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為江南大州府,,建城上千年的歷史,南北水陸交通樞紐之一,,南北貨聚集,,商貿(mào)繁華,。
城墻經(jīng)歷過三次擴建,,現(xiàn)在的城墻幾乎沿江而建,,若是在白江渡江而戰(zhàn),,那登岸之際就會遭受城墻上的投石攻擊,,而城墻到江邊的距離完全不夠組起軍陣,,故而金陵城沿江的防御,號稱固若金湯,。
城東則有紫金山駐成軍寨,,踞高而守,和金陵城防呈掎角之勢,。西則是白江在此的一個大弧彎,,為千傾河灘,淤泥堆積,,泥濘難行,,而白江和城墻形成的夾角也并不大,不夠大軍擺開陣型,。
唯一地勢開闊,,可供大軍對壘的就是南面的城墻了,所以歷來金陵城城西繁華,,城北為船運交通,,城東皆為顯要,城南才為富戶,,而已經(jīng)百年未經(jīng)戰(zhàn)亂的繁華大城,,遠(yuǎn)遠(yuǎn)不是城墻能夠限制居民的增加了,所謂圍繞這城北,,城西,,城南,,都是一個個的大型集市和房舍,,鱗次櫛比,將城墻都包在了里面,。
如今戰(zhàn)事一起,,食盡鳥投林,城墻之外到處都是各種廢棄的廢墟,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煙了,,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也都躲城里了,周邊來的太晚,,實在進不了城的人,,也都找了各種各樣的路子,跑的跑,,躲的躲,。
金陵城外已經(jīng)是一片乞丐拾荒者的天堂了。
每日里,,只有數(shù)次城門開啟,,由城衛(wèi)軍護送著,水路運送著一些物資,,這時候,,金陵城的物價已經(jīng)飛漲,不是進來城的人就能活下來,,更多時候,,是進了城也活不下了,連米都買不起了,。
劉阿爹他們已經(jīng)在城外的拾荒者和乞丐里面混了三四天了,,摸清了金陵城周邊的情況,看著金陵城那高度有四五丈的城墻,,哪怕鎮(zhèn)南軍來了,,都要仰頭嘆氣的城墻,默默搖了搖頭,,和隨行的幾個小牙子一起往回走,。
年輕的牙子一腳踹開一個擋路的正在彎腰找尋東西的乞丐,一邊和劉阿爹說著:
“阿爹,,咱們轉(zhuǎn)了幾天了,,你看咱們搶哪里啊,我怎么覺著這周圍已經(jīng)沒有什么肥肉了,,要不咱們就直接回去吧,?”
“肯定要最后做一票了才能走,不然就算回去,,路上自己人都會打起來,。”
劉阿爹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高大的城墻,,才又繼續(xù)走著,,邊走邊教育著跟著自己的這幾個自家的細(xì)伢子,,
“你們說一群狼要是沒吃飽,回去的路上會不會因為分贓不均打起來,?”
那幾個年輕人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是眼光流轉(zhuǎn)之間,卻也是兇光四射,,讓人一看就有些膽寒,,其中一個年輕人說道:
“阿爹,不行咱們就早點走,,然后回去的路上埋伏好,,誰想咬咱們,咱們就先咬他一口好了,,不就是趙武郎他們嘛,,這次凈顧著殺人,沒搶到多少東西,,這會知道眼紅了,?”
“唉,牙子,,咱們不能先動手啊,,就算要動手,也得讓趙武郎他們先動手,,不然以后咱們的寨子就立不穩(wěn)了,。”
夕陽如血,,拉長了四五人的背影,,如同黑色的尖刀,戳在金黃一片的城墻上,,慢慢聳動,,消失。城墻上手持兵戈的將士身形挺拔,,眼神堅毅,,望著遠(yuǎn)方,不知道等待著大家的命運將會是什么,。
劉阿爹回到了山賊聚集的巢穴,,幾個頭領(lǐng)也紛紛回返,帶來了各自不同的消息,,一同蹲坐在一個火塘前面,,低聲交談著。
“劉阿爹,,柴狗子的幾個小兄弟前面跑得快,,混進了金陵城了,據(jù)說有消息傳出來,,能搭上金陵城幾個富貴人家的線,。咱們要不要把人引出來,然后……”
一個臉上有著一條刀疤的中年漢子,,在火光閃爍中,,伸手做了一個揮刀劈砍的動作。
“太瘦了,,咱們這次匯聚了四五千弟兄呢,,就幾個富戶,能有幾多財貨,?而且他們倉皇奔逃,,多是帶一些珠玉,那東西又不好賣,,搶回去了都換不來幾擔(dān)米,。”
“阿爹,,我最近查看了金陵城的水路,,水門那邊雖然盤查嚴(yán)格,但是我看每天放船的時候,,還是能從水底跟幾個兄弟進去的,,不過就是進去人太少,起不了什么事啊,?!?p> “洪把頭,你最近跑得周邊,,情況如何?。俊?p> 一個光頭滿面紅光的大漢,,在人群中應(yīng)了一聲,,湊上前來說道:
“這周圍方圓五十里,都沒了人煙了,,人都跑進城或者往南邊跑了,,咱們要是打不了金陵城的主意,那就只能往南邊追了,,不過往南追是沒問題,,就是到時候回來的時候怕是有麻煩,怕回不來啊,?!?p> 這話一說,,大家都沉默了,是啊,,現(xiàn)在到處都能搶,,他們這么大的勢力了,就算要攻打小一點的縣城,,都說不定有機會了,,但是最現(xiàn)實的問題就是鎮(zhèn)南軍穿上褲子不認(rèn)人了,吃完抹盡翻臉就不認(rèn)了,,現(xiàn)在他們是徹底的匪盜,,除了往回跑,被誰抓住都是殺頭的事,。
現(xiàn)在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能搶多少了,,而是怎么才能搶完了安全地回去。
劉阿爹抽完他的旱煙,,煙鍋子在火塘邊的石頭上敲了兩下,,沉聲說道:
“咱們不能往南了,再往南就來不及回去了,,其實現(xiàn)在回去時候剛剛好,,只是有些人不愿意,”說到這里,,眼睛抬起來掃了一圈,,頓時有幾個大漢低下頭,不敢和劉阿爹的目光對視,,劉阿爹也沒繼續(xù)追究,,只是往下說:
“既然還要做一票,那就做一票大的,,但是丑話說在前頭,,這一票做完,大家誰要是還不愿意回去,,那就各自憑命了,,別埋怨旁人了?!?p>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幾個剛才低頭的粗壯大漢更是連聲稱是,點頭不止,。
“去把柴狗子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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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南軍已經(jīng)拿下了江左,,兵鋒直指丹陽。
吳國朝中本來爭吵不休,,爭吵的主題是不是要遷都臨安,,不過現(xiàn)在不吵了,,因為鎮(zhèn)南軍進軍的速度太快了,來不及了遷都了,,而起長公主下了死命令,,任何朝中為官的家人奴仆只要有一條腿出城,就砍一條腿,,有一只手出城就砍一只手,有任何親眷敢出城,,就抄家滅門,。
已經(jīng)滅了兩個翰林,三個侍郎了,,現(xiàn)在真的無人敢在這種風(fēng)頭上和長公主唱反調(diào),。
但是私底下,各種跑路的途徑那是琳瑯滿目啊,,都形成了一門生意,,送一人出城十萬錢……但是自從鎮(zhèn)野營的人到了金陵城周邊,現(xiàn)在出城也風(fēng)險很大,,能送你出去,,但是不保你平安,那基本也是送肉入了虎口了,,不過就算這樣,,守城門的幾個將校也是賺的盆滿缽滿,一輩子的俸祿都沒有這幾日來的放人出城來的外快多,。
今日正是下弦月,,月黑風(fēng)高。
安德門守將韓嘯這幾日接了一單大買賣,,這次要放走的是城南趙萬貫的家眷,,說是趙萬貫的家人,其實韓嘯心里也是明明白白,,怎么可能,,趙萬貫在金陵城還沒有這么緊張的時候,家人就都跑差不多了,,還會等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頂著趙萬貫的名頭跑路的,不定是朝中哪位大員的子孫呢,。
不過心里清楚,,做事卻是要裝糊涂,不然這錢還賺不賺了,?真的要上報朝廷,?那屁股底下的位子還坐不坐了,?
不過這一單生意實在是有點大,自己一個人已經(jīng)吃不下了,,只能整校的人馬都雨露均沾,,不過出手的人也大方,就算是每人分到了十兩銀子,,落在韓嘯手里的還是有一千多兩,,這僅僅就是為了偷偷開個門,放幾隊車馬出去,,可不管這些人出去的死活啊,。
到了子時,約定的時刻,,一隊隊車馬已經(jīng)慢慢都聚集到了城門處,,韓嘯驗明了來交接人的身份,二話不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揮手開了城門,只見夜色中,,在微微的火把照明下,,一輛輛的馬車,就這么靜悄悄地魚貫而出,。
忽然,,一輛馬車似是出了什么問題,在經(jīng)過城門的時候,,輪軸忽然散開,,那大車咔嚓一聲就頓在了地上,拉車的馬匹都沒有經(jīng)住這大力,,被拉地倒在了地上,。
韓嘯喝罵道:
“快快快,把車抬走,,快移開,,不要擋住城門,快快快,?!?p> 正在兵士和車馬隊伍中的仆役都聚攏上來準(zhǔn)備挪車之際,異變陡生,。
城郭墻外的四野中,,無數(shù)的火把像是一只只閃著貪婪火光的眼睛,螞蟻搬朝著城門聚來。
城墻上的兵士才一發(fā)現(xiàn),,正要示警,,卻聽見后面車隊中的一輛馬車一聲巨響,轟然爆炸,,一時間火光四起,,騾馬嘶鳴,城門下亂做一團,。
韓嘯心中一寒,,暗道不好,這下怕是要出大事了,。思緒還沒有繼續(xù),,卻是一柄牛耳尖刀從背后透心而過,那個和他議定價格的管事在他背后持刀而立,,卻是用另一只手拉著韓嘯的襟帶,,不讓韓嘯倒地,。
韓嘯身邊跟著的幾個親兵也是同等待遇,,都是身后一人,背后一刀,,也都低著頭,,淌著血靜立在火光明滅之間。
城頭兵士的示警被城門處的異變驚擾,,并未及時傳遞,,這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火把靠近了城門,而從后面車馬隊伍中也竄出了不少大漢,,一個個都手持短刃,,趁著夜色黑暗,奔上了城墻,,城墻之上,,變亂驟生。
是夜,,金陵府城,,城郭安德門失守,內(nèi)城不知兵勢大小,,緊閉城門,,按兵不動,鎮(zhèn)野營趁亂入城,,大掠金陵外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