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像一張不斷擴張的蛛網(wǎng),,張牙舞爪地攫取了郭佩孚的內(nèi)心,。
他雙目血紅,,掙扎著起身,,詰問道:“云帆,,你對我做了什么,?”
齊天圣生怕他一激動,,對親兒子也動起手來,,連忙把他按坐在床上:
“冷靜點,,你還不明白嗎,,你被他催眠了!”
“他催眠了我,?”郭佩孚滿臉的不可思議,,“什么時候?”
仿佛被一道電流灌入,,他渾身打了激靈:反復要求兒子閉眼入睡時,,兒子實際上已經(jīng)在催眠他了!
破碎的片段拼接成一條完整的記憶鏈:郭云帆對他眨眼睛的時候,,標志著催眠的開始,。當他昏昏欲睡時,,房間里的檀香使他回到了圖書館的情境之中,那封隱晦的情書并非寫給女孩,,真正令他魂牽夢縈的,,是她旁邊的白衣男孩。
緊接著,,待他把意識從記憶畫面收回時,,郭云帆故意配合他的催眠,反而讓他由科技館的情境聯(lián)想到了前妻,。馮珊珊儼然是插到他心中的一根尖刺,,尤其是牽著她的手進入婚姻殿堂時,這段回憶讓他頭痛到暈厥,,郭云帆順勢把病床讓給了他,,完成了反催眠。
“媽媽那么好,,爸爸為什么要離婚呢,?”
他本該在兒子問話的時候察覺異樣,可他太自信了,,繼續(xù)陷入郭云帆的話術(shù)圈套,,不由自主地把新婚之夜的隱私,徹底暴露給兒子和三個外人,。
更恐怖的是,,這個他隱藏多年的秘密,連他自己都快要忘卻的真相,,就這樣赤裸裸地殘酷呈現(xiàn),,像是一道結(jié)了痂傷疤,重新又被殘忍地撕開……
郭佩孚暴怒,,扔起枕頭砸向郭云帆:“混賬東西,!”
“你才是!你騙了我媽,,你騙了我,,你騙了袁阿姨,你騙了我們所有人,,就為了你自己,!”郭云帆大聲反駁。
郭佩孚聽懵了,,轉(zhuǎn)而指著齊天圣等人,,質(zhì)問道:“你們串通好的,對嗎?”
費靈兒很堅定地搖搖頭:“沒有,,此前跟他沒有任何來往,,剛剛的催眠過程也僅有幾分鐘……”
幾分鐘?郭佩孚仿佛又把悲慘的過去重新經(jīng)歷一遍,,簡直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你是怎么做到的?”
郭云帆說:“你催過我?guī)状?,雖然都失敗了,,但我很快就學會了?!?p> 費靈兒詫異地望了齊天圣一眼,,他明白她眼神的意思:正常人絕無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掌握高深莫測的催眠術(shù)的。
看來催眠這種異能也能遺傳給下一代,。
費魚兒揉著太陽穴,,驚訝地問:“怪不得我腦殼這么疼,剛剛我到樓上勸你下來時,,是不是也被你催眠過,?”
“你活該,誰讓你騙我,?!?p> 郭云帆嘴角一歪:“說什么只要接受我爸的催眠,就會帶我出去玩,,即便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跟陌生人出去的,?!?p> 費魚兒吐了吐舌頭,羞得有些無地自容,。
費靈兒問他:“你是不是故意當著我們的面,,催眠你爸爸的?”
郭云帆點了點頭:“你們難道不覺得,,家里面真正有問題的不是我,,而是他嗎?”
“你小孩子別亂說話,,”郭佩孚嘴唇發(fā)干,,向費靈兒勉力解釋道:“我以前是有點小毛病,可是早就自愈了——”
“你撒謊,!”
郭云帆分辯道,,“我發(fā)現(xiàn)自己學會催眠術(shù)后,先把我媽媽給催眠了,這才了解到,,他一直都是那樣,,從來就沒好過?!?p> 錯愕的眼神聚焦在郭云帆臉上,,他絲毫不以為意,繼續(xù)說:“他騙我媽跟他結(jié)婚,,還通過體外方式孕育了我,,都是為了防止外人對他的嘲笑?!?p> “你住口……”郭佩孚像只泄了氣的皮球,,明顯底氣不足。
“我媽媽快要被你逼瘋的時候,,才忍無可忍離開了你,。而你現(xiàn)在又要逼瘋我,爸爸,,你為什么要這么自私,?”
郭佩孚不再掙扎了,癱坐在床上,,垂著頭,,生怕別人看到他羞恨的眼淚。
“這不是自私,,我只是不想讓你像我一樣,。”他壓抑著低沉的聲音,,“從小到大,,我付出了艱辛的努力,想要改變自己的取向問題,,可是由于缺乏理論指導,,錯過了最佳的治療年齡,所有治療方法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我不能讓你重蹈覆轍,,過上終日提心吊膽的生活?!?p> “可我覺得這樣的狀態(tài)挺好?。 惫品煺怪觳?,“我四肢健全,,頭腦發(fā)達,并不覺得有什么毛病?!?p> 說完,,他探尋的目光望了望費魚兒,費魚兒沖他肯定地直點頭,。
“不,,你不懂,”郭佩孚說,,“等你長大成年了,,你會發(fā)現(xiàn)你只是這個社會的極個別分子,大多數(shù)人會排擠你,,嘲笑你,,給你白眼,沖你吐口水,,嘴上說著開放包容,,骨子里把你釘死在道德的恥辱柱上。沒有人會把它歸因于先天,、生理上的原因,,幾乎所有人會認定你是個奇葩,是個病人,,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態(tài),!”
在場所有人沉默了,他們從未這么深遠地考慮過這個問題,。尤其是齊天圣,,他很納悶,難道30年的光陰,,還洗不去人們對異類的偏見嗎,?
費魚兒不解地問道:“可你這樣做,只是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了,,問題并沒有解決呀,。”
郭佩孚無奈道:“在這個畸形的社會,,如果無法治愈,那就要學會隱藏,。直到自己都忘了原先是個什么樣的人,。”
“那你就一直隱藏下去好了,,欺騙我媽媽就是自私,!”
“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墒?,我對她并非沒有感情的,親情有時比愛情更濃烈,?!?p> “還有袁阿姨,”郭云帆叫道,,“她也是無辜的,!”
“不,我是自愿的,?!?p> 門被輕輕地推開,穿著休閑家居服和拖鞋的袁梅走了進來,,蹲在地上,,撫摸著郭云帆的額發(fā):“云帆,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p> “那為什么——”
袁梅淡淡地笑:“成人的感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復雜,有時也會很盲目的,,我對你爸爸更多的是一種崇拜,。這年頭,大多男人都為了五斗米折腰,,如同螻蟻一樣,,或是侍奉權(quán)貴爭名,或是爾虞我詐奪利,,實在是俗不可耐,,像他這樣孜孜不倦地行醫(yī)治人專研學術(shù)的,實在是太少了,。雖然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從不戳破,人總要有他的隱私的,。我有時缺乏耐心,,可是我盡量忍耐克制,因為我想照顧你爸爸終老,?!?p> “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郭佩孚熱淚盈眶,,“你們都離開我吧,,我是個不值得原諒的騙子,。”
“爸爸你錯了,,”郭云帆說,,“要是沒有原諒你,我不會故意當眾催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