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隨著呼呼的北風(fēng),，不時(shí)的穿過門縫飄進(jìn)屋里,，慢慢的化成了一灘水,。

　　天氣越發(fā)的冷了,，傻蛋兒緊了緊身上短小的棉襖,。把腳蹺在灶洞口,，火光照著在的腳上暖暖的,、癢癢的,。

　　娘帶著妹妹去了姥姥家,，每年的冬天她們都要去住些日子,。家里的糧食也被她鎖了起來，同時(shí)鎖了起來的還有柱子給他的那雙兔毛鞋,。

　　他和奶奶實(shí)在沒地方住了,，就在灶房圍了個(gè)草鋪。最下面是幾屋玉米稈,，中間鋪的是谷子稈,，最上面的是厚厚的麥秸。好在娘走的那天,，他們的被褥在外面曬著,。要不然他們連被褥也沒有了，屋子小,，還能燒柴火,，屋里倒也不冷。

　　鍋里有半鍋水,，上面的箅子上餾著兩個(gè)饅頭,，饅頭還是昨天二娘送來的。

　　“咳咳,，咳咳,，水，水”

　　灶房門口旁邊的草鋪上,，奶奶咳嗽著要水喝,。傻蛋兒端起旁邊晾著的一碗水，給她送了過去,。

　　他奶奶接過水碗喝了半碗,。

　　“奶奶你餓嗎,？”

　　“餓”

　　“我給你拿饅頭去?！?p>　　傻蛋兒奶奶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你想吃什么？”

　　傻蛋奶奶虛弱的說:“肉,，肉湯,。”

　　以往想吃肉的時(shí)候,，他總會(huì)到河邊去摸條魚,。回來讓奶奶用油煎的香香的,，然后燉成魚湯,，兩人美美的吃上一頓。

　　傻蛋兒站起來,，屋里面的水蒸氣遮住了他的半個(gè)身子,。透過被風(fēng)吹的呼啦啦亂響的幾片破窗紙，他看著外面滿天飛舞的雪花,，又低頭看了看模糊的虛弱奶奶,，說道:“你等著，我一會(huì)兒就回來,?！?p>　　他把灶洞旁邊的柴火往四周撥了撥，又把灶洞里的柴火往里面推了推,，確定掉不下來后,，才放心的開門出去了。

　　一出門,，頓時(shí)覺得渾身凍透了,，北風(fēng)直往骨頭里鉆。剛暖和不多久的腳,，慢慢的又失去的知覺,。寬大的褲子被風(fēng)吹的呼啦啦直響，露著半截胳膊的棉襖,，在這漫天飛舞著雪花的大冬天,，跟穿著單衣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他向村西頭的河邊走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坡上幾家的煙囪里冒著煙,。心里羨慕極了，這時(shí)候他們應(yīng)該舒舒服服的窩在溫暖的炕上吧,！

　　以往冬天的時(shí)候,，他也是和奶奶窩在炕上舒舒服服的過冬的,。可自從前幾年爹在外面做工掙了些銀子,，給他取了個(gè)后娘,。他和奶奶的舒服日子就算到頭了，爹爹多數(shù)時(shí)間都在外邊做工,，很少在家,。也顧不上他和奶奶，家里的活兒都是他和奶奶做,。即便是如此,，也時(shí)常吃不飽穿不暖。

　　東莊上和他一般大的孬蛋兒的娘也是后娘,，可是他后娘待卻對(duì)他像比親生的還好,。一到冬天孬蛋兒就有新棉鞋和新棉衣穿，而他的弟弟妹妹們有時(shí)候還要撿他的舊衣服穿,。雖然孬蛋兒娘長得不好看，可是人卻很好,。

　　他來到河邊時(shí),，雪已經(jīng)停住了，河面上還沒有結(jié)冰,。他脫下草鞋,，把褲腿挽得高高的就跳下了水。剛一跳進(jìn)水里,，麻木的雙腳居然還覺得水有點(diǎn)暖暖的,。

　　柱子和小寶看著外面的雪慢慢的停住了，就喊來飛飛,，三個(gè)人商量著一塊兒去河邊滑冰去,。

　　往年下雪的時(shí)候，河面上就結(jié)起厚厚的冰,，就是大人拿著榔頭也很難鑿開,。

　　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河面上好像有一個(gè)人。柱子說:“小寶,，飛飛你們兩個(gè)快點(diǎn),，我說有冰吧！你們還不信,，看,，有人比咱們來得還早?！?p>　　飛飛高興的說:“真有人呢,，咱們和他一塊兒玩吧,！人多了熱鬧?！?p>　　幾個(gè)人跑近一看,，河面上哪有冰啊!只見傻蛋兒一個(gè)人，在河里小心翼翼的來回走著,，像是在找著什么,。

　　柱子大聲的喊到:“傻蛋兒，你在找啥呢,？”

　　傻蛋兒抬頭一看,，見是柱子他們，哆哆嗦嗦的說道:“我,，我在摸魚呢,。這，這么冷,，你們,，你們出來干什么呢？快,，快回去吧,！”

　　柱子看著水里的傻蛋兒，著急的說:“你快上來,，這河里哪有魚呀,！這么冷的天，魚都在深水里面呢,?！?p>　　傻蛋忙上岸說:“那我，我就到深水里面去,，去看看,。你，你們快,，快回家去吧,！”

　　飛飛縮著脖子說:“你找魚干什么呢？這么冷的天,，魚還沒找到,，人就凍病了?！?p>　　“我,，我奶奶病了，想,，想喝肉湯,?！鄙档皟阂簧习叮_踩在雪地上,，又被風(fēng)一吹,，凍的不受控制的上下牙直打架。

　　小寶看他的草鞋在不遠(yuǎn)處,，忙跑過去給他拿了過來,。看他穿上說:“別找了,，走跟我們走吧!我們家有肉湯,。”

　　傻蛋兒搖搖頭,，穿上草鞋就要去水深的地方摸魚,。

　　小寶和柱子一把拉住了他，你這是要去干什么呢,？這么冷的天,，一進(jìn)水人就凍僵了，你還怎么摸魚,。

　　飛飛也拉著他說：“你別去了,，我們家的人都吃過飯了。還有好多肉和肉湯,，給你盛些你給你奶奶送去吧！你要是凍病了,，誰來照顧她呀,！”

　　傻蛋兒收回了腳，站在原地直發(fā)抖,。

　　飛飛看他不動(dòng),，又說道：“大不了，明年夏天你多捕些魚給我們就是了,?！?p>　　柱子看傻蛋被說動(dòng)了，忙和小寶一人扶他一個(gè)胳膊,，把他架回了飛飛家,。

　　飛飛忙跑去和張桂花說了剛才遇見傻蛋的事兒，張桂花一聽,，忙去灶房燒水下餃子,。

　　餃子煮好了，張桂花盛出來正要去給傻蛋兒送去,。飛飛接過來說：“姨奶奶,，你再給傻蛋的奶奶下一碗餃子吧,！這一碗我給傻蛋送去?！?p>　　飛飛剛出了灶房門,，就被準(zhǔn)備回家的李氏看見了。李氏說道：“飛飛,，你不是剛吃了飯嗎,？怎么又餓了？”

　　飛飛小心翼翼的走著說：“不是我吃的,，我們?cè)诤舆吙丛谏档霸诤永锩~,，就把他喊家來了。我是給他做的,，他都凍壞了,，路都走不好了?！?p>　　“這孩子,，咋這么不讓家里人省心。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待著,，還去河里摸什么魚,。”

　　“你知道啥呀,！他奶奶病了,，想喝肉湯。家里沒有,，他才去摸魚的,。”

　　“真是個(gè)孝順的孩子,，他爹呢,？”

　　“出去做工了?！?p>　　“他娘呢,？”

　　“后娘，去她娘家了,?！?p>　　“咱家里不是還有肉嗎？等會(huì)兒我熱熱讓他帶些回去,?！闭f著李氏也不管飛飛了，快步的回家去灶房熱肉去了。

　　剛走到院門口,，又停住了腳步,。看著飛飛說：“你們?nèi)ズ舆吀墒裁慈チ?？”這孩子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河邊玩，怎么就記不住呢,？

　　飛飛縮著脖子說：“我們看河上有人,，想過去看是干什么的。哎呀,！你別問了,，快去熱肉吧！他奶奶還在家等著喝肉湯呢,?！?p>　　“好！回頭咱再說,?！?p>　　月牙兒正在炕上打盹，晌午喝的果酒有點(diǎn)上頭了,。陸恒閑來無事,，坐地桌子前整理他的弓箭。

　　突然哐當(dāng)一聲門開了,，幾個(gè)小娃闖了進(jìn)來,。月牙兒被他們帶來的寒風(fēng)一激，睜開了眼,。見小寶和柱子后面還跟著一個(gè)小孩兒,，又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問道：“是小根兒來了嗎,？”

　　柱子跑到炕前說：“不是，是傻蛋兒,。月牙兒姐姐,，傻蛋兒一個(gè)人在外面太冷了，讓他來你家暖和暖和吧,！”

　　月牙兒閉著眼睛說道：“行?。∪思覜]有名字嗎,？叫傻蛋多不好?。∩蟻砜簧献?，一會(huì)兒就暖和了,?！?p>　　陸恒看傻蛋兒穿著草鞋，草鞋上滿是冰渣和污泥,。露著的腳趾凍又紅又腫,，還有些紅潰爛。心痛的說：“下雪天這么冷,，你怎么還在外面玩?。鰤牧丝烧k,?！?p>　　看到這孩子，陸恒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他的娘也是早早過世,，自己跟著爹過活。爹又不會(huì)做針線,，他年齡小,，陸老漢又不敢經(jīng)常去打獵。帶著小陸恒不方便,，把他放家里更不放心,。以致于陸恒年幼時(shí)，他們的日子過的苦不堪言,。一年四季的穿著草鞋,，一到冬天也像傻蛋兒一樣，凍的腳趾都紅腫的,。夜里被窩里暖和了,，手腳又脹又癢，那滋味鉆心的難受,。

　　柱子說:“我們幾個(gè)想去河邊,，看看河里凍冰了沒有，剛好看見傻蛋兒在河里撈魚,?！?p>　　月牙兒聽了忍不住哆嗦一下，睜開眼看了傻蛋兒一眼,，說道:“河里那么冷,，你怎么就跳得下去。再說大冷的天你撈魚干什么呢,？”

　　傻蛋兒怯懦的說:“奶奶想喝肉湯了,，可是家里沒有肉。”

　　陸恒忍不住問道:“那你家大人呢,？他們?cè)趺床蝗?，讓你一個(gè)小孩子去，這河里有多冷他們會(huì)不知道,?！?p>　　“我爹去外面做工去了，娘和妹妹去了姥姥家,?！?p>　　陸恒看他傻蛋站在地上不敢上炕，把他抱上炕,，脫下他腳上的草鞋,，說道：“孩子，別怕,，就當(dāng)在自己家就成了,。”

　　柱子生氣的說：“我不是把我的兔子毛棉鞋給你了嗎,？你怎么還穿草鞋,，是不是被你后母給拿走了?！?p>　　傻蛋兒低著頭不敢說話,。

　　陸恒拍拍柱子說:“說那么多干什么呢？家里有棉鞋沒,？有就回去拿一雙來,。”

　　柱子撅著嘴不高興的說:“我娘剛給我做了一雙新棉鞋,，我還沒有試腳呢,。”

　　月牙兒看著他不高興的樣子,，笑著說:“快去拿,，我家還有兔毛，讓你姐再給你做一雙,，帶兔毛的棉鞋更暖和還好看,，這回在上面裰上兔尾巴更好看?！?p>　　柱子一聽高興了，忙跑去拿棉鞋,，剛跑到門口又折回來說:“如果我娘知道了,，你們可得給我做個(gè)證人。”

　　“好”

　　“好”

　　飛飛端來了一大盤羊肉餃子,，放在傻蛋兒旁邊的炕桌上,。說道:“快吃吧！剛煮好的,，吃完就不冷了,。”

　　傻蛋兒看著一大盤餃子吞了吞口水,，沒有動(dòng)筷子,。

　　陸恒催促到:“傻小子還愣著干什么呢？快吃呀,！”

　　傻蛋兒站起來說道:“我奶奶這兩天不舒服,，都沒有怎么吃飯，我能不能帶回去給她吃,?！?p>　　飛飛說道:“你快吃吧！我姨奶奶正在給你奶奶煮餃子呢,，等你吃完了,，餃子也下好了，你正好帶回去給你奶奶吃,。還有羊肉和肉湯,，我奶奶正在灶房熱著呢。等你吃完了一塊帶回去,?！?p>　　傻蛋兒感的看了一眼飛飛，坐下來狼吞虎咽的吃起了餃子,。

　　傻蛋剛吃完餃子,，柱子和許嬸就進(jìn)了屋。

　　柱子心疼的把的新棉鞋放在了傻蛋兒的旁邊,，許嬸兒看他肉疼的樣子,，伸手輕輕的在他頭上拍了一下。說道：“臭小子,，一雙棉鞋看把你心痛的,，回頭讓你姐給你再做兩雙?！?p>　　“我姐,，哪有時(shí)間給我做鞋呀！”

　　許嬸把一身棉衣和兩雙舊棉鞋放在了傻蛋兒旁邊,，說道：“孩子,，你試試看,，你比柱子矮點(diǎn)兒，這衣服和棉鞋你穿上看合不合身,?！?p>　　傻蛋兒看了看周圍的一圈人說道：“嬸子，我回去試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