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去宋家寨嗎?”
李順早已牽著兩匹馬候在陳府門口,,見陳言希出來便問道,。
“不,我們去……”
話剛說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不知從何處傳來稀稀嗦嗦的細微聲響,在晌午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有些突兀,剛踏出府門檻,,腳就急忙站住,側耳傾聽,。
這聲音對她來說過分熟悉,,是步初九一直飼養(yǎng)著的小花蛇。
抬頭循聲往陳府門匾上瞧去,,果不其然上面盤著一只小花蛇,,身上黃白相間,額頭上點綴著一點惹眼的紅色,,正嘶嘶的沖陳言希吐著鮮紅的芯子,,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看到小蛇嘴里還含著什么東西。
一般沒有什么要緊事步初九是不會找她的,,看來是出了什么狀況,,小花蛇都派來了。
她向前伸出手小花蛇就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的落入手中,,乖巧的鉆進了衣袖中,,冰涼滑順的觸感隨即傳來,這種感覺并不是很舒服,,相反的,,她甚至有些討厭這種冷血動物的觸感。
“去春雨樓,?!?p> 陳言希丟下這句話又折身回了府。
所謂春雨樓,,就是這京城里最大的一座青樓,,里面的美人兒千姿百態(tài),風情萬種,,花牌名叫步初九,,最是風姿綽約引人入目。
一旁的李順點頭應答:“是,,去春……什么,?!”春雨樓,?,!
反應慢一拍的李順方才反應過來,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去春雨樓?。啃〗憬袢漳X子正常嗎……她難道不知曉里面是做什么的嗎,?若是被人知道了小姐進出那種地方,,小姐的聲譽就毀了啊……
胡思亂想的空擋陳言希已經換了一身青衫出來,發(fā)髻用白色絲帶隨意的系著,,腰間掛一白脂玉,,一行一動間無不彰顯風流倜儻,乍一看上去就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哥,。
春雨樓是不準女人進去的,,她只得出此下策。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用來偷偷外出的男裝其實很多,。
看著自家小姐身手輕盈的一躍馬上,李順也急忙策馬跟上,,不管她去哪里,,奉陪就是了,總歸有他保護,。
兩只馬一前一后的跑著,,風颯颯的刮過耳邊,,這個時候的風,吹的人臉生疼,。
春雨樓佇立于京城熱鬧繁華的地段兒,,與香滿樓、來??蜅O噜?,沒有什么意外情況時,一般都是人頭攢動,,熱鬧極了,。
二人策馬直奔春雨樓后巷,,看著那扇虛掩的窗子陳言希內心了然,,步初九給她留了窗。
按理說依她現(xiàn)在的著裝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從大門進去的,,可是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不引人注意,翻窗而進是最好的選擇,。
“你在這里候著吧,,我去去就來,不必擔心,?!?p> “是!”
那抹身影利索且熟練的幾處借力飛躍至窗戶邊,,李順不禁有些納悶,,為什么自家小姐能輕車熟路的就跑到這里,更是熟練自然的一躍而至窗子,,著實奇怪的很,,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此時,,在臨河街一條陰暗的小巷里,,有一高一矮兩人對面而立。
小巷外面是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吆喝聲,,巷里夾雜著巷外的雜音,,和著兩人的對話聲。
“公子,,近日民間賭坊里突然興起一陣打牌熱潮,,那是從未見過的一種方式,屬下去調查了一番,,名喚撲克牌游戲,。這種游戲花樣只在萬利坊出現(xiàn),,嘗新的人甚多,每日都爆滿,?!?p> 高個男子恭敬的說著,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補充道:“萬利坊似乎在年前就換了主家,,現(xiàn)在進出萬利坊都要在身上印一個羽毛狀的奇怪印記,京城一半多的賭徒都在萬利坊聚集過,,所以現(xiàn)在身上有此印記的人甚多,。”
被喚做公子的人沒有動作,,戴著面具的臉上無法看出什么情緒,,唯那一雙暴露在空氣中深沉銳利的雙眸輕輕一瞇,似萬般星辰隱入其中,,熠熠生輝,。
那人故意壓低了聲音,沉穩(wěn)道:“可有查到是換成了哪個主家,?”
“未曾,,那人行蹤十分隱匿,尚且不曾出現(xiàn)過……倒是春雨樓的花牌時常出現(xiàn)在萬利坊,,常常會待上一整日,。”
高個男子如是說道,。
沉默,,短暫的沉默。
“你再去探一探萬利坊,,步初九由我來會一會她,。”
“可是公子,,您是金貴之軀……”
他想說什么,,卻被那人打住:“弒親之仇尚未得報,,風花雪月如何進得我眼,。”
小巷飛快的閃過兩道人影,,再向方才那兩人的位置看去,,已然只剩空巷,,再無其他,。
春雨樓,。
“公子爬窗的技術又見長進~”一道嬌媚的聲音自陳言希頭頂一側響起,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胭脂水粉的香氣,,一時聞不慣這個味道,,突然的打了個噴嚏。
“少貧,?!?p> 回復女子的只有清冷簡短的兩個字。
側臥在軟榻上的女子罩一身白衣,,酥胸半裸半遮引人無限遐想,,一頭烏黑秀發(fā)未綰未系,柔順絲滑的垂于身前身后,,若瀑布般傾瀉,,粉面上紅唇點綴,一雙星眸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勾人的媚色,,這些與她的神色比起來卻又遜色幾分,。
她很美,,但凡長了雙眼睛的人都會看到她的美,,屋子里的一切與她對比起來毫無色彩毫無生氣。
嬌媚勾人的聲音又響起:“傳聞都說將軍府大小姐恬靜賢淑,,心善聰慧,,卻不知這一切都是浮云,都是假象,。堂堂將軍府的小姐卻爬青樓的后窗,,大小姐您作何感想?”
美人美景沒有看在陳言希眼里,,那女子的話她亦沒有接茬,,自窗臺跳下鳳眸一睨,沖著軟榻上的女子就是一揮袖,,一只小花蛇快準狠的沖著她甩了過去,。
“你竟舍得如此對待我的小花!”
女子嬌嗲道,,卻也不惱,。
小花蛇穩(wěn)穩(wěn)的纏向她伸出的玉藕般纖細白皙的手臂,像一只裝飾品一樣繞在上面不再動彈,,襯的女子的手腕越發(fā)好看,。
她憐惜的撫摸著小花蛇的腦袋,悠悠目光轉向自顧自坐到桌邊的陳言希,,又緩緩問道:“小花嘴里的紙條你難道沒看到,?”
“你明知我不喜這等冷血動物,。”說著便是對那女子拋去一記冷眼,,又道:“引我來有什么事,?”
她是真的不喜歡那種涼嗖嗖滑溜溜的觸感,勉強將小花蛇帶回來已經是極限,,若是想讓她扒開它的嘴巴,,拿出小紙條……那她寧愿換身衣服策馬來見這個蛇蝎美人,這不,,就來了,。
軟榻上的女子懶懶的坐了起來,神色頗有幾分嚴肅道:“鄭三被殺了,,他是第四道線下人,。”
“有沒有查出是誰干的,?”
“京城盧家,。”
“盧家,?盧左相,?”
這個回答令陳言希有些意外,她以為會是沈久舟做的,,不過……沈久舟不是擅長借刀殺人嗎,。
步初九站起身,聘聘婷婷走向桌邊,,攏了攏半掉的衣衫直至蓋住了白嫩的肩膀,,道:“盧左相是沈久舟一黨的人,所以他動手并不稀奇,,大抵是沈久舟想要探一探我們的虛實,。”
“現(xiàn)在線下人發(fā)展到了第幾道,?”
“第六道第二個人,。”
“差不多,,你讓他們繼續(xù)發(fā)展線人,,至于盧左相——先給他們個警告,把親手殺死鄭三的那個人做掉,。往后但凡化羽團有人受傷或殞命,,其余人員都必將對兇手群起而攻之。”
思索了片刻后,,陳言希才將視線轉向對面的步初九,,“你顧好自己?!?p> 算是對她的關心,。
對面的美人兒一愣,即刻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
她此話一出,,陳言希面上不動聲色,,只道:“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你自生自滅吧,?!闭f罷,便起身,。
“想必現(xiàn)在很多人都在關注萬利坊,,你這幾日先少去那里,有事就用你的蛇與老周聯(lián)系,?!?p> 老周是第三道線下人,也算是萬利坊半個管家,,諸多瑣碎事宜都是他代為完成的,。
“有人關注不是好事嗎,正好借此把化羽團的存在坐實,,給他們添添堵?!?p> 步初九一邊說著,,一邊往陳言希走近,“今日宮里的小安子來這兒與我廝磨,,說了些他偶然得到的消息,,我猜你會感興趣?!痹捘?,她已經離陳言希只有半步之遙,氣氛在兩人之間變得有些曖昧不清,,步初九明顯比她高出一個頭,,俯首望著她,與她對視著。
“有話快說,,再靠近一點我劃了你的臉,!”她不悅的皺起眉,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女子像是沒聽到她的警告般,,抬腳又欲往前走,卻不料小野貓炸了毛,,玉足抬起,,照著她的肩膀踢了過去。
步初九并沒有躲閃,,一只手結結實實的接住了那只腳,,卻也不再往前去,只是道:“小安子說,,盛貴妃和你二妹勾搭成了一伙兒,,兩人設計欲除掉將軍府嫡子?!?p> “她們敢,!”
腳稍稍一用力便收了回來,拍了拍衣擺不存在的灰,,又道:“你少和宮里人接觸,,萬一暴露了我看你如何收場?!?p> 步初九聞言苦笑一下,,不復剛才的嬉鬧神情,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悉數(shù)吐出,,仿佛要把這一生的苦楚吐凈。
“現(xiàn)在我這幅樣子,,誰還能認出我呢,,無礙?!?p> 不愿看她落寞悲愴的樣子,,陳言希也輕輕嘆息,“好好活吧,?!?p> 只說了這句話,便不再言語,,屋子里很是寂靜,。
視線自窗邊眺望向皇宮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頹然坐在桌邊的步初九,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第一次見到步初九時,,她衣衫襤褸,一身淤青痕跡,,哪怕未經人事的她也知道這到底是經歷過什么,,那晚她把步初九護在了將軍府,任外面的人如何叫囂著要人,,她都不曾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