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正堂,,林夫人和林老爺正在商議著林杭兩家的親事,。
林父自來最重禮制,且這是將來要承襲林府家業(yè)的嫡子,,他的婚事林父自然更加重視,。
“夫人,這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萬不可疏忽,!”林老爺細(xì)細(xì)叮囑道,,隨著北境戰(zhàn)亂,城中也有些不安定了,,有的人家已經(jīng)對這些舊禮簡化行事,,所以林父特意囑咐道。
林夫人淡淡笑道:“老爺放心吧,,議婚后奴家便已經(jīng)請媒人去杭家提親,,這杭家女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都問了清楚。前幾日,,又在祖廟進(jìn)行了占卜,,這二人可是天作之合,。”
“嗯,,不錯,!”林老爺捋須說道。
“這兩日正準(zhǔn)備將聘禮送去杭家,,下了聘就可以擇定婚期了,,等秋遲成了家,也定定心,!”林夫人繼續(xù)笑著說道,。
“嗯,找人選個好日子,,聘禮也要準(zhǔn)備得齊整一些,!”林老爺又囑咐道。
林夫人點頭稱是,。
正說著,,有仆從來報:“大公子回來了!”
林夫人趕忙過去看,,果然,,一到院子,就看到被人攙扶著醉醺醺的林長傾,。
“快把公子送到房里去,!”林夫人掩著鼻子吩咐道,這要是讓老爺看到肯定要發(fā)脾氣的,。
自從那日從外面回來,,林長傾每日便外出會友,,每次都會大醉而歸,。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那杯中的琥珀色美酒似乎成了唯一可以讓他忘憂之物,。
林夫人對兒子近日行徑頗為頭疼。雖說這廣陵城內(nèi)風(fēng)流瀟灑,、放浪不羈風(fēng)行一時,,那些名士們?nèi)缃穸枷矚g喝酒縱歌、縱情山水,,但作為官宦子弟,,每日喝得醉醺醺回來也實在算不上美事,尤其是與杭家的親事還有很多細(xì)節(jié)要與他商量,,可問他什么都說好,,壓根就沒往耳朵里聽,,他現(xiàn)在對什么事都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仿佛這不是他的親事一般,。
林夫人頭疼得扶額,,抬腳跟著仆從們把林長傾扶到房間放到床上,又吩咐人做醒酒湯,,她看著兒子的樣子,,她自然知道他是心里還記著那個謝家女,壓根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可是,,她絕對不會讓那個女子害了他的前程。
林夫人坐在床頭,,拿濕帕子擦了擦兒子的頭,,嘴里喃喃自語:“秋遲,你不要怪母親狠心,!你還年輕,,等你成了親,定了性,,就不會再難受了,。你以后有了兒女,自會明白母親的一番苦心,,做父母的,,總是要為你的將來打算的!”
床上的林長傾皺著眉,,嘴里嘟囔了幾句什么酒話,,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的話。
梅府,。聶鉞拿著一封飛鴿傳書進(jìn)來,。
“公子,是六殿下的信,!”聶鉞稟報道,。
梅若白撕開封著火漆的信札,展開信札正是寧曜熟悉的瀟灑字跡:天氣殊未佳,,余寒猶厲,,汝定成行否?清明數(shù)日間,,得且住,,為佳耳。
話語中也是自然灑脫,如好友之間的邀請,。但梅若白知道,,他雖灑脫不羈,但行事有度,,無事不會無緣無故邀自己過去,,必是有事商議。
梅若白收起信札,,對聶鉞說道:“近日我要去一趟建鄴,,你不必跟隨,讓丁典陪我去,,你留下繼續(xù)查探那人的行蹤,。”
聶鉞應(yīng)聲諾,,卻終是看了看主人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公子,那日在林中我們追擊那人時,,那謝家姑子也出現(xiàn)在那里,,與那人會不會是同謀?”
這件事難為他憋了一天,,只是從昨日外出回來,,公子便絲毫不提那在樹上賞花的謝家姑子,他也忍著不好主動提出疑問,,可現(xiàn)在主子要去會稽城,,那謝家姑子行事和功夫都頗為古怪,還是小心為妙,。
“她,?”梅若白聽了立刻想起那個在樹上笑語嫣然的女子,他有一陣恍惚,,最近那個女子似是總在某個奇特的時刻出現(xiàn),,不經(jīng)意地令他想起那件耿耿于懷的往事。
想到這里,,他搖搖頭,,語氣肯定地說道:“不會!那日不過是碰巧而已,,她出現(xiàn)在那里,只是在賞花,!”
聶鉞雖然不明白為何公子如此篤定那姑子在樹上就是為了賞花,,但公子的決定他不會質(zhì)疑,而且他也相信公子的判斷,。
“公子,,那背后之人尚未查明,,您這次路上也要小心!”聶鉞又說道,,讓丁典陪著公子去,,他其實有些不放心,雖然他也沒出過差錯,,但這人好那杯中物,,若是遇見好酒,他啥都顧不上了,。
梅若白并不知他心中的顧慮,,只點點頭。
二人話音剛落,,忽有仆從捧著一幅裝裱精致的畫作過來稟報,,說是曲家的婢女送來的。
梅若白蹙了蹙眉,,接過了畫作,,隨手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聶鉞沒有說話,,覷著梅若白的臉色——這曲家姑子還真是執(zhí)著,,最近主子的書房里存放書畫的柜中都快被放滿了。
廣陵城內(nèi),,曲家姑子曲風(fēng)荷確實是才貌雙全的女子,。她五官清麗脫俗,身材窈窕,,性情清冷,,是廣陵城有名的冷美人。但這冷傲的女子雖自詡清高,,卻獨獨對自家公子情有獨鐘,,她并不像其他姑子那樣上門糾纏或直接表達(dá)情意,每次只送字畫,,名曰請君一同賞鑒,。
因著她姑母曲貴妃的關(guān)系,梅若白也未讓人尷尬,,每次都收下字畫,,但也沒有過回音。聶鉞猜測,,公子或是喜歡她的,,不然這廣陵城內(nèi)這么多姑子送來的東西他都沒留下過,為何單單留下曲家女的呢?
建鄴城,,宮墻巍峨,,皇城大街整潔寬闊。
大晉以來,,如今的陛下一直主張無為而治,。近些年,陛下又開始醉心丹藥,,如今經(jīng)常徹夜在煉丹房中,,并不按時上朝。陛下共有七個兒子,,但前五個都早亡,,只有寧曜和胞弟寧道子存活下來。
興寧三年,,瑯邪王寧奕繼承皇位后,,寧昱徙封瑯邪王,四歲的寧曜則繼其父會稽王之位,。
太和六年十一月,,大將軍曲溫帶兵入京,發(fā)動宮廷政變,,通過崇德太后褚蒜子之命廢寧奕為東海王,,并擁立瑯邪王寧昱即皇帝位,是為晉太宗簡文帝,,寧曜也就成為了皇子,。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六皇子的王府門前,,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身影上前,兩個侍衛(wèi)見了他并未通報,,直接將他帶到了王府的正殿,。
“殿下!”梅若白躬身施禮,,看著眼前正在捧著一只形如樹葉的尾巴細(xì)細(xì)欣賞的男子,。
“墨染,你來了,?”寧曜抬頭看見了梅若白,,驚喜地說道:“正好,你看看我新得的這只白玉柄麈尾怎么樣,?”
梅若白上前看了看:“嗯,,殿下這把麈尾拂穢清暑不錯,,不過,,現(xiàn)在還不到夏日,,也無蚊蟲蒼蠅可驅(qū),拿出來有些過早了吧,?”
寧曜無奈拿手指著梅若白,,點了兩下,不知說什么好:“墨染,,這麈尾可不是拂塵,,乃是名流雅器,如此風(fēng)雅之韻的雅器可不是驅(qū)趕蚊蟲的俗物,。再說,,我這把白玉柄可是溫潤如玉的上品,你不知道,,現(xiàn)在建鄴城里那些士大夫清談的時候都要拿著一把麈尾,,如此才有名士之風(fēng)!”
梅若白面色不變,,搖搖頭,。不過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位六殿下自小便如此,,灑脫不羈,,性格隨性。
“墨染,,你這個人啊,,讓我怎么說你呢?”寧曜無奈地看著他,,“咱倆也是自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你除了正兒八經(jīng)地做事啥時候也做些無用的事?你自小聰慧,,學(xué)什么都快,。下棋,我下不過你,;詩畫,,你三歲賦詩、畫技一流,;飲酒,,你酒量也大;功夫,,更別說,,你每日精進(jìn),,我自是不如你??蛇@吃喝玩樂,,你總要好一樣吧?”
“殿下過謙了,!”梅若白認(rèn)真說道,。
寧曜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坐到一旁的榻上,,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墨染,,這做人啊,要講究些趣味才有意思嘛,!”
梅若白冷峻的臉上并未變化,,只低頭也端起了一旁的茶水:他真是如此無趣之人嗎?
“唉,,真搞不懂那些姑子們喜歡你什么......”寧曜低聲喃喃自語著搖了搖頭,,“也就看中你這騙人的皮相吧?我這也是瞎操心,,有人還巴不得上趕著要嫁呢,!”
梅若白細(xì)細(xì)思索他剛才的話,并未注意他的喃喃自語,。
“對了,,那件事有眉目了嗎?”說完了閑話,,二人終于說到了正題,。
“微臣查到了一個人,但那人武功高強(qiáng),,又非常狡猾,,兩次都讓他逃了?!泵啡舭卓戳丝疵碱^緊鎖的寧曜:“而且,,此人一直戴著假面示人,見過他的人也不知他真正的相貌,?!?p> “這個人,是老七的人,?”寧曜此時已收起了放浪,,正色問道。
“此事尚不確定,,微臣只是懷疑背后有人操縱,,但那個人藏得如此隱蔽,,必是有內(nèi)應(yīng)方可做到,微臣猜測或與廣陵世家脫不開干系,?!泵啡舭状鸬馈?p> 寧曜又蹙起了眉頭:“這樣,,查起來就有些麻煩了,。還需要我再派人幫忙嗎,?”
“不必了,!殿下放心,廣陵的世家目前還沒人敢公開與我梅家為敵,,只要查清那人的底細(xì),,順藤摸瓜,總能查到背后主謀,!”梅若白神情淡定,。
寧曜點點頭:“也好!不過,,眼下北地戰(zhàn)亂,,時局不穩(wěn),我擔(dān)心有人趁亂起事,,你一定要時刻關(guān)注那些世家的舉動,。”
“殿下放心,!”梅若白點頭應(yīng)道,。
“好了,墨染,,不說這些了,。這次讓你來不光是為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事關(guān)你的終身大事,,本王想聽聽你的想法!”寧曜忽然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說道,。
“我的終身大事,?”梅若白微微一愣。
“對啊,,你可年紀(jì)不小了,,早就到了該議親的年紀(jì)了。前幾天,,本王聽聞宮中曲貴妃想為她侄女保媒,,聽說那個曲風(fēng)荷可是你們廣陵城有名的美女加才女,,怎么樣,想不想把她娶進(jìn)門,?”寧曜哈哈笑道,。
“曲風(fēng)荷?”梅若白眉頭微蹙:是那個喜歡去府中送字畫的曲家貴女嗎,?
“你們應(yīng)該見過面吧,?不然,曲貴妃也不會隨便保媒,,看來那個曲家姑子還挺中意你的,!”寧曜繼續(xù)笑著說道。
“殿下,,微臣暫時不想成家,!”梅若白果斷答道。
寧曜聽罷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想,,本王便替你辭了便是。只是墨染,,你如此不解風(fēng)情,,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樣的女子才能讓你這個冰山開竅!”
梅若白面色不變,,只躬身謝恩,。
他知道,六殿下這是心胸開闊,。曲貴妃本是個好同盟,,宮中如果有她支持,將來又多了一分勝算,。但這些話,,寧曜沒有說,他也不會去顧慮,,將來的君王需要的是良臣,,而不是靠裙帶關(guān)系爭得王位的棋子。
想要娶一個什么樣的女子,?他從沒想過,,但不知為何,他腦中最先浮現(xiàn)的竟是那個多次巧遇的謝家女子——謝青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