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寶頂之上,懸著一顆碩大無朋的夜明珠,光華流轉(zhuǎn),,熠熠生輝,仿若夜空中皎潔的明月,,將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傾灑在殿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
地面鋪設著潔白無瑕的白玉,,其中還巧妙地內(nèi)嵌著顆顆金珠,,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白玉的溫潤與金珠的璀璨相得益彰,,更顯華貴不凡,。
她身著一身銀甲,耀眼奪目,,頭戴紫金冠,,更添威嚴。齊眉處勒著一條玄色抹額,,隨著她的動作,,盔甲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聲響,,她緩緩屈膝,,跪于殿中。那三尺之臺,,此刻仿佛橫亙在她與往昔之間的一道難以跨越的溝壑,,將她與年幼時那段無憂無慮玩耍的時光,永遠地分隔開來,。
楚藍抬眸,,看到了蘇禧,。自上次一別,,已過去數(shù)載春秋,曾經(jīng)那個帶著自己在皇宮中肆意瘋玩的小姐姐,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風姿綽約,。
蘇禧正值韶華之年,若她只是個尋常女子,,或許早已尋得良人,,成家生子,過上相夫教子的安穩(wěn)日子,。
然而,,她不是。
楚藍輕輕斂下眼中一閃而過的悲憐,,神色莊重地說道:“微臣楚藍,,叩見禧娘娘、太皇太后,!”
蘇禧又怎會感受不到楚藍話語間的那一絲疏離呢,?她心中明白,正因如此,,她也只能靜靜地坐在鳳榻之上,,接受著楚藍的跪拜之禮。
曾經(jīng),,楚藍問過她:“為什么不出宮去,?”
她是不是很傻呢?明明手中握著出宮的圣旨,,本可以擇一人白首,,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留在這深宮之中,。
她自出生起,,便從未離開過這猶如冰冷金絲籠般的皇宮,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是那樣的陌生和未知。
或許,,留下來,,才是她認為最正確的選擇吧。
“少將軍請起,!”“賜座,!”
皇宮御花園內(nèi),一群宮人和宮女緊緊圍聚在一起,,他們的臉上滿是難看的神色,,望著眼前的景象,,個個面露驚恐,眼中滿是不忍,。
一架輪椅被無情地踢翻在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后,停了下來,。一位女子跌坐在草地之上,,淡白色的宮裝已被泥濘沾染,狼狽不堪,。
她面容清純美麗,,卻蒼白輕柔,墨玉般的青絲凌亂地散落在肩頭,。肌膚之下,,少了一層本應有的血色,顯得蒼白異常,,仿若久病未愈之人,,即便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也未能為她增添半分生氣,。
她清麗絕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此刻卻遭受著如此屈辱,。
明汐試圖用手撐著輪椅,,想要坐起來,卻一次次被無情地踢倒,,如此周而復始,。而換來的,卻是那公主無情的嘲諷:“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人,,還有什么臉活在世上,。”
明汐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那笑容中,,似有對這些人的不屑,又似有對自己命運的無奈,。
似是覺得明汐那帶著嘲諷的笑臉十分礙眼,,公主揚起手中的鞭子,便要朝著明汐抽打下去,,口中還嘟囔著:“方才在德妃娘娘那兒受了氣,,正愁沒地方撒火呢?!?p> 有膽大的宮娥見狀,,連忙開口阻攔:“公主,!使不得啊,!”
這位宮娥雖不知眼前獨自在御花園的少女究竟是誰,但她自幼被賣進宮中,,深知宮中的規(guī)矩和門道,,又怎會不明白,能自由出入宮廷且不被阻攔的人,,身份又怎會簡單,。
再聯(lián)想這位少女出塵的模樣,以及行動不便的腿腳,,她心中猜測,,這八成就是明王府剛回京的嫡長女,昔日那有著“投壺一擲勝三城”美譽的和郡主明云沉,。
主子不懂事,,可她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跟著一起胡來,。
明汐低下頭,,雙眼微微一閉,再睜開時,,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和仇恨的光芒,。她的手已經(jīng)悄然無息地搭在了腰間,那里,,藏著下山前師姐私下給她的毒針,,這毒針見血封喉,且極為隱秘,,能叫醫(yī)者查不出絲毫緣由,。
恍惚間,她抬頭望去,,只見在那些人的身后,,有一個與眾不同的衣角。也不知她在那兒站了多久,。
鐵靴玄袍,,那是楚家軍的裝扮。
是——她,?
楚藍擰著腕上的袖箭,,靜靜地立在月牙門邊。她剛從太皇太后那兒出來,,顧夫人說御花園景色不錯,,她便信步過來瞧瞧,,卻不想撞見了如此一幕。
“少將軍您瞧……”有人輕聲說道,,素聞少將軍與郡主交好,,如今見此情景,又怎會眼睜睜地看著郡主挨打呢,?
“不打緊,。”楚藍神色平靜地說道,。
顧夫人雖貴為誥命,,但畢竟曾是奴才出身,此時望著心急如焚,,又見少將軍氣定神閑,,也不敢擅自逾越上前。
明汐何等精明,,她心中暗道,,楚聽瀾果然是在懷疑自己嗎?
她暗暗收起毒針,,放棄了動手的念頭,,硬生生地挨了公主一鞭子。這一鞭抽在她的頸下,,瞬間便是一道血痕,,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鞭之仇,,她遲早會加倍奉還,。
明汐心中想著:這下,總該消除她的嫌疑了吧,。
那公主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宮娥,,隨后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躺在地上的明汐身上,口中還惡狠狠地說道:“不過是一個廢物,,我堂堂公主,,還打不得了?”
一道耀眼的光亮突然閃過,,眾人還未看清那是什么,,便見公主搖搖晃晃,隨后跌倒在地,。
“放肆,,何人敢對公主無禮!”有人大聲喝道,。
“公主便是好本事,!”楚藍的話語中沒有絲毫暖意,,卻自有一股威嚴,叫人不敢違抗,。
楚藍緩緩走了出來,,神色冰冷淡漠,叫人難以捉摸她此刻究竟是喜是怒,,那漠然的神情,,讓人猜不透她心中的半分想法。
“身為公主,,不思為百姓謀福也就罷了,竟在此處惡意傷人,?這就是皇家的教養(yǎng),?”
論說教責罰,她楚藍年紀尚輕,,既不是長者,,也不是師者,按道理本不夠資格,。但她也覺得,,給這公主一點小懲大誡也無妨,畢竟,,她身后有陛下?lián)窝?p> 眾人驚恐不已,,他們或許不認識楚少將軍,卻認得少將軍身后的嬤嬤——那是禧娘娘的乳娘,,顧夫人,。
“今天這件事,定要稟明皇上,,明王府和將軍府一定追查到底,。”
這便是歷經(jīng)沙場的少女所擁有的氣勢,,又豈是這些在嬌生慣養(yǎng)中長大的公主所能承受的,。
公主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呆立在原地,。
一件厚重的披風輕輕搭在了明汐的肩上,,楚藍輕聲喚道:“云沉姐姐!”
明汐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讓你見丑了,。”
然而,,就在楚藍蹲下身子,,準備給明汐檢查傷勢的時候,,那位公主突然翻身而起,操著長鞭便惡狠狠地抽了過來,。
“聽瀾,!”明汐驚呼道。
楚藍死死地將明汐護在身下,,那一鞭狠狠地打在了她的盔甲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
她滿眼復雜地看著明汐,,心中恍然明白,,又何必在意她是否是佯裝行動不便呢。
至少,,在這危險的瞬間,,她對自己的擔心和著急,是那樣的真心實意,,這便足夠了,。
楚藍頑皮地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姐姐,,我沒事,!”
回頭一看,那輪椅已經(jīng)損壞,,楚藍將佩劍遞給了顧夫人,,隨后背對著明汐蹲了下去,說道:“姐姐,,我背你,。”
明汐搖了搖頭,,心中不忍,,她自己身上的傷都還未痊愈,又怎能讓楚藍背自己呢,。
“不打緊,。”楚藍堅定地說道,。
見拗不過楚藍,,明汐輕輕攀扶上她的肩頭,生怕碰到她的傷口,,叮囑道:“背不動了,,就把我放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讓別人背自己,。
“嗯,!”楚藍應道。
而她,,也是第一次背人,。
黃昏時分,血色的殘陽掛在天邊,,將火紅的光輝灑向天空,,幾朵粉紅的云彩飄浮在空中,仿佛被染上了一層絢麗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