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商元祗不想讓前些日子的努力適應化為泡影,。
商元祗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沒什么自控力的人,,開小灶事小,可這先例開不得,,一處違例就會落人話柄,,再如何努力都只能是“吃不得苦的小皇子”,于是一路上的難處都咬牙挺過來了,。
商瑜看在眼里,,覺得很欣慰。如今大殷內憂外患,,國內民生凋敝,,皇權與臣權兩相爭斗,無暇顧及百姓,;國外有胡人虎視眈眈,,縱有鹿敬之是用兵之道上的天縱奇才,卻與內外勾結,,非良善之輩,。
但是看著商元祗這樣殫精竭慮,商瑜又覺得似乎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還有一線生機,。
酒過三巡,,商元祗終于拋出話頭,“文大人,,不如咱們再說說武舉場地一事,?”
文博沒怎么吃東西光顧著接左右敬過來的酒,此時已有些暈暈乎乎了,,乍一聽到商元祗點名,,差點沒抓穩(wěn)手里的杯子。
“殿下請講,?!?p> “文大人,孤還是打算將今年武舉的外場設在上林苑,,當年祖父擴建上林苑時,,專門挖出昆明池,,就是為了水軍演習,上林苑本就有練兵的職能,,用作武舉也不算不合規(guī)矩,。”商元祗娓娓道來,,昨天他回去又好好做了功課,。
“可是在皇家園林興武舉之事古來從未有之啊,?”文博作出一派痛心疾首的模樣,。
“這樣說起來武舉也不過是本朝的新例,若事事都循古制,,這世間還有什么新意,?”
“祖宗的禮法都是圣人之言,不得輕易修改,?!蔽牟┮Фㄇ嗌健?p> “不如這樣吧,,文大人,,我來居中調和一下,你來說說外場設在上林苑有什么問題,?!鄙惕ぢ犃艘粫逶挼馈?p> “......”見商瑜突然發(fā)話,,文博一時卡了殼,,“舉子或有失禮之舉,有損皇家威嚴,?!?p> “文大人別說那些虛的,舉舉實例,?!鄙惕ず苡崎e得端起酒杯。
“如果舉子考試失利,,一時間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呢,?”與商瑜的從容形成鮮明對比,文博扭捏了半天,,終于擠出來了一句話,。
商瑜就是為了逼迫文博舉出這樣切實的例子,其實這場辯駁商瑜有完勝的信心,。如果文博只是講些虛的大道理,,商瑜就可以以文博沒有提出任何實質性問題為由打發(fā)文博,如果文博說出實例,,商瑜只需要證明這些所謂的問題不是問題,,也可以讓文博啞口無言。
“文大人此話怎講,?”
“瑜王爺,,或許是我多慮,此次武舉陛下全權交由殿下負責,,武舉舉子個頂個的都是好漢,,若殿下在上林苑有何閃失,臣等如何交待,?賢懷太子前車之鑒仍歷歷在目?。 蔽牟┫肫鹆嗽缡诺纳虡E,,越發(fā)覺得自己說得在理,。
商瑜有點變了臉色,商楨的死是他倆兄弟不可提及之事,,聽起來就好像文博在威脅,,一旦在上林苑開試就會舊事重演一樣。
商元祗看著商瑜捏著酒杯的手指已經泛白,,不解商瑜為何如此氣憤,,商楨之事他只是隱隱知道,并不曾聽商瑜商桓正面提起,。見商瑜已在發(fā)怒的邊緣,,商元祗連忙接過話頭,“文大人此言差矣,,若舉子是因為比武失利而怒發(fā)沖冠,,那么不論在校場或是在上林苑都沒有區(qū)別,只是需要正確防務罷了,?!?p> 商瑜被文博觸及了逆鱗,冷這聲音問道,,“正是如此,,文大人可還有別的話說?”
文博自覺失言,,但是奈何任務在身,,只得硬撐,“我一時想不出來,,不如咱們明日再論,?”
“如果孤沒記錯,,昨日文大人就說今日再論,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這樣下去就沒個完了?!鄙淘笮Φ?。
商瑜也整理好了表情,附和著商元祗,,“殿下此言甚是,,文大人,這事不如就讓我作個主,,就定在上林苑吧,。”
文博仍有點不甘心,,“若出了什么事,,殿下和王爺可別說我不曾提醒?!?p> 商元祗一愣,,文博這話可真能稱得上威脅了,隨即商元祗挽起嘴角笑了,,“文大人不必憂心,。”
“葛艾不必憂心,?!甭故螂x的頭枕在葛艾的腿上,兩人又上了馬車繼續(xù)趕路,,鹿黍離仍有些低燒,,然而馬車狹窄,鹿黍離怎么說都是男子,,體格寬些,,只能枕著葛艾勉強蜷臥著身子。
“可是公子的身子還沒有大好,,怎么這么趕,?再多歇兩天不好么?”葛艾不明白怎么鹿黍離突然就要趕路了,,明明就算去了朝歌也沒有落腳的地方,。
鹿黍離并沒有告訴葛艾這是鹿敬之的決定,說出來又能如何呢,難道叫葛艾替他去把鹿敬之打一頓來出氣么,?
且不說葛艾有沒有那么高的功夫,,單那一群兄弟姐妹戳脊梁骨就能把鹿黍離戳死。
但是只要鹿黍離發(fā)話,,葛艾就一定會去的,,所以鹿黍離更加不敢讓葛艾憂心。
葛艾是鹿黍離撿回來的,。
這個“撿”,用的是字面意義,。
人的命運或許可以扭轉,,可是至少最初投胎那一下是沒得選的,而這投胎這一下就已經能決定今后的很多事情了,。
葛艾從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自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已經是鹿敬之的死士了,。葛艾也曾和鹿黍離在閑來沒事的時候猜測過自己的身世,,那時的鹿黍離說。
“或許你是爹的門客之子,,身負血海深仇,,母親生下你就去世了,將你托付給我爹,,讓他找人教你功夫,,長大了以后去為父母報仇?!甭故螂x側躺著把一只手枕在耳下,,表情認真得信口開河。
那時的她輕輕笑了笑不作答,,只有不知道死士訓練之殘酷之人才能做出這樣的猜想,,但凡見識過一星半點的人,都不敢設想有人竟會將自己熟人的孩子送入那樣的人間煉獄之中,。
在那樣的人間煉獄中,,葛艾生長到了大約十三歲,說到底她也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的,,只知道登記在冊的入鹿府的時間,。她十三歲那年,與她同組的十幾個孩子實在無法忍受那年“如何在服毒狀態(tài)下脫困”的課程了,,這些孩子是三五歲才來到鹿府的,,因此還有些外界的記憶,便一起策劃著逃跑。
葛艾是不想跑的,,因為她覺得不可能從那些授課“恩師”手中逃走,。但是其余孩子不可能放任一個不屬于他們的團體而又知道一切計劃的人存活,雙拳難敵四手,,葛艾只得冒險一試這希望渺茫的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