銘軒啊,,我問你,假若讓你身處這樣兩個場景中,,第一個是你靠勤學(xué)苦練得來了本領(lǐng),,展示在眾人面前,并因此得到了贊賞,。第二個是你根本狗屁不通,,胡亂發(fā)揮一氣,無論懂行的不懂行的都看得出來你是個門外漢,,可他們卻礙于你的身份不敢嘲笑譏諷你,,還得變著法兒的拍馬屁夸你。你仔細想一想,,哪種情況會讓你更爽,?”
白銘軒抿著嘴沉吟許久,爾后認真道:“第一個,?!?p> “那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p> 顧北行撇了撇嘴,,“你得暫時拋掉道德自我,從你的本性出發(fā),,縱向挖掘深入考量,。”
白銘軒苦苦思索,,不停在腦海中對比著這兩個場景,,半刻鐘后,他搖頭道:“我還是覺得第一個場景更令我舒服?!?p> “你要品,!要細細地品!”顧北行瞪起眼睛,,不信邪般死命向白銘軒灌輸自己扭曲的三觀,。
白銘軒依言又品味了半刻鐘,用更加堅定的語氣說道:“姐夫,,我仍然選擇第一個,。”
“唉,,沒想到你對自我的認知能達到如此清晰且自信的程度,。”顧北行頗感敬佩,。
白銘軒笑道:“我就是這種性格,,從小一直堅持靠自己的本事獲得別人認同,或許也是因為平日里奉承我的人太多了吧,,姐夫千萬別見怪,?!?p> “這有什么好見怪的,,咱們是一家人嘛?!?p> 顧北行渾不在意般摟著他的肩膀,,頓了頓,又微微皺起眉頭,,“其實吧,,我剛才想了又想,畢竟和你姐姐的親事還沒徹底定下來,,現(xiàn)在就讓你改口叫姐夫,,是有些不妥哦,你覺得呢,?”
聞聽此言,,就在這一剎那,白銘軒忽地福至心靈,,反手也摟住顧北行,,張嘴大笑道:“哈哈,姐夫上當(dāng)了吧,!其實自打你剛說出那兩個場景,,首先從我腦海里跳出來的念頭就是第二個更爽,那都不是一般的爽,,簡直爽到飛起來,!”
“哦,?沒想到你個臭小子演戲還挺有一手?”顧北行同樣哈哈笑道,,“我就說嘛,,咱們兄弟二人,三觀豈會如此不和,?”
“那怎么可能,?我肯定永遠跟姐夫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呀!”
“所以,,你覺得第二個場景更爽,,是真心實意的嘍?”
“當(dāng)然,!天地可鑒,!”
“好兄弟!”
“好姐夫,!”
“咱們走著,?”
“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