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結(jié)束后一個月,丈夫告訴她,,今天收到她的一個快遞,。陳朵打開包裝,頓時驚呆了,,里面全是相片,。全是她這二十多年來的相片,有她剛畢業(yè)回來那會獨自在縣城街道上逛街的,、有和丈夫談戀愛時相伴散步的,、有她陪著女兒玩耍的、有她穿著工作衣滿頭大汗地在市場調(diào)查貸款的,、有在菜市場買菜的,、在商場買衣服的……相片照得非常全面,,各種表情的她都有,有愁眉不展的,、有高興的,、有生氣的、有疲憊的,、有快樂的,。也有很多她女兒果果的相片,從蹣跚學(xué)步開始,,到長成一個十四五歲的漂亮的大姑娘,,每年都有那么一兩張,比她和丈夫收集的還全面,。有幾張是被撕破后重新粘在一起的,。從被粘密集度看,,當(dāng)時被撕毀的程度相當(dāng)嚴(yán)重,。其中一張中赫然出現(xiàn)了鄭博南的身影,鄭博南抱著果果,,果果大概六歲吧,,還穿著在幼兒園跳舞時的服裝,倆人相視而笑,,果果的笑容中有陌生,、有困惑,鄭博南的眼中則全是憐愛,。陳朵看著這些照片,,和丈夫面面相覷。誰拍得呢,?最后在紙箱最底部,,陳朵發(fā)現(xiàn)了一個信封,她迫不急待地打開來看,。
“陳朵,,你好!看到那些照片,,你一定不知道怎么回事吧,!那些都是博南偷偷拍的。
我想首先告訴你一個不幸的休息,,博南去世了,。就在聚會結(jié)束后的一個星期,他在**醫(yī)院因胃癌去世,。
看到這里,,陳朵感覺心一下子被抽緊了似地停止跳動,,她努力支撐著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身子,急切地往下看,。
原諒我無法再替博南保管這些在他看來非常珍貴的東西了,。雖然我把它扔在儲藏室最陰暗的角落里,但它卻像每天壓在我的心上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博南去世的時候,我雖然答應(yīng)了他,,要替他永遠(yuǎn)保管這些東西,,要永遠(yuǎn)替他保守秘密,今生今世不會告訴你,。但我要請你原諒,,也要請博南原諒,我無法再遵守這個諾言了,,哪怕從此我要下十八層地獄,,我也要告訴你,我無法再獨自承受這份痛苦,,我無法原諒你可以無憂無慮,、光鮮亮麗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讓博南和我承受這份痛苦,,這不公平,。我恨你,是你毀了我的一生,,也毀了博南的一生,,我怎么能讓你繼續(xù)這樣若無其事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呢?
你們聚會時,,在你眼中,,博南和我的生活一定是幸福快樂,、惹人羨慕的吧,?可事實上呢?那只是他故意營造的假象,。他不想讓你知道他過得不幸福,,過得非當(dāng)不幸福。而我,,當(dāng)然也不幸福,。
自從你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后,每年有那么幾天,,博南就會失蹤,。第一次他失蹤,,我嚇得半死,以為他不會回來了,,我到處找他,,甚至還想到去找你。但是在我灰心失望的時候,,他又回來了,,回來以后,他顯得很疲憊,,休息了幾天才恢復(fù)過來,。不論我如何審問他去哪了,他都不肯回答,。我以為那只是一次偶然,,沒想到的是每年他都要失蹤幾天。有一次,,我悄悄地跟蹤了他,,終于知道那幾天他都是偷偷跑來見你。他會悄悄地跟蹤你,,然后照那么幾張相片,,回來以后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看,。我想,,他一定沒有勇氣和你見面,因為你過得很幸福,,和丈夫似乎也很恩愛,。這嚴(yán)重打擊了他,他不敢和你見面,,一見面,,他就會舍不得走了。我曾經(jīng)氣得半死,,恨他對你這樣一往情深,,我在和他婚姻存續(xù)期間過了幾年的放蕩的日子,我找情人,,我出軌,,我甚至在他面前和別人調(diào)情,但他仍然無動于衷,。我們由櫥窗夫妻徹底變?yōu)榱肆钊丝植赖慕┦蚱?。我想到和他離婚,但是原諒我還沒有那么偉大,。我愛他,,即使他不愛我,,我也希望留在他身邊。就這樣,,我們一直堅持了五年,,我實在受不了了,提出和他分手,,他卻不肯了,,他說,他會好好愛我,,不會再讓茹霞的悲劇發(fā)生在我身上,。他確實也努力了,我們過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那段日子里,,他全心全意地對我,我幸福地快要死去了,。但是好景不長,,僅僅過了兩年,他又故伎重演,,那次,,我徹底絕望了。我們大吵一架,,我氣憤地把他的相片撕了個粉碎,。那次,他沒有再堅持留我,。我們離婚了,。離婚后的他瘋狂地工作,除了工作,,他什么也不關(guān)心,。他的事業(yè)很成功,但是,,他生病了,,非常嚴(yán)重的病,像他母親那樣的病,。他表面上不在乎,,但是我知道,當(dāng)他獨自一人時,,他是非常痛苦的,。我和我的第二任丈夫離了婚,重新搬回我和他共同的家,在他身邊照顧他,。他剛開始不答應(yīng),,但是我如同和他離婚那時一樣堅定。他又一次妥協(xié)了,。我知道,,起初他不答應(yīng)和我離婚,只是因為我們的孩子,??珊髞恚B孩子也拴不住他的心了?,F(xiàn)在他不愿意和我復(fù)婚,,卻是在為我考慮。但他依然沒有愛上我,,在他心里,,他依然只愛你一個。在他生命垂危之際,,他一定最想見到的是你,。于是,我悄悄給王慧打了電話,,托她安排了這次聚會,。這次聚會的所有費用都由我承擔(dān)。我只想讓他見你一面,,在他臨死之前,,讓他能夠心無遺憾地離去。我的目的達(dá)到了,。聚會結(jié)束一個星期之后,,他走了。走的很安祥,,很幸福。走的時候他對我說了一句:“謝謝你,!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愛你?!蔽伊鳒I了,,我辛苦守了他二十年,終于換得了他這么一句話,,是不是值了呢,?可惜,這并不是我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我有時想,,其實我和他是最相像的兩個人,。我們都對愛情執(zhí)著、堅定,。但你不是,,你是個自私懦弱的人。你只考慮你的感受,,你不敢勇敢地追逐自己的幸福,。你一直是自卑而懦弱的人。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如此執(zhí)著地愛著你,。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盲目的、有宿命論的吧,?
他遺囑中把大部分的財產(chǎn)和公司留給了我和我們的兒子,,但有一個條件,當(dāng)你的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后,,這個公司一半股份都將屬于她,。他說過,你的女兒的神情像極了你,。他還給茹霞父母留下了一大筆錢,,至于你,他說,,他已經(jīng)傾盡一生地去愛你,,那就是他最寶貴的財富了。
我把這些相片寄給你,,也許這樣,,你可以感受到他始終和你在一起。不要以為這是我對你的祝福,。事實上,,這只是我對你的報復(fù)。
我自己,,真的無力再承擔(dān)這些,。
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雖然我沒有得到他的愛,,但我不后悔,畢竟在他有生之年,,是我陪伴在他身邊,,這是我最大的幸福!
再見了!但愿我今生從來沒有認(rèn)識你,!
最后我請你原諒,,愿你不會被我的陰謀擊垮。
祝好,!”
信箋在陳朵手中緩緩落下,,她想她的臉一定變得煞白,丈夫溫柔地攬住陳朵,,陳朵回頭淺笑,,喃喃地說:“我去做飯?!闭煞螯c頭:“好,,我陪你?!薄安?,不用了,我自己行,!”陳朵輕輕推開丈夫的手,,疾步向廚房走去,剛走了幾步,,便軟軟地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陳朵一直在做噩夢,。夢到漆黑一片,,要哭又哭不出來,全身都沒了半分力氣,,身上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卻掙扎不了……鄭博南攬著張婷,鄭博南的眼神深情,、痛苦,,張婷的眼神憤怒、怨恨,,他們看著她,慢慢地向后退去,,她拼命追趕,,茹霞也出現(xiàn)了,她還是那么美,但是她也不理她,,用那種哀怨的眼神看著她說:“朵朵,,求你救救我!”“茹霞,,茹霞,,你回來你別走?!彼秩プ啡阆?,茹霞忽然冷笑了,她笑得那樣恐怖,,她嚇得直搖頭,,茹霞也轉(zhuǎn)身飄走了,她追上前去,,卻什么也抓不住,,所有的一切都離她而去,只有她一個人陷在絕望的黑暗里……她連哭都沒力氣,,一動也動不了,,四肢百骸都像不再是自己的,全身都像被抽了筋,,剝了皮,,她想掙開眼睛,怎么都掙不開,。最后終于奮力睜開了眼睛,,黑暗里只能看見丈夫的眼睛,焦急而專注,,一動不動地凝視她,。陳朵無聲地、虛弱地笑了,,丈夫也長吁一口氣,,輕輕地?fù)崦念^,溫柔地看著她笑,,輕輕地說:“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是??!一切都過去了,那段糾纏了二十年的故事終于隨著鄭博南的逝去而劇終了,,她和鄭博南終究是沒有緣分,。
一個月以后,,丈夫和陳朵出現(xiàn)在石鐘山的海邊,鄭博南的骨灰就灑落在那兒,,在陳朵昏迷的那幾天,,丈夫千方百計地了解到了鄭博南的身后之事。鄭博南要求將他的骨灰灑向石鐘山的海邊,。石鐘山的對面就是他們的學(xué)校,。丈夫?qū)⒛切┱掌托殴{一齊在海邊點燃,裊裊的輕煙慢慢地隨風(fēng)飄散,。陳朵緊挨著丈夫,,一起眺望遠(yuǎn)處。
遠(yuǎn)處,,太陽已經(jīng)跳進了海里,,滿天都是紫色的霞光,對岸,,他們的學(xué)校仿佛籠罩上了金色的光環(huán),,在那片美麗的天空下,又將演繹著什么樣的緣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