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失了白美人的那聲“小心”,,更錯過了小黑那句“快跑”,,小白跑得不及熵溟快,,于是轉(zhuǎn)頭時,,便見熵溟身后,,一條無皮的蛟龍,,張牙舞爪朝我們撲過來,。熵溟將我?guī)щx潭邊,那條血肉橫飛的蛟龍便落回清潭,,染紅一潭清水,,卻又極快的恢復(fù)了明澈。
那清潭重歸了平靜,,而我心如擂鼓,。
他背上五道深長的爪痕,每一道皆入骨三分,,汩汩血液涌出來,,我只覺雙眼之中有什么將要奪眶而出,又覺得心中已然涌現(xiàn)了什么,。
我問熵溟:“你為何如此護(hù)著我,?”
熵溟扯起嘴角答道:“這傷于我算不得什么,若是你,,便要丟了性命,。”
許久許久,,我聽風(fēng)聲過耳,,聽白美人撕了衣袂,聽小黑嘆服于他,,聽小白關(guān)切問我,。
而我望著熵溟,想分明最是歡喜見他笑著的模樣,,近來,,卻時常見他滿臉慍色,如今,,更要看他因痛楚蹙起眉頭,。
他失了笑容,卻是因我,。
夜輕塵,,一介鬼靈,塵世間何其脆弱的存在,,輕如塵埃命如螻蟻,。如何蒙受塵世間最為仙妖心馳神往的逍遙神君,如此照拂舍命相護(hù),。
小黑見我呆坐,,便湊過來搖我,,笑話我道:“方才沒見你害怕,,現(xiàn)下無事了倒呆了起來,。”
水滴石穿,,想孟婆或可感到欣慰,,她曾講了那樣多纏綿悱惻情思柔腸,總算令我醒悟的不是太遲,。
我站起身,,拂去一身塵土,與小黑他們一道回到渡船,。
黑暗中,,我向熵溟看過去,朝他扯起一個笑容,,明知他看不見,。
孟婆說:“世間事,因果循環(huán),,有因必有果,,有債必有償?!?p> 我欠了熵溟的債,,而我不知如何還。
那日回去之后,,熵溟對我說,,下月的十八是個好日子,便定那日出發(fā),。
趁著這段時日,,我將要送與冥府眾鬼們的禮物備齊,交與小黑,,托付他待我走后,,分送了去。然后仍舊白日出門植花,,夜里便去鬼市攤餅,。我竭盡全力將一切恢復(fù)如初,可心中卻始終知曉,,心境已然變了,,如何也做不到一如當(dāng)初。
一日,,我于忘川植花,,望著江面便忽地想起那日他于黑暗中握住我的手,那時的黑暗,那時的光,,那時他掌心的溫暖,,我記得那樣明晰,于是再無心植花,,只好拾鋤而歸,。
白美人正在我院中飲酒,纖弱身形在那枯樹下,,顯得那般落寞,,才見她盈盈一汪秋波藏著欲說還休的情愁,便見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卻于虛空中消散無跡,,上回在忘川我便覺得她似乎也是個有故事的妖精,今日見了她這般模樣,,便生出幾分憐意來,,我與她對坐,默然無言,,對飲三盞,。
問白美人:“天地廣闊,你為何偏偏躲在冥府,?”
白碎煙醉了酒,,失笑著與我說:“若你心上在意著什么,一時想見他,,一時怕見他,,可最后,仍是忍不住要見他,,若你心上有這么一個人,,令你失了心智,便知道,,哪怕再黑暗污穢的所在,,只要能見著他,陪著他,,都無所謂,。”
我說:“冥府只有鬼,,沒有人,。你惦記的那個,究竟是誰,?”
白美人道:“是人是鬼都好,,只要他是他,,只要我知曉那是他便是。念著他,,便想見又怕見,,忍著不見,又只好偷偷地見,。”她說著便露出一抹苦笑,,望著我道,,“你不知道猜一個人的心思有多難,有多苦,,尤其那人在你心上,,你便不知道何時笑才好,何時去見他才不會惹他不快,,何時他也會如你念著他一般念著你,。”
我問白美人:“你為何如此在意他,,為何要將他放心上,,為何不避不躲,任由他令人神魂顛倒,?!?p> 白碎煙說:“若是眾生皆知曉結(jié)局,佛主又何必舍身以渡眾生呢,?!?p> 我聽不懂白美人這話的意思,便與她碰杯飲酒,,幾盞又幾盞下去,,漸漸迷離起來,便問她:“你心上那人,,可是熵溟,?”
白美人大笑道:“世間男子何其多,為何你瞧上的,,便是旁人也瞧得上的,。罷罷,也只似你這般榆木腦袋一顆,,才瞧不出,,殿下心中所念的究竟誰!來,,干,!”
我亦大笑起來,,道:“誰說我瞧不出來的,人間情愛,,我聽過的人間情愛,,只怕比忘川還有深得多的。我知曉的,,我明白的,。”
白美人大笑道:“你想的不錯,,殿下的確是個世間好兒郎,,若是放在人間,便是個紅顏禍水,?!?p> 我想起他笑的模樣,便拊掌附和道:“不錯,,他生的那般模樣,,確是個禍水。幸而他生在天族,,是沒人敢打得了他的主意的,。”
白美人摔了酒壇,,喝道:“誰說不敢,,我敢,那年我特意攜了世間最烈的酒去找他,,那時我便想,,若將天界這位三殿下灌醉了,春宵一刻,,從此便賴上了他才好呢,。”
她忽地停下來不再說了,,我便著急問道:“后來呢,?”
白美人端著酒盞湊到我面前,笑起來,,道:“誰知道他嫌那酒不好喝,,才喝了一口,便不肯再飲,。我便對他說,,佳釀自然是有的,冥府有個鬼靈,,藏了滿院子的好酒呢,?!?p> 我饒有興致,乘著酒興,,又與她干了酒盞,,聽她繼續(xù)說:“三殿下聽了,便說地府至陰之地藏了上百年的好酒,,想來定是別有滋味,,我想也應(yīng)是如此,他便要我告訴他,,那院子在何處,,有什么標(biāo)識,令我等在原處,,他取回來與我再喝?!?p> 我聽了,,便指著檐下立著的酒壇,笑起來:“你說的可是我的院子,?!?p> “正是你的院子呢,你埋了一院子的好酒,,我在上頭可瞧得分明呢,。”
“后來呢,?”
“后來我便告訴他,,你的院子好找的很,去冥府,,找一顆枯樹,,枯樹上頭吊著“夜輕塵”三字的名牌,便是了,?!?p> “······”
“后來他不小心撒了酒盞,借著更衣的由頭便消失無蹤······”
我與美人聊了許久,,酒水一盞盞下肚,,漸漸便醉起來,她說了許多有關(guān)熵溟的事情,,我便格外想見熵溟,。正想著,便見他站在我的面前,,笑說我們喝酒,,竟然不肯等他,。白美人大笑起來,道:“怎么,,怕我灌醉了她,,吃掉么?”
我顧不得聽他們究竟在說些什么,,有些癡傻的看著熵溟微啟的唇,。他的唇,看上去極薄,,微揚起來便格外燦爛,,若只是那般靜靜地閉著,便顯出幾分沉穩(wěn),,我偏愛它燦爛的模樣,,每每見了,便對他這副姿容心馳神往,,想天底下的生靈,,為何不能皆生的他這般模樣,如此,,便教人眼見了,,心中便歡喜,又想若是連惡鬼也生得他這般模樣,,便將枉害了更多的性命,。
熵溟攬著我回屋,將我扶坐在榻上,,我見他轉(zhuǎn)過身去,,心中不悅,下意識便抓住了他的手,。
我或許是中了邪,,或許是教鬼上了身,我抓著他的手,,說:“我想要你,。”
熵溟只是靜靜地站著,,不動如山,,我看著他的背影,從未覺得光陰如此漫長,,心口如此緊澀,。
便放了手。
熵溟卻回過身來,,揚起笑意,,問:“阿塵,,你喝了多少酒?”
我辯解道:“白美人比我喝的更多,?!?p> 他便又笑著問我:“你可知曉,你方才說的那話是什么意思,?”
我沒有答,。
什么意思呢。
似落葉追逐清風(fēng),,似星辰追逐暗夜,,似蝶追逐繁花。
我只是傾慕你許久,,漸漸難以自持,,才終于明白,即便云泥,,也盼望相見,,于是化成雨,化成雪,,化成塵埃,,也要與你相見,,盡歡,!
熵溟笑著問:“在人間,若是公子對美人說了這話,,那公子便要迎娶那美人,,你對我說這樣的話,可是要嫁與我,?”
我答:“是,。”
熵溟笑著問:“若是其他美人也同你一般對我說這樣的話,,你當(dāng)如何,?”
我答:“我便將你豢養(yǎng)起來?!?p> 熵溟笑著問:“我不是寒鴉,,你又如何豢養(yǎng)我?”
我答:“那便尋一處僻遠(yuǎn)的山林,,釀些醉人的美酒,,教你醉生夢死離不開我?!?p> 熵溟不再笑了,,燦爛的眸子染上幽沉的光影,,問道:“你想要什么?”
答:“你,?!?p> 我有些被問的煩了,偏偏他閃著光的漆黑眼眸盯著我的眼睛,,仿佛看進(jìn)我的心里一般,,教我無法冷靜,更無法克制,,我便著急的重復(fù):“熵溟,,我想要你?!?p> 熵溟燦爛的唇向我貼近,,蜻蜓點水的觸碰。
我在想他的唇,,果然如我想象般的美好,,便追向他含住了那瓣唇。
熵溟的指尖撫上我的臉頰,,一點點的,,將寸寸溫?zé)崛旧衔遥紦?jù)我,。心口難耐的微顫,,而我再也分不清究竟是酒醉,還是心醉,。熵溟微微顫動時,,我覺得自己仿若一只撲火的飛蛾,灼熱涌上來,,而我卻迎了上去,,直至他與我唇齒相依,有些發(fā)狠的說:“阿塵,,我要你記著,,是你說要讓我離不開你?!?p> 我含著他的唇,,深深吮上去。想:好,,即便是撲火,,有此一瞬,已然是足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