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官府的那幾個月他對我很好,我住在一個漂亮的獨立院落中,,院子里種滿了山茶花,。
那段時間朝廷很忙,幾乎散朝的時候已經(jīng)快未時了,,聽說是南唐段家有異動,,派了好幾撥的探子潛入西宋。
我對這些朝廷大事沒有興趣,,我只是知道即使再忙再晚,,上官亦風也一定會來,。
我住的聽軒閣是他親自按照我的喜好修改的,所有的瓜果是當天摘的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我最喜歡的點心是他從宮里請的御廚現(xiàn)做的,,如果我找他,他從來都沒有忙的時候,,他會帶著我去出游,、踏青、逛廟會,,一切我喜歡的,,能讓我高興地他都會弄來。
那段時間我已經(jīng)沒空去想我自己是誰來自哪里,,我每天想到的都是上官亦風,,他在哪,做什么,,什么時候能見到他,。
那幾日我忽然總是頭痛,昏昏沉沉,,眼前景象晃動,,有時候天旋地轉(zhuǎn)。
府上突然忙了起來,,一些府中下人悄悄談論著消息,,聽說花家大小姐探親完回京都了、聽說花大小姐要來府上,,聽說花大小姐是西宋第一美人,、聽說花大小姐和主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嚼舌根子的奴才越來越多,,就連伺候在我身邊木訥的二丫,,有時看著我也是欲言又止。
傍晚,,在朵朵的山茶花旁,,我彈過一曲琴后,撫摸著琴上的花紋,,對上官亦風道:“聽聞這幾日府中要來客人,,我在這兒住的也不大方便,不如明日,,我便搬出去吧,?!蔽易龀鲆磺挥淇斓恼Z調(diào)又道:“許久未回家了,,我也該回去看看,,你就不必送了,后會有期吧,?!?p> 我的家在哪呢?我有家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是一個要搶別人心上人的人,,如若上官亦風早已心有所屬,,便就此告辭,無緣而已,,相忘江湖便罷,。
上官亦風聽了我這幾句話,緊緊的握住我要抽開的手,,緊盯著我道:“酒酒,,我喜歡你,只你一人,,許你一生,。”他雙手正著我的臉,,強迫我看著他道:“下人長舌,,以訛傳訛,我與花顏的確自小長大,,但我對她無絲毫男女之情,,我更無打算取她為妻。我已將話與她說明了,,我與她今生今世絕無可能,。”
他用手拂去我額間碎發(fā):“酒酒,,三月初七,,我們成親吧。八抬大轎,,拜天祭地,,你是我上官府唯一的主母?!?p> 我看著他堅定眼神,,笑著答:“好?!?p> 一日入夜,,我剛剛洗簌后準備歇下,,丫鬟送來一張散著胭脂香的信,我看著信上落款處用小篆寫著的兩個字:花顏,。
第二日春光正好,,我按著時間到了萬象寺的山腳。一個女孩等在那里,,柳眉細挑,,美目顧盼,櫻唇輕啟,,粉頸嬌垂,,當真佳人。
她看著我走進了,,從頭到腳的將我打量著,,問道:“你就是酒酒?看上去就是一副狐媚子樣,,你就是憑著這張臉去騙的上官哥哥的,?”
我聽著她這話,轉(zhuǎn)身便走,。
她跑到我身前伸手攔著道:“你這人可真沒有禮數(shù),,果真只是個不上臺面的琴師,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官家小姐,?!?p> 我道:“我知曉的禮數(shù)中,絕不包括見面就不說人話的,?!?p> “你……!”她被噎的瞪著我道:“真是牙尖嘴利,!你也知些好歹,,要些臉面,上官哥哥是憐憫你無處可去把你接進了府,,你怎可就賴在府中不走了呢,。上官哥哥心善,可你住在府里有損上官哥哥清譽,,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自己離開,。”
我繼續(xù)往前走道:“等你真的入了府,,有資格來講這幾句話,,再來講與我聽。”
花顏氣的直跺腳道:“我倆自小長大互相傾心已久……”
我譏笑的看著她道:“是么,?”
花顏臉色漲紅,,堵在我面前不讓我走,她語調(diào)調(diào)高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我道:“覺得講不出理來,就裝失憶了,?”
她不理我的諷刺,,繼續(xù)道:“我是花顏,是當今宰相唯一的獨生女,,是當今太后的親侄女,,是當朝家勢最大的花族嫡長女,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停下腳步,。
她蔑視著我道:“這意味著,我能給他帶來所有他想要的權勢,,地位,。這意味著他與我聯(lián)姻,將會讓他的官路一路亨通,。這意味著,,他若拒絕了我,他在南唐永遠都不會有大作為,,永遠無法實施他的抱負,!”
我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她冷笑的看著我問:“那你呢,?你能給他帶來什么?你能為他做些什么,?他是一個多么有想法的,,能讓一個女人斷送了自己的前程?不管他向你許諾過什么,,他一定會后悔的,,他終究是我的?!?p> 晨風吹的我有點冷,,我裹緊身上披風,輕輕的道:“我都知道,,但我相信他,。”
說完,,我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花顏再未約過我,府里也再未議論過她的消息,。
上官亦風忽然不似之前忙綠,,空閑的日日在府中陪我游園。
一日正逢廟會,,我去萬象寺上香,,上官亦風說他身體不舒服,并未陪我出府,。
上過香后,,我去了云夕樓想點幾個小菜帶回府中。我依著窗邊的桌子,,看著外面平靜的湖面,。耳邊傳來隔壁廂房小聲的對話。
“這上官大人不知是犯了何時,,明明挺精明的一個人,,怎么忽然就被罰禁足府中反思了呢?!?p> “你沒聽說么,?據(jù)說是因為當眾拒絕了花家的聯(lián)姻,那花大小姐在家絕食呢,?;ㄔ紫嘁恢睈叟那校覀€錯處罰個禁足多容易,?!?p> “要我說,這是逼上官大人妥協(xié)呢,!正是閏年,,年末官員崗位調(diào)整,這個時候若上官大人一直在府中禁閉,,那幾年之內(nèi)的實權崗位,,就沒有他的份了?!?p> “不能吧,,怎么說他也是上官家之后?!?p> “上官家早已沒有能主事的男丁了,,世代大族又如何,哪里能趕得上權勢正勝的花家?!?p> “咱們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那上官亦風現(xiàn)在好歹還是個戶部侍郎的位置,咱們幾個末尾小官,,前程未卜?。 ?p> 日光被烏云遮的昏暗,,天空開始下起大雪,,我默默的拎著食盒一步一步往回走,走到府門前,,在灰白的府墻前,在滿是梅花的樹旁,,在白色雪與青色的石磚交融的臺階上,,站著一個披著黑色大氅的人。他似乎在那兒站了很久,,肩上已落得厚厚的一層雪,。
我在離他十尺的地方站住,他見我走來,,動了動嘴唇,,卻未說出一個字。
我走的離他近些問道:“怎的在此站著,?”
他依然看著我,,伸手撫著我的臉,他手掌如冰般冰涼,,他道:“最近我會忙幾日,,等事情都結(jié)束了,我?guī)闳ダ霞业撵籼蒙现??!?p> 我點頭道:“好?!?p> 他似乎還有話說,,最后卻只字未講。
那之后,,我在院中不曾見上官亦風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