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維珩服飾顯眼,所以雖然場面異?;靵y,,辰君等人又離得很遠,但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
他上馬想要逃跑,,被后面追至的周軍騎兵砍種兩刀,,接著,景元洪騎著那匹著火一樣的巨馬手舉長矛跟了上來,,仍然是砍,,在呂維珩左肩上劃出一條半尺來長的口子。
黑盔大將高聲慘呼,,落馬而死,。
“如此用兵,真神人也,!”陳滿看著遠處的戰(zhàn)斗嘆息道,,辰君等人一起點頭,深有同感,。
“景元洪,,得記住這個名字,連殺哈赤虎和呂維珩兩員猛將,?!背儆行┘印?p> “看來我們逃的對,,官軍還是能人多,,要是在叛軍中繼續(xù)待下去我們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背骄嫔钒?,手指遠處正被周軍追殺的叛軍士兵,心有余悸,。
“還是當(dāng)老百姓的好,。官軍會打仗,,可惜諸侯林立,彼此之間矛盾重重,,以前聽老鄧說過,,敗火教這次起義怕有幾十萬人參與,兩下這么打下去,,只有天知道最后哪股勢力能贏,。”陳滿搖頭嘆息,。
“我覺得也是,,戰(zhàn)爭不過是權(quán)貴老爺們的競爭游戲,好多人當(dāng)兵根本連理由都沒有,,莫名其妙就上了戰(zhàn)場,,太慘?!背骄媛镀嗳?,她呆看著遠方。
景元洪并沒有收束人群,,他靜靜立在馬上,,掃視滿山遍野逃難的平民,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那一刻辰君心有所悟,,一切只不過是那位將軍的布置,引誘對方上當(dāng)而已,,普通百姓在他眼里同樣沒有額外價值,,那便是老兵口中的草芥。
“走吧,,想多了也沒啥用,。”老爹起身,,招呼幾個孩子上路,。
幾人辨明方向,一路向南離開,。
回家計劃進行之順利完全超乎眾人想象:從戰(zhàn)場逃離后,,辰君等人一路直奔上河郡,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封鎖,、檢查,,也沒有類似強制征兵這種事情發(fā)生,眾人內(nèi)藏環(huán)甲,一路順利返鄉(xiāng),。
……
六天后,,辰君四人終于回到了久違的家鄉(xiāng)——陳家村,那里依舊風(fēng)平浪靜,。
“娘,!”剛過田澤幾人就望見在村頭守候的申氏,她見到父子四人完完整整地回來,,驚喜交加,,幾乎當(dāng)場暈厥。
辰君第一個跑過去攙扶,,母女倆抱頭痛哭,。
后來聽鄰居們說她每天都到村頭來等待,無論風(fēng)吹雨打,,這讓辰君幾個又平白難受了好久。
一家人久別重逢,,先是哭作一團,,然后是徹夜長談,互道別來之苦,。
第二天,,陳滿父子四人死里逃生的消息轟動全村,鄰里大都跑來祝賀,,畢竟今年的收成是他們用命換回來,,而且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過來寒暄一番也能沾沾喜氣,。
慶?;顒映掷m(xù)了三整天,全村一派歡樂祥和,,對辰君四人來說,,外面的硝煙戰(zhàn)火仿如隔世。
小姑娘終于換回女裝,,但沒有改名字,,辰君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意義重大,一段值得懷念的經(jīng)歷,,幾縷難以割舍的情誼,。
別人喊起來也是在提醒她,磨難已經(jīng)過去,,要更珍惜難得的幸福生活,。
可惜,幸福也只維持三天,,辰君一家被迅速拉回現(xiàn)實:首先,,三娃子沒能跟他們一起回來,,他的家人表示強烈不滿;其次,,老爹陳滿箭傷復(fù)發(fā),,這兩天開始持續(xù)發(fā)熱。
對于這兩個問題,,辰君等人都無計可施,,只好登門去請長樂叔。
陳長樂似乎對辰君的來意了如指掌,,還沒她等把話說完就點頭應(yīng)下,。
老村長依舊滿面笑容、一團和氣,,但辰君總覺得哪里不對,,半年多不見,這位從小帶她長大的長者似乎陌生了很多,,總有一種心里隱藏秘密的感覺,。
兩人提了藥箱,一前一后出門,,一路無話,,辰君只是默默地跟在老村長身后,心里七上八下,,一會兒想起三娃子,,一會兒掛念老爹的傷勢,一會兒又想起老鄧等人,。
長樂叔同樣沉默,,他走得很快,只是一進入陳家小院速度反而突然慢下來,。
老人回頭看辰君,,欲言又止,仿佛下定什么決心,,猛地轉(zhuǎn)什,,徑直向屋內(nèi)走去。
“他長樂叔,,三娃子的事我們也很難過,,不過戰(zhàn)場混亂,我們確實沒啥辦法,?!贝蠹易ǎ_場白的任務(wù)由大哥常勝完成,老爹陳滿箭傷復(fù)發(fā)之后,,家里就由大哥做主,。
三娃子與陳滿家四人同行,一起出發(fā),,回來卻獨少他一人,,非議難免,其家人已經(jīng)來鬧了兩次,,給陳家父子死里逃生這件喜事平添一抹陰影,。
陳長樂是村里主事,而且親身參與其中,,需要,,也只有他才能出面調(diào)和。
“我明白,,但是,,人命大事簡簡單單幾句話很難說清,三娃子他娘和妹妹也很可憐,,你們要理解她們的心情,。”陳長樂道,。
“我能理解,娘和妹妹都是婦道人家,,一個守在家里,,一個跟著我們在外折騰,這大半年也受了很多苦,?!贝蟾缯f著看申氏和辰君,兩人都紅了眼圈,,險些落淚,。
隨后,常勝將他們下船以后的遭遇又給長樂叔詳述一遍,,事無巨細,,連帶戰(zhàn)場上的驚心動魄也不曾隱瞞。
陳長樂聽罷嘆氣:“真是難為你們,!”
辰君在旁邊聽著,,心頭有些詫異,從前的長樂叔不是應(yīng)該摸摸自己的頭,,重點安慰一番,?
“云臺集遭襲,當(dāng)時場面混亂,拜火教和官兵混在一起,,逃命都來不及,,哪還有機會去找人?從那時起我們就和三娃子失去聯(lián)絡(luò),。
爹有舊傷,,我們只能脫下軍裝扮作平民。
后來遇到周軍士兵,,被帶走,,當(dāng)做誘餌一路向西,在路上又被打散,。
說實話,,三娃子現(xiàn)在是死……還是活都不知道?!背僬Z帶悲戚,。
“好吧,話已至此,,多說無益,,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我盡力跟三娃子他娘解釋,。
咳,!其實我的責(zé)任最大,當(dāng)時要不是我硬拉你們幾個出河,,哪來這么多事情,?”辰君這時注意到長樂叔這一年著實蒼老很多,五人消失這大半年,,可以想象他每天都在煎熬,。
大哥道:“長樂叔,話不能這么說,!當(dāng)時要不是您帶我們出河,,今年全村人都得喝西北風(fēng)。有些人如果不分是非,,一味埋怨,,那就是狼心狗肺,我們第一個不答應(yīng),!”
“對,!”辰君等人隨聲附和。
“好,!有你們這句話,,我也算沒白白賣這一回老命,。
哦!對了,,你爹的傷勢如何,?我來看看?!?p> 陳長樂是村里醫(yī)術(shù)最高的人,,辰君的手段都是從他處學(xué)來,幾人見他問診,,都屏息凝神,,靜待結(jié)果。
“嗯……傷口處理的還算周正……只是一路風(fēng)塵,,瘡毒發(fā)作,。”陳長樂回頭看看辰君,,微微點頭,。
幾人見他口氣松動,心頭都是一喜,。
“嗯……”長樂叔低頭沉吟,,半天沒有說話。
辰君與他最為熟悉,,見他沉吟不語有些著急:“長樂叔,,您倒是說句話呀,這么不哼不哈的急死個人,!”
大哥瞪了辰君一眼,,道:“長樂叔,小女娃驕縱,,您別介意,有什么想法盡管說,,咱們都是自家人,,不用太多顧慮?!?p> “其實這病以辰君的水平也能看明白,,關(guān)鍵是沒藥……用開水煮小竹篾,刮去膿血,,敷上對癥的金瘡藥,,再口服祛邪湯藥當(dāng)可痊愈……”他說著去看辰君。
辰君拼命點頭:“長樂叔,,這法子我大抵也有想到,,就是這對癥的瘡藥一時難以配齊,還有……去邪氣的湯藥,,金銀花,、板藍根、黃連……手頭都沒有,?!彼凉M懷期待地看著陳長樂,陳長樂卻始終陰著臉一言不發(fā),。
“長樂叔,,有什么法子您倒是說呀!”辰君急得站了起來,,被大哥一把拉住,,厲聲道:“沒大沒小,坐下,!”說完也懇切地看著陳長樂,,等待他說話。
“這樣的年景,,這些藥物有……就是都在軍營,!”長樂叔猶豫半晌,終于低聲把辦法說了出來,。
屋內(nèi)一片安靜,,滿腔熱切和期盼都被瞬間抽干,一涼到底,。軍營有,,這是什么意思?幾人費盡千辛萬苦從軍營里逃回來,,難道現(xiàn)在還要再自己送回門去,?
“你們再想想吧,村里招兵是……是我負責(zé),!想好就來找我,。”
“什么,!”幾人同時大吃一驚,,辰君瞬間失去理智,上前一把揪住長樂叔的衣襟語帶哭腔,,道:“為什么會這樣,?你說,是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好處,?你是我們的主事,,大家這么敬重你,你怎么能把人往火坑里推,?”
“沒法子呀,!前方戰(zhàn)事吃緊,急需兵源,,村里去年那點魚根本不夠活,,由我出面跟軍里借用五百石糧食,你們家也有吃呀,!如今糧食還不出來,,人家找上門,讓我怎么辦,!”長樂叔失魂落魄,、老淚縱橫。
辰君松開手,,一屁股坐到地上,,渾身散了架一般,使不出半分力道,,感覺與大半年前在矛鋒下醒來時如出一轍,。
長樂叔也很難作,為全村人,,最后被全村人罵,,這樣對他太不公平。
“長樂叔,,剛才辰君一時魯莽,,您別怪他,你的難處我們大抵了解,,至于參軍的事……給點時間,,讓我們再考慮考慮。無論最后結(jié)果如何,,一定會盡快找您,。”常勝道
老村長點頭應(yīng)允,,又客氣幾句,方才起身,,顫顫巍巍地出了院門,,背影越發(fā)傴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