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進了旁邊的酒肆,。
有熱情的胡姬迎他入門,。舅舅叫我在奶酪店坐好,他去去就回,。
我緊張的望著他的背影,他整個人石墩墩像個牛,,不夠機敏的樣子叫人對他很是擔(dān)心,。
我想這樣面帶刀疤之人,定是極其惹人注意,。他既在東市晃悠,,應(yīng)該很多人都有印象,,一打探就知是誰了。
我回頭與奶酪店的掌柜攀談起來:“這位伯伯,,小女方才見一男子眉心處有一刀疤,,煞是驚人!他是何人,,不會以前做過匪徒吧,?”
掌柜嘿嘿笑了:“姑娘可是猜錯了。他乃是南衙金吾衛(wèi)一旅帥,,保咱們東市這一塊平安,。”
我垂眉:“金吾衛(wèi),?負責(zé)京城巡警的金吾衛(wèi),?”
掌柜答:“對,沒錯,。姑娘該知這京城十六衛(wèi)分為北衙和南衙,。北衙管皇城,南衙管民坊,?!?p> 我點點頭,繼續(xù)問道:“那這旅帥是什么品階呀,?”
掌柜手上邊忙乎邊答:“從六品,。這一旅一百人,掌十個小隊,。
我心中齟齬,,還不如我大哥“羽林郎”位置高,到底還是從五品的禁衛(wèi),。
我嘆了一口氣,,接著道:“掌柜與這旅帥應(yīng)該很熟識了?!?p> 掌柜答:“嗐,,所有的禁軍官爺里,論到好說話,,張旅帥可是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
我錯愕:“他好說話,,可看起來很兇的呀,。”
掌柜一甩抹布,笑道:“你小姑娘家的不懂,,看人不能只看樣貌,,雖說那道疤有點別扭,但還是追捕賊人時候留下的,?!?p> 追捕賊人的時候!我要爆粗口了,。
我強斂著沒拉下來臉,,“那他叫啥?”
“不說了么,,張旅帥,,詳細名諱咱哪里知道?!?p> 我答了謝,,小勺挖著盤中的果磚,對著大街上人來人往發(fā)呆,。
不經(jīng)意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李成蘊,。
他今兒怎么蔫頭巴腦的,。
還孤零零一個,抱著膀子一臉失魂落魄,,像被大耳帖子扇暈的小男孩,。
唷,這個集光環(huán)于一身的人也會這么灰溜溜呀……
眼瞧著他低著頭從前面街口晃過去,,消失不見了,。
我無意關(guān)懷他的心事,只覺得他模樣新鮮,。
舅舅頭上帶著汗珠回來了,,我估計是嚇的。
“怎么樣了”,,我趕快問到,。
舅舅說:“打聽到了,那個男人三五日便去酒肆一回,,常找一個叫朱酒兒的胡姬陪侍,。”
我說:“先不要打草驚蛇,,就先從那胡姬入手,。平時刀疤男一定醉言醉語地跟那胡姬講過不少秘密,?!?p> 舅舅喜上眉梢:“誒,,不錯。小家伙的聰明遂了長姐了,?!?p> 我眸子一閃:“舅舅說啥?”
他抿著笑揉揉鼻子:“我的意思是長姐未誕育孩子,,早已把小菟視為己出了,。”
“哼,!”
又來這個,。
我想,我的雙生火焰告訴我大哥被深埋在西明寺塔碑之下的事情,,還是停一停再告訴他們,。
一是狗皇帝召阿爹進京意圖尚不明確。二是那西明寺剛開始動工啟建,。
快到家時,,瞧見客人的馬車還在門口。大門開了半扇,,幾個小廝正在廊下玩骰子,。
那車頂?shù)膰汲弥律蒙煜?。好似以前天天見著一般,,可猛然一下又想不起來?p> 舅舅聽話的很,拉著我說:“客還未離,,我們再等等,。”
偏不,。
我撒腿就往院子里竄,。
舅舅攆上來抓我。他是大鐵牛,,哪里有小兔子靈活,。我隨意轉(zhuǎn)彎,身后的大家伙哐哐嗵嗵,,將路邊的木桶撞翻了,。
哈哈哈哈哈,我邊笑邊飛跑,。
舅舅發(fā)著狠:“兔崽子看我不逮著你,!”
“來呀來呀,,大鐵牛?!?p> 最后我跑沒勁了,,在花叢邊被逮到,他一把倒提起我,,抓著我的腳踝,,大頭朝下,嚇唬我道:“還跑不跑了,?嗯,?”
我覺得好有趣,咯咯大笑,,玩瘋了,。
余光中人影從正屋出來,在地上拉的好長,。
“蘇晝,,不是叫你把她帶遠些嗎?”姑姑有些責(zé)怪他的意味,。
舅舅把我放下來,,撓撓腮幫子嘿嘿說道:“這時間夠長了,而且出去一趟還打探到一點消息,?!?p> 我玩心未盡,往舅舅后背上一撲,,讓他馱著我,,笑嘻嘻的說:“原來舅舅叫蘇晝啊,那再往下排,,是不是該有蘇暮和蘇晚了,?”
“菟兒!”阿爹打斷了我,,“家里有客呢,。”
我這才安靜的跳下來,,看著后面的客人,,居然是念王爺!
他怎么來我家了,。
念王爺看見了我敞快笑道:“原來她就是凡知縣的女公子啊,,早先她在王府里當(dāng)差,一時間還沒敢認(rèn),?!?p> 到底是念奕安的父親,,我急忙褔了福身。
隨即王爺一轉(zhuǎn)身說道:“凡兄,,蘇內(nèi)司,,那今日就先到這里,改日再敘,?!?p> 他們送王爺出門去了,,我心里暗絲絲的高興,,難道,談的是我和念奕安的事,?
大鐵牛舅舅突然湊過來,,擠眉弄眼道:“我知道你在想啥,太后娘娘說的那話是啵,?雖說那話已到處傳了個遍,,但舅舅還是要說一句——別臭美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捶著舅舅手臂:“你才臭美,!你才臭美!”
阿爹和姑姑回來后,,避開了我的期盼目光,,也沒提念奕安一字。
可我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在我們匯報完刀疤男的事情后,,安置就寢了。
轉(zhuǎn)天先回到宮里,,午后隨著皇上一起去南書房,,看一看大公主和大皇子第一天上學(xué)的情況。
說到這大皇子,,之前一直在外游歷,,聽說剛從高句麗回來。高句麗的王后還是皇上的嫡親姑姑,。
瞧了瞧大皇子一副知書達禮的模樣,,真的很難相信他是德妃的兒子。
德妃今日也來了,,雙手還纏著厚厚的繃帶,,像個木乃伊,我又憋起了笑,。
少傅在講桌前做著開學(xué)演講,,主上們也各個就坐,,陪自己孩子上第一堂課。
我的眼光四下亂瞟,,余光中出現(xiàn)了一只手,,在后門處劃了劃。
我感知到了信號,,悄悄溜了出去,。
陽光下,正是我腦海中的那個人,。
“奕安哥,,你怎么來了?”
他一說話就露著可愛的牙齒:“大皇子的伴讀是我一好友,。我隨他一起來的,。”
“喏,,”他提了提手中書匣,,“只稱我是書童便是?!?p> 我抿嘴笑著,,和他一起溜到了旁邊閣樓上。
許久沒有登高望遠了,,只要和念奕安在一起,,目光所及出哪里都是溫柔。
我們歡歡脫脫,,一口氣上了三樓,。
到頂了,朝著眼前的一覽無遺,,長呼一口氣,!
我朝著北苑方向一指,“我在那片綠叢林中藏了個秘密,,你猜猜是啥,?”
他伸頭遠望,“不會是那邊的嫩草特別肥美好吃吧,?”
我哈哈一笑,,“那里住著我的好伙伴,很多次,,我都想叫上你一起去看看它,。”
他扳著下巴思考道:“什么好伙伴呀,?那我們一定找時間偷偷去探望探望他,?!?p> 偷偷兩個字觸動到了我,我嘟著小嘴:“我們兩個只能偷偷嗎,?”
他淺嘆:“問過父親幾次,,他從不做正面回答?!?p> 我轉(zhuǎn)眸看向他:“我這邊也是,。”
跟著我倆依偎在了一起,,我靠在他的手臂上,,他就穩(wěn)穩(wěn)的站著,讓我依靠,。
這目前的情況表面上雖沒得到正式否決,,可還是隱約有不祥之感。到底除了太后娘娘,,每個人都……
我突然問他:“那怎么辦?”
他笑了,,“傻子,,現(xiàn)在呢,我會時常想辦法進宮看你,。旁的事,,來日方長,一點點解決,。你就負責(zé)老實呆著,。”
我忽閃忽閃眼睛,。
他有些靦腆的問我:“小菟,,你說我,無心仕途,,一心想著做生意開辟商路,,當(dāng)然了,家中的世子之位也輪不到我……我這個樣子是不是不入常流啊,,畢竟旁的男兒都想入朝為官,。”
我轉(zhuǎn)眸說道:“常流是什么,?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和做法嗎,?如果所做的事情,沒有傷害到別人,,而且讓自己高興,,那就是最好的,,最適合自己的?!?p> 他說:“自從來了京城,,我感覺自己有些無力?!?p> 我問:“元婆婆那邊的貿(mào)易談妥了嗎,?”
他點頭:“妥了?!?p> “那為什么有無力感,?”
“京城好大,人好多,,有本事的人也好多,。”
我抱著他的手臂笑的悠長:“你真好,。愿意把自己不夠堅強的一面說給我聽,。當(dāng)真可貴。不過我知道,,這只是你的小小負面情緒,。在該堅強的時候,你就是這世上最堅強之人,。到什么時候,,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算你哪天有了別的選擇,,我也支持你離開。因為我對你,,已經(jīng)超越了擁有,。”
他目如深潭的看著我,,顫抖著在我的額頭上深吻,,“認(rèn)識你之后,我就想好了我們的一生,。說實話,,我從小就覺得自己只是身體在世上活著,而心沒有,??涩F(xiàn)在我的心是活的。”
我綿長悠遠的笑,,好像附著在體內(nèi)的靈魂流通了,,通向了一種無比安寧的歸宿。
他攬著我,,話語詼諧:“我也是被你看穿了,。那么現(xiàn)在,快用你的觀微之術(shù),,猜猜我給你帶了什么,?”
我當(dāng)即掐指:“嗯~,經(jīng)小仙女我觀想,,此物可戴在身上,,睹物思人~”
他喜悅的笑:“真有你的!喏——”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串白玉珠子,,以粉線穿就。
他說:“這玉是極品羊脂,,關(guān)鍵倒不在于這個,,而是每顆珠子上雕刻著一種草。這種草,,只有蘭羌有,。喚作長安垂心草。名字好,,意象也好,戴在身上,,小菟子也有窩,。”
他蹲下來,,親自為我戴在左腳腕,。
我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刻。他那么認(rèn)真的,,努力的,,將珠串的兩條繩子歸攏翻轉(zhuǎn),在指間纏纏繞繞,,打了一個牢固美麗的鳳尾結(jié),。
我的臉頰火熱。
戴好了,,被打了一個結(jié)累到臉紅的他笑問我:“是不是有些好奇,,為什么是腳鏈?!?p> 我眸子閃爍:“對啊,?!?p> 他嘿嘿一樂:“我也自私一回,今日就用腳鏈拴住你,。不僅拴住你這輩子,,到了下輩子,我還得找著你,??刹还苣阍覆辉敢獍?!”
拴住今生,,系住來生。男子為女子戴上腳鏈,,是個古老的儀式,。
我心中穩(wěn)當(dāng),仿佛這一輩子都沒有這么穩(wěn)當(dāng)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