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二年,,大將軍秦錚在雁門關(guān)外與突厥激戰(zhàn)三月,最終大敗突厥,,圣上龍心大悅,,召大將軍還朝并加封秦錚為鎮(zhèn)北大將軍,。
十月,,秦鎮(zhèn)親率三軍至鄴城下,,安排三軍原地駐扎,,以待圣命,。
夜幕低垂,,十月的風(fēng)吹在人身上,已經(jīng)微微帶了些涼意,。夜涼如水,,月色皎潔。
主營外的空地上,,一個男人立在那里,,如一座巍峨的山,挺拔筆直,。他微微抬頭,,看著月亮。
位于他左后側(cè)的軍帳簾子,,此時被一雙手掀開了個角,,一個穿著青白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含笑走到男人身后,,開口道“將軍今夜好興致啊,,居然在賞月?!?p> 聽到聲音的男人回過頭來,,只見他大約二十五六歲,身著銀灰色鐵葉攢成鎧甲,,腰系一條金獸面束帶,,前后兩面青銅護(hù)心鏡,下穿一雙羊皮跨靴,。受風(fēng)沙侵襲,,他的膚色呈現(xiàn)古銅色,面部輪廓如同被刀削斧刻般,,流露出一種剛毅,,劍眉下是一雙深沉不見底的眼眸,流出嚴(yán)峻之色,。
見到來人,,他的眼神放柔和了些,,“軍師不是也深夜未眠嗎?”秦錚開口,,聲音雖低沉,,但聽得出帶了絲笑意。
孟德哈哈一笑,,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反而繼續(xù)調(diào)侃道“將軍莫不是因為明天就要進(jìn)入鄴城了,,而激動的難以入眠,?”秦錚看了他一眼,臉上還是沒有表情,,眼底卻起了一絲波瀾,。
今夜的心情,確實復(fù)雜,,不知不覺,,他離開鄴城,已經(jīng)十年了,。
當(dāng)初,,秦家眾叛親離,孤兒寡母被圣上一道諭旨發(fā)配梁州,。而今,,他秦錚浴血歸來,成為人人敬仰的戰(zhàn)神,,這條路,,他走了十年。
他花了十年時間,,讓自己走到這個位置,,那當(dāng)初那些人欠了他的,欠了他秦家的,,都要一筆一筆的還回來,。
秦錚雙眸深沉,雙手在身側(cè)緊緊的握成了拳,,孟德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突然想起一事,湊到秦錚身邊,,壓低了嗓音問,,“將軍與那人談的如何?”
昨日暗夜,,秦錚秘密進(jìn)入鄴城,,一夜方歸,,除了孟德,三軍將士,,無一人知曉,。
秦錚聽了他的話,嗤笑了一聲,,聲音冷肅“不過是個忘恩負(fù)義的卑鄙小人罷了,。”
昨日深夜,,秦錚進(jìn)入鄴城,,直奔左丞相林甫的府邸而去。
林府書房
是夜,,林甫正在書房處理公務(wù),,忽然窗子微動。
“誰,?”林甫警覺,,開口呵道。
下一瞬屏風(fēng)后就轉(zhuǎn)出一個人來,,他一身玄衣,,腰帶跨刀,剛硬凌厲,,雙目黑沉,。
他看向端坐在書案后的林甫,林甫年過半百,,穿著暗灰杯紋袍子,,一條暗黃仙花紋角帶系在腰間,頭上早已生出華發(fā),,卻依然精神矍鑠,,一雙眼睛里射出威嚴(yán)的光芒,并不見任何衰老之態(tài),。
“十年未見,,林相如今還是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啊”那人開口,聲音冷肅,。
林甫本因陌生人闖入而略顯慌張,,此時略一打量,即知面前年輕人為何人,。只因他與秦城那相似的眼神,,凌厲而有殺氣。
“你是秦錚,你本該在城外待圣命,,無召而入,,可是死罪?!绷指﹂_口說道,,眼神威嚴(yán),言辭尖銳,。
“呵,,左相如今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心情管別人的閑事,,真是讓人佩服啊,!”
“你……你此話何意,?”林甫身子一懔,,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
秦錚冷哼一聲,左手從懷里掏出了個物件,,隨手一擲,,那東西就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林甫的桌面上。
是一本折子,,林甫拿過去打開,,看了幾行,臉色大變,。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看著秦錚黑沉的眼,已經(jīng)有好多年,,林甫都不曾有這種害怕的感覺了,。
“說來也巧,我?guī)П愤^青州,,路上遇到一群山賊正壓著兩輛朝廷的官車倉皇西逃,,我便順道剿了個匪,那賊頭子為了活命就告訴了我點有趣的東西,,我見他說話有趣,,就將他帶在身邊了。怎么,,左相要不要見一見,?”秦錚長腿一邁,坐到了林甫的對面,,玄色長袍微卷,,露出里面黑色的長褲,,雙腿修長,堅實有力,。他身上冷肅,,說話的聲音卻輕慢,就像在和林甫話家常一樣,。
不料林甫聽了這話,,一瞬間面色變得灰白,頹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秦錚左一個巧合,右一個順手,,別人聽不出來,,他怎么能聽不出來呢?他是有意為之,!
今晨,,戶部尚書林萬到府里求見林甫,一進(jìn)來就磕頭喊救命,,聲音顫抖的說“運往南方四省的賑災(zāi)銀在青州道上,,被一伙山賊打劫了,運銀的士兵們拼死抵抗,,還是叫山賊搶去了兩車,。”
林甫一聽,,雖吃驚,,但也沒慌亂,青州山上有一伙極厲害的山賊,,當(dāng)?shù)毓賳T數(shù)次圍剿都沒消滅,。林萬此次丟了官銀,雖然犯了罪,,但罪不至死,,頂多被治一個運送不力之罪。
這林萬是林甫本家的侄兒,,少有壯志,,早年中了進(jìn)士做官,一路上由林甫扶持著做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
林甫瞧他可憐樣子,,嘆了口氣,一邊抬了他的手臂想把他扶起來,一邊數(shù)落道“好歹你也是一部之首,,三品大員,,怎么遇事這么沉不住氣?趕緊自己寫道折子上去請罪吧,!”
林萬不肯起來,,只顧著一個接一個的磕頭,林甫見他身如抖篩,,慢慢的回過味來,,他一字一頓的說“恐怕事情不像你說的那么簡單吧?,!”
林萬哇的一聲哀嚎起來,,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話說了清楚,,“啪──”話還沒說完,,林甫就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力氣之大,,林萬的頭頓時側(cè)在了一邊,。
林甫氣的胸腔翻滾,差點當(dāng)場吐了血,,這林萬如今官做的大了,,貪念也隨之增大,,居然伙同青州道的山賊演了一出戲,,順了朝廷賑災(zāi)的兩車官銀!
“叔叔,,救救侄兒,,沒人知道他們是我的人,原本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但不知半路從哪兒冒出來了一群人全攪和了,,我派去的人回來說阿大被那群人抓了,銀子也被他們帶走了……”林萬跪在地上,,哭訴道,。
林甫看著他這不成器的侄兒,心里厭惡,,拂開他欲抓過來的手,,厲聲喝道“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明日你就去陛下面前自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講清楚,,等待陛下的裁決吧!”
“叔叔,你不能……”林萬聽他這話徹底慌了神,,他膝行上前,,拽著林甫的袍子不肯放“叔叔難道忘了嗎?你小時候父母早亡,,是我母親時不時的救濟你,,你才能活下來的,你進(jìn)京趕考的盤纏,,還是我母親賣了家里的田地才給你湊齊的,,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
他的話的確觸動了林甫,,他少時困頓,,全靠表嫂救濟才得以長大,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林甫的今天,??墒签に秦┫啵尘?,忠君之事,,賑災(zāi)的銀子是災(zāi)民的救命錢,林萬都敢眛了良心去貪,,實在是可恥,!
他打定主意,不再看他一眼,,手上用力甩開他,,向門口走去,林萬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會幫他了,。
“叔叔!”林萬慢慢的站起身,,他聲音陰冷,,一字一句的說“我姓林,叔叔舉薦我當(dāng)了戶部尚書,,我盡心盡力的替叔叔辦了不少事,,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啊,陛下知道了此事,,侄兒小命不保,,叔叔以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了嗎!,?”
林萬在賭,,他跟著林甫十年,,為他鞍前馬后,他心里自認(rèn)對他已經(jīng)足夠了解,。林甫此人,,一不愛財,二不愛色,,唯獨權(quán)勢二字,,拿得起,放不下,,為心中執(zhí)念,。
果然,此話一出,,林甫的腳步停住了,,他背對著林萬,許久之后,,才慢慢回頭,,他的面部表情極僵硬,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你先回去吧,,我會想辦法的,。”
林萬滿意的笑了,,他拍了拍袍子,,昂首闊步的走了。
………………
“左相是打算一直這樣沉默嗎,?”秦錚見他坐在那里,,像蹲石化了的雕像一般,便開口問道,。
林甫因他的問話而回過神來,,只一瞬,他心里就明白過來,,他面色恢復(fù)平靜,頓時又變成了那個氣度威儀的左相,,事已至此,,林氏一族的命門已被人拿捏,也沒什么退路可走了,,不如把話說個明白,。
“你想要什么?”林甫沉聲問,?!皩④姏]有將折子呈至御前,,而是選擇露夜前來,想必是心中已經(jīng)有了打算,,就直說吧,!”
秦錚輕笑“左相果然聰明,”骨節(jié)分明的左手食指彎曲,,扣了扣桌面,,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折子我可以不上,賑災(zāi)銀也可如數(shù)歸還,,只是…”他聲音變得冷肅“左相要幫我辦件事,。”
林甫聞言一臉凝重,,開口問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