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在床上緩了一會,,阮晉峰掙扎著爬起來,,換洗衣物鹿二已經(jīng)放在架上,,都是全新的,,從未有穿著的痕跡,兩位侍女抬進(jìn)屋一個木桶,,又向其中注足了熱水,,而后退了出去,阮晉峰從沒有去過有侍女的人家,,他盯著侍女的臉看,,只覺得自己從沒見過這樣天仙似的人。
用手試了試水溫,,恰到好處,醒酒湯也逐漸發(fā)揮了功效,,頭似乎也沒那么疼了,。
阮晉峰愈發(fā)好奇,這位老爺究竟是位什么人物,。
太久沒有收拾自己,,木桶中的水已有泥色,,阮晉峰很不好意思地讓侍女們替他換了水,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差不多把自己收拾干凈,。
鹿二進(jìn)門的時候看到阮晉峰正在穿衣,。
“不錯,有個人樣了,?!甭苟苄牢康命c(diǎn)了點(diǎn)頭,那表情就像看到自家的羊剃出了足量的羊毛,。
鹿二又指揮兩位侍女用絹布替他細(xì)細(xì)擦干頭發(fā),,用梳子理通頭發(fā),梳好發(fā)髻,,阮晉峰注意到那梳子都是牛角做的,,瑩潤的光澤如同玉石。
待一切都打理好,,鹿兒拍了拍阮晉峰的肩膀說示意他跟上自己,。
出了門,阮晉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怎樣一戶人家,,不,,怎樣一處府邸。
過去常聽說書人講,,官老爺們住的都是多少多少進(jìn)的院子,,每餐要吃多少只雞鴨,多少樣菜肴,,可是直到真正看了才知道,,說書人講的那種生活見識之短淺,就如同“皇帝用著金鋤頭”,。
阮晉峰的家境,,與同村的其他年輕人比還算殷實(shí),家里住著個院子,,有十幾只雞,,五頭豬,還有一頭牛,,并不需要很費(fèi)心于農(nóng)活,,他去淘金是想趁年輕多為兒女打拼些。
他也去過鄰村莫員外家吃喜酒,,莫員外家有個七進(jìn)的院子,,一大家子熱熱鬧鬧住在一起,那天回家以后,,阮晉峰和父母都感嘆莫員外家這場喜事辦的奢侈,。
現(xiàn)在阮晉峰才知道,,那是何等的井底之蛙。
出了屋子,,阮晉峰還以為自己到了野外,,可是腳下的石板路和遠(yuǎn)處的紅墻卻提示著他,這里不過是這府邸的一部分,。
出了小院,,道路變得寬闊了些,這里的景象美得就如同仙界,,明明今年天旱,,關(guān)中都刮起了風(fēng)沙,而這里卻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四處開著不知名的花,,有著不知名的鳥鳴,幾個花匠正在路邊為花修枝,,路邊一棵樹上花開絢爛,,滿樹的花如同紫色的彤云,走近了阮晉峰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花,,而是紫色的樹葉。
怎么會有樹的葉子是紫色的呢,?
阮晉峰想不明白,,他只知道這樹很美。
在這座府邸中沒有什么是能用常理解釋的,,這里就如同神話中的龍宮,,在這里只有無盡的歡樂,或許在離開時這里的老爺會代替龍女給他一只玉匣,,打開盒子的一瞬間他就會變成一個老頭,,因?yàn)樗枰獌斶€賒來的歡樂。
他用力搖頭,,將思緒趕出腦海,,他知道這都是胡思亂想,索性不再想了,。
再往遠(yuǎn)處走,,這園中竟有一座浮屠塔,阮晉峰不敢想象,,這座府邸該有怎樣的規(guī)模,,浮屠塔下有幾名和尚正在作什么法事,佛前供著早開的蓮花,點(diǎn)著長明的香燭,,還有一位著錦衣的人正在觀禮。
鹿二附耳低聲說道,,“這就是我們老爺了,。”
法事莊嚴(yán),,阮晉峰不敢出聲,,在旁邊安靜地候著,鹿二還有事要忙,,先行離開了,。
阮晉峰來時已近黃昏,晚風(fēng)吹來燈油幽幽的香氣,,阮晉峰用力吸氣,,嗅著空氣中好聞的氣息。
他覺得有些瞌睡了,,法事大約還要很久,,這位老爺也沒有離開的打算,阮晉峰靠在背后的紅墻上瞇起了眼睛,。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看到長明燈的火光遼燃。
他驀地驚醒了,。
“走水了,!快來人救火啊,!”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再一看,著火的哪里是府邸中的浮屠塔,?分明是麗水深山中,,他的家!
熱浪撲面而來,,在熱浪中他聽到有老人孩子的哭喊聲,,可是隔著重重?zé)熿F,他辨不清方位,。
在哪里,!在哪兒?
突然,,他驚得要跳起來了,,一只鮮血淋漓的手握住了他的腳踝,然而他動彈不得。
“救救孩子,!在屋里,!在屋里!晉峰,,孩子,!”
他低頭看,是披頭散發(fā)的阿蘭,,她的頭發(fā)一邊已經(jīng)被燒得卷曲,,頭皮也被削去了一塊。
見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阿蘭心神一松,,垂下了手去,眼神里沒了光澤,,再沒了聲息,。
阮晉峰心急如焚,拼命掙扎想要邁開腳步,,沖進(jìn)家門去,,阿蘭已經(jīng)死了,可他還有爹娘,,還有他與阿蘭的女兒,。
阮晉峰的喉嚨中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目眥欲裂,,然而腳下不能移動分毫,。
“喂,醒醒,!”
一只冰涼的手在拍他的臉,。
阮晉峰突然驚醒。
這次是真的醒來了,,他忽然意識到剛才的夢境雖然那么真實(shí),,就如同火舌隨著他的褲腳攀升而上,就如同阿蘭他們在他眼前死去,,可那個夢境并沒有木頭和人肉在火中炙烤的臭味,。
他摸了摸嘴角,在夢中似乎咬破了嘴唇,,鮮血已經(jīng)留到了下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但是那個夢帶給他的余震未消,。
如果不是這個夢境,,他簡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快要能夠走出那段痛苦的回憶了,。
可是忘記無異于背叛。
阿蘭死的那樣痛苦與絕望,,他們是手無寸鐵的婦孺,,從不曾做傷天害理的事,朝廷的走狗為什么忠奸不分,?憑什么隨意屠殺他們這樣的平頭百姓,?
是的!這是屠殺,!
真該讓那些殺人者也嘗嘗這種絕望的滋味!
阮晉峰抬頭看,,試圖控制住眼眶中的淚水,,他突然發(fā)現(xiàn)夜幕降臨了,細(xì)碎的星子在淚光中也是破碎的,。他聽見耳邊傳來誦經(jīng)的聲音,,原來這場法事直到夜色降臨還沒有結(jié)束,遠(yuǎn)處的塔下長明燈在夜色中發(fā)出忽明忽暗的光,。
這樣虔誠的祈禱絲毫不能壓抑他心中的魔鬼,,那里有一個惡魔在聲嘶力竭得咆哮,恨不得將整個世界拖入地獄的業(yè)火中,,與他一同葬身火海,。
看著阮晉峰臉色時而悲傷時而狠戾的表情,鹿敬之十分滿意,,這一場這樣費(fèi)事的幻境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看來你已經(jīng)作出決定了?!甭咕粗谋砬樗菩Ψ切?,“或許我能助你一臂之力?!?p> 阮晉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