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不男不女一直在通風報信，雍王手下這群人速度之迅猛也大大超過了我的預(yù)期,。他們到底怎么過來的,？靠飛嗎,？真是現(xiàn)世報來的快,，華容道里三聲笑,，生怕死的不夠早,。我想起自己下山時的得意模樣,，大概完美詮釋了什么叫丟人現(xiàn)眼,。

　　打開門,，不男不女低眉順眼一副恭候指教的樣子,。我嘲諷道：

　　“所以是怎么個意思？憋不住等不了了,？你家殿下非差這半天仨五時辰的,？”

　　“速喜這就傳令讓他們原地待命?！苯?jīng)過幾次下來不男不女很了解我屬于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典型,，對我的這種反應(yīng)毫不奇怪。

　　“回來回來,，”我扶住門框好讓自己站的輕松一點,，扯開破爛骯臟的裙擺給他看：

　　“我這身走出去有失體統(tǒng)，死囚上路還得收拾的像個人樣不是,？軍營沒女的我不管,，讓那什么將軍想辦法去弄套干凈的換洗衣裳來……要正常點的?！蔽抑攸c強調(diào)了“正?！倍帧?p>　　不男不女欣然領(lǐng)命,。我盯著他小碎步倒退著下了樓,，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緩緩也跟著蹭下了樓,。正所謂撞破南墻,，人不能還沒看見南墻多厚長什么樣就直接打退堂鼓。對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丟人現(xiàn)眼,。

　　正月十四的街上還是挺熱鬧的。不少酒樓飯館子已提前開了門,，各家各戶的花燈也都掛出來了,。和謝公鎮(zhèn)相仿，一條青石主街走到頭就沒了路,。主街的盡頭拿不知哪朝哪代的磚砌了矮矮一堵墻,，我探頭朝下看了看，形容成百丈深淵那肯定是夸大其詞,，不過下面亂石嶙峋連棵樹都沒有,，摔個粉身碎骨還是鐵鐵不成問題的。

　　可能嗎,？

　　我像兔子一樣沿著矮墻靠單腿跳來跳去,，不停在心中計算高度，東張西望著尋找可以利用的特殊地勢,。這種刀削斧砍一樣的斷崖太過無解,，下面毫無緩沖,，便是頂級的輕功高手也難有十足把握能活著落地。我忽然很感興趣作為雍王爪牙,、朝廷第二的不男不女,，他有可能跨越這種天塹嗎？

　　“殿下說的不錯,，您真是一點都不省心,，眼睛離開一會兒都不行?！?p>　　我嚇了一激靈,，像被人贓并獲的賊般轉(zhuǎn)過身貼著墻。不男不女沒搭理我,，徑自也走到矮墻前向下望了一眼,，臉上笑意愈發(fā)濃烈：

　　“視死如歸，好氣魄,。不過身為一派掌門,，背負可的不單單是自己一人的名聲，這種想法怕是不太聰明呢,?！?p>　　“小女子可沒那忍辱負重的擔當，說不定你再晚來一會,，我就下定決心一躍解千愁了呢,。”一個腳站久了還是很辛苦,，我索性往后一撐,、以一種旁人看來大概非常危險的姿勢坐在了矮墻上。

　　“而且你真是怕我死嗎,？你是怕我死了沒法交代吧,。”我指指自己的肚子,，雖然那里其實只有一堆還沒消化完的雞魚肉蛋,。

　　我反復的驅(qū)使不男不女出門幫我做這買那顯然是引起了他的戒備?？礃幼铀怯幸庀茸唛_，隨即立刻折返回來跟著我,。他這么緊張大可不必,，雖然理由牽強，但我確實不想死,。人總要活著才有盼頭,，死了之后棺一蓋土一埋,，那多沒勁。

　　師弟與我有約在先,，這涉及到春淺姑娘做人的基本誠信問題,，不能讓他等空。

　　“下來吧,。你沒膽子跳下去,。”不男不女罕見的收斂了笑容,。他雖是閹人,，但除了雍王大概沒有誰膽敢真把他當成奴才呼來喝去頤指氣使。相反,，旁人巴結(jié)這位權(quán)勢熏天的公公還來不及呢,。

　　“我要是不下來呢？”我晃著傷腿,。

　　不男不女道：“那就只好請邱將軍一并來求求情,，請小娘娘不要再愚弄速喜了?！闭f著他拿出一個小小煙花筒,，我甚至有理由懷疑他是剛才尾隨我的路上剛買的。

　　“嘖,，怎么都喜歡小瞧人呢,。不就一個矮墻嘛！”我回身最后又看了一眼,，微笑著向后仰身翻了下去,。

　　如果有誰想知道人從高處墜落的轉(zhuǎn)瞬間可以做什么，不妨試試把茶壺從桌上推下去,，看能不能徒手接住,。

　　老有人言之鑿鑿的稱跳崖者在落地前會像走馬燈一樣把生平經(jīng)歷重新過一遍，因而死亡過程會被拉的異常漫長——簡直是無稽之談,，建議信的人自己也去嘗試死一遍,，看看這點時間究竟夠干嘛。

　　反正在我是什么都干不了,，一個“我靠”的念頭還沒結(jié)束就世界再見了,。不男不女則要強上許多，不僅能在我翻身下落的瞬間做出反應(yīng)跟著跳下,，還能在半空把我死死抱住,，實在有些東西。他從雍王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三日后把我活著帶回去,，加上以為我已有身孕,，我一跳,，他錯愕之下必然會來不及細想的也跟著跳；而如果我猜錯,，抑或是我高估了這位朝廷第二的能力,，那等待我的就是毫無懸念的一命嗚呼。

　　所以這并不是自殺,，而是亡命徒孤注一擲的豪賭,。人一生只活一次，稍微多想半步我都未必能做出這種事,。

　　跳崖跳崖,，跳的時候瀟灑，落地就是一團目不忍視……好在是真的不一定會死,。當然,，前提你得有個頂尖高手當墊背。巨大的撞擊力把人摔的七葷八素,，一時間跟死了也沒什么分別,。滿嘴都是血的甜腥味，可能是傷了五臟,，也可能只是咬破了腮肉,。我閉著眼亂摸一氣，結(jié)果摸到滿手粘稠,，分辨不清到底是誰的血,。

　　脖子扭了。好處是胸部以下感覺不到疼,，壞處是也不聽使喚,；至于不男不女就遠沒那么走運了，他在落地的瞬間調(diào)轉(zhuǎn)了身體位置護住我,，以肉身硬砸在干涸的石灘上,，好巧不巧被一枚錐狀的石刀斜扎入后腦，又從眼眶中穿出,，總之死的不能再死,。

　　彼時我還趴在他的胸口，只一眼就看吐了,。

　　不男不女生性殘忍,，對別人是，對自己亦然,。一個人總把殺伐當兒戲把血肉橫飛當樂趣,，落得這種下場實在算便宜的。我唯一感慨在于雍王御下有方，把此等妖人訓教的服服帖帖,，甚至能為了一句命令不惜縱身跳崖。

　　虧得如此,，我僥幸又贏下一局,。

　　老實說，不男不女的死不在我的計劃內(nèi),，應(yīng)該說是白賺了,。我倒也不是天天見這種奇慘無比的死相，出于職業(yè)本能下意識著手翻查尸體一番,，初步看下來只有頭部那一處致命傷,。如果不為撈我，憑他的本事還真有平安落地的幾率,。

　　直到從他身上滾到一邊,，這時我才有機會近距離細看他本不應(yīng)還存在的左臂。那的確是旁人的手,，斷口處留下了清晰分明的界線,，卻沒有任何縫合的痕跡。饒我歪門邪道見過不少,，仍看不出這是怎么接在一起的,。

　　罷了，與其研究些毫無意義的細枝末節(jié),，不如想想后面一片空白的逃亡計劃該怎么繼續(xù)吧,。我們靠“抄近路”如愿以償進了秀屏山，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用不了多久肯定會傳到鎮(zhèn)外,。以朝廷慣有的重效率不計成本，下到此處大概要不了太久,。他們只看見不男不女的尸體而找不到我的,，一怒之下勞民傷財封山搜剿也不無可能。

　　可我實在沒有余力去處理或偽造出一個假死現(xiàn)場了,。身體是不動還好一動全完蛋,，首先是扭到了脖子之后頭就正不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只將就著跟蝦米一樣跪倒在石頭上匍匐而行,，半天才爬出幾丈遠,。不男不女的尸體依然躺在那里，忽略洞穿腦袋的石刀那姿勢看上去還挺舒服,。某一刻我甚至在想這還爬什么爬,，一起躺倒等死得了。

　　“你也是被村里那群愚民趕下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