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靈仙宗位于昆侖神山峰頂,,仙云裊繞中,恢弘龐大的建筑群若隱若現,,琉璃金頂,、飛鶴靈臺、榭水金池,、蘭樹環(huán)繞,、清風縷縷。
檐下長廊拐角處出現一身影,,雪白的衣袂輕輕飄飄,,身姿亭亭傲骨仙風,手里提著一捆皮革細繩,,神情呆滯,,步伐不穩(wěn)地朝天機閣的方向走去。
天機閣中,,青鸞仙者正通過乾坤儀鏡與颙華靈使議事,,剛講到重要的地方突然感覺背后吹來一陣陰風,回頭見沈長清提著皮革繩無聲無息垂著視線,,面上陰沉一片,。
青鸞仙者霎時打了個激靈,瞪大眼道:“徒兒,,汝是要欺師滅祖嗎,?!”
沈長清垂著頭,,唇瓣一張一合,,聲音輕飄如夢魘呢語,“弟子不是喪盡天良之徒,,師父是知道的,。”
青鸞仙者瞧沈長清有些不對勁,,走近伸手在沈長清面前晃了晃,,見她半耷拉著眸子,眼珠一動不動毫無反應,,無奈嘆了口氣:“唉,,這都吃了一個月的藥了,怎么一點好轉都沒有?”
“這個就是在去年試煉會上拔得頭籌的弟子吧,?”乾坤儀鏡上,,懸浮著一中年男子的人像倒影,一身利落玄袍端莊大氣,,劍眉鷹目,,持重嚴謹,“此次肆天的弟子能揀回一條命,,多虧了這女娃,。聽說她還跟那女魔頭打了一架,可有受傷,?”
青鸞仙者摟住沈長清的肩膀,,心疼道:“還說呢,就是為了救你家的人,,被那魔頭打得渾身是傷口,,不僅如此還把腦子給摔壞了,你瞧,?!闭f完用一根手指輕輕一推,,沈長清的腦袋就跟失線木偶一般立馬歪了過去,,眼睛從頭到尾都沒眨一下。
“這……”颙華靈使往前探了探身,,“這是睡著了吧,。”
這時沈長清突然直起脖子,,一只手迅猛扼向青鸞仙者的咽喉,,青鸞仙者身子一側避了開來,但見沈長清的手依舊保持著抓取的姿勢,,口中喃喃道:“妖孽,,想偷襲我,把你的毛拔了,,燉湯,。”
青鸞仙者看沈長清的眼神愈發(fā)的心疼,,轉而惱向颙華靈使道:“看吧,,你說怎么辦?”
颙華靈使笑容有些尷尬,,道:“自然全是我們肆天的責任,,我已經命人準備了一批靈丹仙藥,聽聞這女娃喜歡一些漂亮珍貴的玩藝,,我也準備了一些,,等會兒還得麻煩你讓弟子去通靈陣候著幫著取東西,。等我文兒養(yǎng)好了傷,我再備上厚禮登門親自感謝,?!?p> 青鸞仙者暗暗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一批,,一批是多少,?”
“自然是各一日兩粒兩年的份量,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還是被那女魔頭打傷的,,定是還有內傷,五臟六腑若留下淤結之癥,,定會影響日后的修煉之路,。”
“很好,?!鼻帑[仙者滿意地點點頭,“不過登門拜訪就不必了,,救死扶傷乃是仙宗之人的職責,,颙華靈使心意到了就好?!?p> 颙華無奈笑道:“那好吧,,如今那魔頭破了封印,我們肆天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也不知是不是鎮(zhèn)壓千年有所改正,,聽回來稟告的弟子談起那魔頭時,似乎還挺講道理的,?!?p> “不過是僥幸罷了,那魔頭向來陰晴不定,,行事作風全隨心情,。”
“巫族的人也現身了,,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你可打算向天界匯報此事?”
青鸞仙者嘆了聲:“先觀察一陣再說吧,,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
“我是擔心這兩者有所勾結,一個就已經夠頭痛了,,萬一我們沒有防備住,,受累的只會是天下無辜的生靈?!?p> 話完二人皆陷入了沉默,,不光是天下生靈,他們三個人也會被問責,,更壞的還會累及家人,。
仙宗制度里,除了靈使能成婚生子,,仙者所謂的兒女皆是用自身骨血造出來的一個有意識有生命的生靈,。
天道是公平的。仙者生來就擁有長生不老,,呼風喚雨的本領,,這是天道所賜,有得必須有失,,所以他們必須斷掉兒女私情,。而靈使是人,生老病死,,輪回之苦一應俱全,肉體凡胎本就脆弱,,卻能無畏擔下蒼生重任,此為奉獻,所以天道欽點,,使其能與神魔抗衡,享盡塵世的情愛歡愉,。
然而天道也是殘忍的,它有著自己的心情,,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是非對錯的手法,它固守一脈相承,,且容不得半點差錯,,一點偏離它設定的框架,,就會毫不留情把這條血脈連根拔除,,再播下一粒新的種子,。
“魔界那邊可有動靜?”青鸞仙者問道,。
“你懷疑是魔界在幫助那女魔頭,?”
“不排除這種可能,一千年前,,魔君可是極為青睞這女魔頭的,,幾次三番勸其歸入麾下。如今她剛破除封印,,正是虛弱之際,魔界趁此機會助她一臂之力再順道拉攏過來的可能性非常大,?!?p> “若蠃魚仙者還醒著,我們就可以用千音術追查那魔頭的下落,,現在我們很被動啊,。”
“被動……”
青鸞仙者身子猛然一僵,,一股驚悚爬上腦后,沈長清似幽靈般不知不覺出現在青鸞仙者身后,,手臂緩緩圈上她的脖頸,目光直愣盯著鏡中的人像,,道:“小賊,抓到你了,。”
沈愿容不過是出去端了碗藥,,回來就發(fā)現沈長清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長清回來后就得了一種怪癥,,就像是中邪了一樣,突然之間就變魔怔起來,,呆愣愣地說著些胡話,,行徑也變得十分詭異。
第一次發(fā)生這種狀況的時候是在他們回來后的第三日,,當時阿姐正監(jiān)督他練劍,,有幾個連貫招式他怎么也使不利落,阿姐教了好即便他還是學不會,最后終于把阿姐給惹火了,,罰他在烈日下保持一個動作堅持半個時辰,還十分不道義地搬了張?zhí)梢卧谒麑γ娴年帥鎏?,蹺著二郎腿十分舒服地躺在那打瞌睡,。
沒過多久他的雙腿就開始打哆嗦,,皮膚被曬得灼痛,,正當他要開口抗議時,沈長清突然站了起來,,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皮革細繩,,朝某個方向走去了,沈愿容問她干嘛去,,但沈長清一句也沒有回,。
沒過多久,從寶庫方向傳來幾道呼喚聲,,緊接著幾名弟子匆匆跑過,沈愿容也待不住了,,隨著他們后頭一塊跟了過去,,還沒到寶庫門口,就見幾名師兄弟的慘叫聲,,過去一看,見眾師兄弟在地上躺了一片,,沈長清呆愣愣地從寶庫走出,,一只手臂下夾著一只苦苦掙扎的赤焰麒麟崽,而她身后轟隆隆追來一道獸吼,,一只成年的赤焰麒麟躥了出來攔住了要離開的沈長清,,碩大的腦袋一晃一晃的懇求沈長清把麒麟崽還給它。
眾師兄弟都不是她的對手,,直到青鸞仙者趕到才結束了這場鬧劇,,同時也發(fā)現了沈長清的不對勁,為了防止她再亂跑鬧出什么幺蛾子,,青鸞仙者把她關回了房間設下了結界,。
沈愿容一直守在房間門口看著她,直到傍晚沈長清才清醒過來,,并且表示對白天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本以為她是得了夜游癥,,沒想到過了幾日,,當時正在上早課,,沈長清聽著聽著課突然站起來,,捧著硯臺走到教書夫子的桌前,再眾多雙迷惑的眼睛下,,輕輕一潑,潑了夫子個大墨黑臉,,而后說了一句:“讓你罰我抄書,,哼?!?p> 但是這次沈長清恢復得很快,說完話后立馬恢復了正常,,無論她怎么解釋夫子也不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打了她三下戒尺,然后就真的罰她去抄書了,。
這已經是一個多月來的第四次魔怔了,,沈長清自己也苦惱,再這樣下去萬一做出什么丟臉的事情她還能在穹靈待下去嗎,。
其它弟子們都去上早課了,,知道這節(jié)是上回那個被她潑墨水的夫子的課,因為心里還在為那三下戒尺和罰抄的那一百弟子規(guī)訓賭氣,,所以已經逃了好幾回他的課,。
百般無聊地坐在亭子里吹風,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細小的聲音,,回頭一看,,一名穿著灰撲布衣的少年站在一根柱子后面伸出半顆腦袋,好奇地看著她,。
“過來?!鄙蜷L清朝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猶豫了一下,,捂著半張臉走了過來,朝沈長清鞠了個躬,,垂著視線十分恭敬,聲音有些干澀沙?。骸耙娺^長清姐姐,萬分感激姐姐的救命之恩,。”
沈長清見他捂著臉,,問道“怎么捂著臉啊,?”
少年側了側身,,道:“傷口太難看了,我怕嚇著你,。”
“救你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你現在捂上也沒什么作用,。”
少年聽后瞄了沈長清一眼,,慢慢把手放了下來,露出一條已經結痂的傷口,,從太陽穴延至嘴角。
沈長清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是鮮血淋漓的開裂狀,,甚至還能看見骨頭。這孩子雖然瘦了些,,臉上還有道口子,,但那骨相和皮相的優(yōu)勢卻還是很明顯,,面部輪廓俊朗,,鼻梁高挺,,瑞鳳眼尾微微向上挑著,但因那條猙獰的傷口,,還有環(huán)境養(yǎng)成的一種瑟瑟縮縮的氣質,硬生生把這皮相的優(yōu)勢給壓了下去,,著實是可惜一張好皮囊了,。
這少年就是前些日子被沈長清從玄鐵箱子里救出的那個孩子,,帶回來養(yǎng)了一個月,表皮的傷基本痊愈了,,但一些陳年舊疤還有體內的瘀傷,還得費時間慢慢祛除,。
少年的身子骨弱得很,,應該是常年處于饑餓狀態(tài)導致的,加上超過他身體負荷的摧殘程度,,以至于他昏迷了近十天,醒來后也是恍恍惚惚的,,之前一直躺在床上,近幾日才能下床走動,。
沈長清把他帶回來后就交給了門中醫(yī)師照看,,前前后后去過幾次,但每次去看他他都睡著了,,憋了一肚子的疑問現在終于可以解答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吞吐,,似是不大愿意說:“我,,我叫花閻樓,?!?p> “你是不是巫族人?”
花閻樓沒想到沈長清如此直接,,雖說他手腕上的巫族圖騰早就被疤痕給覆蓋了,,但還是不自覺地抓緊了手腕。
這種明顯的動作自然是逃不過沈長清的眼睛,,見花閻樓支支吾吾的,,冷冷威脅道:“你要是敢說謊我就把你扔下去。”
花閻樓下意識瞟了眼鋪滿荷葉荷花的池塘,,心里狠狠打了個惡寒,,他情愿再次回到那個黑漆漆的箱子里也不要成落湯雞。
“姐姐,?!被ㄩ悩翘鹧郏婿畷r水光盈盈,害怕得聲音都在顫抖,,“如果我是,你會殺了我嗎,?”
沈長清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做出這種表情,有些無法直視他那弱小可憐的目光,,瞥開眼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做什么壞事了?!?p> 花閻樓連忙搖頭,解釋道:“我沒有做過壞事,!家族里的人都不喜歡我,我爹爹也不喜歡我,,我,我自七歲就被流放到了太蒼山,,靠著跟當地的村民討食才得茍且,。也不知為什么,這次族里突然來了好多人,滿山遍野地抓我,,說要抓我回去做祭品,,我拼命地逃拼命地逃卻還是落到了他們手里,他們打我踢我罵了好多難聽的話,。我原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居然碰到姐姐,!”說到著,,花閻樓眼里突然放出一束希望光,神情頓時激動了起來,,“若不是姐姐,我現在已經死了,!”
沈長清聽著花閻樓的敘述,雖說這少年看起來滿面真誠無辜,,眼里的害怕與無助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可她就是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巫族是十分神秘且古老的族群,,古籍記載巫族的祖先是古神創(chuàng)造出的第一批人,也是古神的第一批信徒,,后來不知是何原因被神明給拋棄了,,于是他們由敬生恨,,開始處處與神明作對,,神明認為是錯的惡的他們便奉為真理,,神明教化蒼生他們蠱惑蒼生,最后神明發(fā)怒把他們關到了一個無人之境隔絕了起來,,自那以后這個種族就從世間消失了,,也慢慢淡出了世人的記憶。
但又有聲音說,,其實巫族還有漏網之魚游蕩在世間,他們隱姓埋名潛心修煉,,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打破那無人之境把巫族人給放出來?,F在看來確實有可能,。
當日在太蒼山遇到的那一批巫族人,,聽他們提到過‘族長’二字,,而且還要回去復命,想來他們在地界是有集聚地的,。還有那個跟她交手的老頭,如果不是沒有把她放在眼里沒有心思與她交手,,且又耍了幾個不入流的手段打了他們個出其不意,,正面剛的話,,他們是半點勝算都沒有的,。
這天青鸞仙者親自來抓她去上課,把她送到課堂看著她落座后才離開,。沈長清一節(jié)課都跟那位教書夫子大眼瞪小眼,,夫子今日的火氣比以往都大,戒尺拍得啪啪響,,弟子們都挺直了腰板不敢又半分走神,整堂課都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下學后大家皆松了口氣,,一師妹湊到沈長清身旁勸道:“你就不要跟夫子慪氣了,實在是你那一潑墨把夫子的臉面都給潑沒了,,你還不承認還跟他吵架,這才罰了你三戒尺,,師者為大嘛,,再說確實是你有錯再先?!?p> 沈長清知道自己有錯,但她就是過不了那三下戒尺的坎,,以往被刀劍利爪傷著,再痛再苦她都不會抱怨一聲,,因為那是在戰(zhàn)斗,,是為榮譽而戰(zhàn),,而戒尺是用來罰的,,從小到大她最多只是被罰禁足抄書而已,,就算是師父也不會打她,,而這個老頭子居然把她的手掌給打得腫了好幾天,可想而知下了多大力道,,她沒有還手已經是對得起他了,。
找了一圈也沒看到沈愿容的身影,問道:“怎么不見沈愿容???”
師妹搖搖頭:“昨天還再呢,可能是師父叫去了吧,?!?p> 沈長清心想,肯定是因為昨日校場考核的成績出來了,,沈愿容的成績不是很理想,,所以師父又把他叫去訓話了吧。
本想去替沈愿容解解圍,,但走到半路,,突然聽到幾道爭吵聲,尋著聲音找去,,見一顆大樹后站著幾名穿著校服的弟子,,在一群白衣飄飄中,一個穿著灰撲布衣的少年十分顯眼,。
沈長清走近問道怎么回事?花閻樓立馬躲到了她身后,,一副受驚害怕的模樣,。
“吳師兄,這是怎么回事,?”沈長清問,。
那名被稱作吳師兄的少年看到沈長清后,表情瞬間變得局促起來,。
沈長清目光往下移,見吳師兄捂著手背,,指縫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滲出來的紅色,,問道:“吳師兄怎么受傷了,?”
吳師兄身旁的一名少年揚了揚下巴:“喏,還不是因為他,,不會武功還拿著把刀亂比劃,,這才傷了吳師兄?!?p> “吳,,吳師兄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說著花閻樓的聲音逐漸夾帶上了幾聲抽泣,,“只是不想再被人打了,,所以才跟在一旁偷偷學習的?!闭f著扯了扯沈長清的衣袖,,“姐姐你要相信我?!?p> 幾個弟子見花閻樓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而且見沈長清看他們的眼神越來越怪異,不知為何居然有些心虛,,身旁的少年忙開口道:“欸欸,,我們又沒怎么樣你你哭什么?你傷了吳師兄的手,,吳師兄不過是讓你下次小心點說了你兩句而已,,又沒有打你罵你你哭啥啊,?”
吳師兄也急忙解釋道:“那個長清,,我真的沒把他怎么樣,我知道他是你救回來的,,所以我……”
“好了不用解釋了,,我明白。這孩子之前受了太多的苦,,所以心靈脆弱了點,,不關你們的事,吳師兄你好好養(yǎng)傷,,我先帶他走了,。”
“不是我,,長清,!”
沈長清把花閻樓帶回了醫(yī)師房,,滿臉漠然警告道:“你要是再亂跑,我就把你扔去妖蛟窩,,喂了,,聽懂了嗎?”
花閻樓被嚇得縮了縮脖子,,盯著沈長清的眼睛一動不敢動,,乖乖地點了點頭:“懂了”
目送沈長清走遠后,花閻樓抱起雙臂,,整個人頓時變得慵懶起來,,身形不正倚向門邊,一雙瑞鳳眼輕輕含起,,眸中光點微動,,嘴角徐徐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沈長清,?!彼剖窍氲搅耸裁从腥さ牡胤剑昂?,倒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