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天上泛起了魚肚白,。柳月韻睡得睡得正甜。昨夜她想了很多事情,,等睡得時候天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露出微茫,。
“小姐,,”泠衣起來打點好后輕輕的走到柳月韻床邊:“小姐,起床了,?!?p> 柳月韻揉了揉眼睛,囈語著:“泠衣我還想睡會兒……”聲音如同酥糖,。
“今天我們要去京城,,你快起來吧。你昨晚還說今天不賴床的,?!?p> 柳月韻眼睛都沒有睜開爬起了身:“對哦,。”迷迷糊糊的從床上下來,,把放在屏風上面的衣服胡亂的扯了下來,。
“我去打洗臉水,小姐你先換衣服,,過會兒替你梳頭發(fā),。”
“嗯,,好,,哈哦——”
柳月韻瞇著眼睛穿好衣服,趁著泠衣還沒有過來直接癱死在桌子上,。大清早起床她實在是沒有力氣,。香爐里最后一點紅光早已消失殆盡,屋里還殘留著熏香的味道,,絲絲繚繞,,沁人心脾。
泠衣很快就打水進門伺候著柳月韻洗漱,,柳月韻模糊的漱口洗臉,,終于算是把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挨個挨個喚醒了。
“泠衣,,葉辰來了嗎?”
柳月韻甩著手上的水,,泠衣見狀把帕子提給了她。
“李公子現(xiàn)在還沒起床的吧,?!?p> “也是,爺爺呢?”
“在院子下棋呢,?!?p> 柳月韻思量了一會兒:“那我先去看看爺爺?!?p> “好,,那我去幫張婆婆做飯?!?p> 柳月韻點點頭,,泠衣端著洗臉缽出去??諝庵袕浡?,樹葉上點綴著一顆一顆的水珠,陽光透過渺茫的薄霧折射在鋪著鵝卵石的院中小路上。柳月韻緩緩的走向矗立在院子里的小亭子,,杜官河背對著她,,一身白衣與銀色的頭發(fā)相得益彰。
“爺爺,,”柳月韻走進亭子叫到,。
杜官河抬頭:“來,陪老夫下一局,,”他捋了捋胡子繼續(xù)說:“這個時辰最適合下棋,。”
“是啊,,”柳月韻坐下,,拿上了白色棋子:“您先?!?p> 棋子落下,輕輕“啪”的一聲,,干凈而利落,。柳月韻緊跟其后,漸漸的墨線匯成的方格上交錯著黑白兩線,。
“昨日我弄了些藥,,交給張婆婆了,以后她熬好了您要趁熱喝,?!绷马嵖粗灞P,思量著手上的這一顆白子的去處,。
“你就是瞎費心,,老夫好好的總是喝藥作甚?”
柳月韻把棋子落在棋盤上:“虧您還是個夫子,,那都是些調(diào)理身體的藥,,喝了才更老當益壯!”
杜官河摸著胡子:“嗯,,此話有理,。”
清晨的風很溫柔,,吹拂著兩人的衣角和發(fā)梢,。先前還彌漫亭角之上的薄霧已經(jīng)消失無蹤,陽光跑到亭子里停在了兩人的棋局里,,殘留的水在地上也變得斑駁,,花壇里的草尖滴落著借宿的露水。不出半個時辰,昨日夏雨的痕跡就會無影無蹤,。
“爺爺……”柳月韻欲言又止,,她想著昨夜簫江說的話。其實她一直耿耿于懷,,在想自己在杜官河眼里是不是也是那樣薄情,。
杜官河久久未聽到柳月韻再說話,開口道:“為何不說話了,?”
“嗯,,沒事,”柳月韻擺了擺手:“我想帶泠衣跟我一同入京,?!?p> 杜官河的棋子下到棋盤上:“也好,她照應你我就放心了,?!?p> “嗯?!绷马嵖此扑剂恐@盤撲朔迷離的棋局,,實則心里五味雜陳。
就這樣嗎,?難道今天就沒有其他話想要說嗎,?我、我……
柳月韻捏緊了自己的裙子,,視線突然模糊起來,,她垂下頭,兩滴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在衣服上,。
“身體不適,?”杜官河很早就注意到柳月韻不對勁,那么簡單的棋局她卻連連下錯,。他心里清楚眼前這個孩子在擔心什么,,他是老了,孩子大了,,但他希望柳月韻能夠去做決定好的事,,他不想自己拖累她。這是他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沒有,,我、我就是覺得心里難過,,”柳月韻抹著眼角,,開始同孩童一般放聲哭起來,。
杜官河起身走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都到嫁人的年齡了,,還像個孩子,。去相府之后可要收斂些,別讓別人說閑話,。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相府,。”
柳月韻抽泣著:“我知道,?!?p> “回去之后就乖乖待在府上,不要滿大街亂跑,,把你學得規(guī)矩全部用出來,。還有,盡量避免跟皇室聯(lián)系,,不要惹你爹生氣,,切莫像在這里一般,他……唉,,”杜官河摸著柳月韻的頭:“別沖動用事,。”
“好,,好,”柳月韻把頭伏在杜官河懷里:“爺爺,,碩兒不孝,,還沒好好報答您的養(yǎng)育之恩我卻要離開?!?p> 杜官河安撫著懷里的小淚人,,像哄嬰兒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其實這些年來,,杜官河算不上辛苦,,家里的小大人把學院和自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他每日授完課,,約兩三好友出去垂釣,、郊游、下棋,,很是悠閑,。
“碩兒是個有孝心的人。等到了,,你寫封信回來報平安,,這樣我就放心了,。”
“好,?!?p> 時間很快,容不得兩人把不舍慢慢傾訴,。斜長的亭影短了的一截,,王福帶著家丁等在了大門前。泠衣把行李交給了相府家丁,,兩個小廝動作利索,,很快就把東西裝在了柳月韻馬車上。
“泠衣,,”柳月韻從閨房過來,,手里拿著佩劍懷中抱著琴:“葉辰還沒有來嗎?”
“還沒呢,,”泠衣看著略微焦急的柳月韻:“說不定快了,,不過小姐,你要把這些東西帶走嗎,?”
柳月韻搖搖頭:“留給他們,。”
柳月韻低下頭,,輕輕撫摸著這把琴,。她記得琴是杜官河托皇宮里的匠人造的,具體是誰她忘記了,,她只記得那個人樂理很厲害,,她想見上一面親自說聲“謝謝”。琴名叫“柔荑”,,是那位匠人取的,,刻在了琴身上。她很喜歡這琴,,聲音清脆悅耳,。還有這把劍,和簫江的那把是一對,,簫江一直抱怨她的劍,,今日倒是可以讓那個家伙不嘀嘀咕咕了。
“碩兒,?!?p> 柳月韻抬頭,看見李葉辰從門前進來,,一身青衣,,腰間系著玉佩,。
“對不起,我來遲了,?!?p> “沒,我動身早,?!绷马嵃亚龠f給了李葉辰:“‘柔荑’留給你,也好做個念想,?!?p> “你最喜歡這琴了,怎的狠心給別人,,帶著入京也好調(diào)解路上煩悶,。”
“你又不是別人,,我都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時間彈琴,。我只知道留給你是正確的?!?p> 李葉辰推辭,,他沒有道理收柳月韻的東西。
“那就當替我保管吧,,爺爺老了,,我怕他護不好這琴。等我想要這琴了,,你再給我就是,,”柳月韻打趣著:“別到時候不想還我了?!?p> 李葉辰輕笑:“怎會?”
“這個,,”柳月韻又把劍交給了李葉辰:“替我給簫江,,讓他送給他覺得該擁有這劍的女孩子,省得他一天到晚嘀咕,,更個蚊子一樣,。”
李葉辰彈了一下柳月韻的腦門:“他是開玩笑的,,你怎當真了,。他人?”李葉辰望了一下院子,,昨日他早就告訴了簫江柳月韻要入京的事,,理應不會不來,。
“他不會來,昨天我跟他吵了架,,他發(fā)脾氣走了,。所以你替我交給他吧?!?p> “也好,,你……”
“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動身了,。”
王福打斷了李葉辰的話,,站在門前很隨意,,完全不像奴才跟主子說話的口氣??赡苁亲蛱炷穷D飯酒喝多了還沒醒,。
柳月韻皺了皺眉:“先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p> “話先留著,回去晚了是要挨罰的,,小姐請吧,。”王福做了個動作,,示意柳月韻出門上馬車,。
柳月韻沒再開口,翻了個白眼走了過去,,泠衣跟在身后,,李葉辰和杜官河一同跟在兩人后面出去。一個小廝掀開了馬車的簾子,,但是馬車前并沒有放腳踩的凳子,。
柳月韻正要上前,李葉辰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袖,,因為動作很小,,旁人沒有注意。柳月韻回頭,,帶著疑惑看向李葉辰,。
“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崩钊~辰聲音很輕,,只有兩步內(nèi)的人可以聽清。
柳月韻點點頭:“幫我照顧好爺爺,?!?p> “好?!?p> 柳月韻莞爾一笑,,正要走,卻又突然回頭:“葉辰,,明年科舉考試加油,。還有,提前說一句,,生辰快樂,。”
李葉辰看著柳月韻利索的上了馬車,,盡管沒有腳踩凳子,。上了馬車的柳月韻撩開窗簾,對杜官河說著再見,,對張婆婆交代著事,。他們兩人叮囑著她們路上小心,讓泠衣好好照顧柳月韻,。臨走時,,柳月韻依舊對著李葉辰笑著,她說了句“葉辰,,再見,。”
馬車背著太陽光向城門走去,,柳月韻深吸一口氣,,心底對生活了九年的地方說了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