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兩人一路無語,。回到旅館后,，交了房錢,，吳義躺在床上，雙眼看著天花板,，眼淚默默地從眼角滑了下來,。

　　三天，十幾萬啊,，唉,，醫(yī)院真是一個燒錢的地方。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想到幾天前自己接到父親的電話,，說母親舊病復(fù)發(fā)，已經(jīng)送往醫(yī)院了,，他連夜請假從深圳趕了回去,。

　　到醫(yī)院后，只看到哥哥吳情和舅媽,，舅媽看到他來了,，交待了幾句就離開了。他問哥哥吳情,，“爸去哪了,？”吳情道：“我剛到他就跑了，還說什么我們長大了,，他老了,，做不了主了,，也沒錢給我們，讓我們自己看著辦,？”

　　“看著辦,？什么意思啊，里面躺著的人是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讓我們看什么辦?。俊?p>　　“你說這些有什么用,，爸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這些年來，他早就膩媽了,，恨不得不管她,，現(xiàn)在媽病了，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你還想讓他管,。”

　　“無情無義,，嫁這種男人，也是日了狗了,?！眳橇x罵道。

　　“醫(yī)生,，我媽怎么樣了,？”吳情看到主任醫(yī)師出來，趕緊上前問道,。

　　吳義看了看醫(yī)生胸前的工作牌——趙光明,。心里諷刺地笑了一下，真希望你能給我媽帶來光明吧,。

　　“家屬都到了嗎,？到了就趕緊商量一下準(zhǔn)備手術(shù)吧，病人現(xiàn)在情況很不好,，需要趕緊手術(shù)把腦部的血塊打散,，多耽誤一刻病人就越危險?！?p>　　“那醫(yī)生,，做手術(shù)成功的幾率有多大啊,？”吳義問道,。

　　“這個不好說,，保守估計50%吧。具體要看病人的身體情況,，你媽的情況有點特殊啊,，這已經(jīng)是她第三次發(fā)病了，這種情況下,，即使做了手術(shù),，要好起來也是難的，但是如果不做手術(shù),，基本就算是判了死刑了,，所以你們家屬最好快點商量，商量好了過來簽字,，一個小時后進行手術(shù),。”

　　“那醫(yī)生,，我想問一下,，像腦血栓這種手術(shù)要多少錢啊,？”

　　“手術(shù)加上后期的治療,，準(zhǔn)備二十萬吧?！?p>　　“二十萬,？這么多啊,？”兩兄弟瞪大了雙眼,。

　　“至少要準(zhǔn)備這么多錢，如果你們真的想救人就不要想那么多,，先做手術(shù)吧,，決定了就去樓下交三萬押金?！?p>　　“你說怎么辦,，救還是不救？”吳情看著吳義問道,。

　　“肯定要救啊,，我們就一個媽，不救我們良心能過得去嗎,？”

　　“救,，哪有錢，20萬啊,?！眳乔楹暗?。“把我和我老婆賣了都沒有那么多錢,，你有嗎,？要不你出吧，以后等我有錢了再按月分期還你,?！?p>　　“你開什么玩笑，我也是一個打工的,，哪來20萬,。”吳義沒好氣地瞪了大哥一眼,。

　　“那怎么辦,？只能賣房賣地了，媽不是有一套房子嗎,？還有地,，有誰要的就都賣了吧?！?p>　　“農(nóng)村的地能值幾個錢,，你問問爸，有人要嗎,？”

　　吳情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話筒那邊傳來了濃濃地桂柳話口音：“喂,，弟啊，哪樣,？”

　　“爸,，剛才我們見醫(yī)生了，醫(yī)生講要動手術(shù),，估計要20萬,。”

　　“隨便你們啊,，我老了,，也不懂這些，你們有錢就醫(yī)列,，沒有什么事我就掛了,，我忙倒?！?p>　　“你忙什么啊,，我現(xiàn)在跟你商量啊,，吳義的意思是賣房，我媽不是有一套房和……”

　　還沒等吳情說完,，話筒那邊的父親就爆口罵道：“賣房賣房,，房子又不是你們的，賣房了我住哪,，我跟你們講了,，這個病醫(yī)沒好的，我都問了隔壁鄰舍的人了,，他們講醫(yī)也是浪費錢,，你媽第三次了，年紀(jì)又大了,，你們有錢就醫(yī),，沒有錢就拿人回來，沒要想賣房賣地這種事,，賣了醫(yī)不好怎么辦,，你們不要聽醫(yī)生亂講，什么動手術(shù)就可以醫(yī)好,，人家那個老馮他媽,，更多錢，人家都不醫(yī),，現(xiàn)在都拿回來在家吊葡萄糖養(yǎng)命,，你們有錢多嘛？”

　　吳情愣住了,，他沒想到父親對醫(yī)治母親的事這么堅決,，不留余地地發(fā)表不治的看法，他把電話遞給吳義道：“你跟爸講,，他講不醫(yī)了,，喊拉回去吊葡萄糖續(xù)命?！?p>　　“喂,，爸嘛?！眳橇x用桂柳話說道,。

　　“我剛才也跟你哥講了，這種病醫(yī)不好的,，你們有錢醫(yī)我不反對,，反正我沒有錢，得了，該講的我都跟你哥講了,，你們兄弟自己商量吧,，我老了，也管沒了了,?！编洁洁健瓍橇x還想再多說幾句，對方已經(jīng)掛斷了,。

　　他看了看吳情道：“什么人啊,，自己老婆不管，還想讓我們負責(zé),，不管,，賣房，房子是媽的,，我們也有份,，憑什么不讓賣?！?p>　　吳情道：“隨便你,。”

　　經(jīng)舅媽的幫忙,，很快就聯(lián)系到了買家,，原本值15萬的房子，已10萬成交,，再附送一畝的莊稼地,，對方很爽快的同意一次性付全款，并約好了簽字按章的時間,。

　　因為著急要錢,，兩人匆匆在手術(shù)單上簽字后，就坐車趕回了老家兵灘村,。到了村長家,，買家已經(jīng)在等著了，村長和村里幾位老人也都在,，村長見兩人到了，說道：“你爸都沒同意你們賣房,，你們賣了他喝酒耍酒瘋打你們,，你們嫩子辦？”

　　吳義道：“鬧他就鬧,，房子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他的房子早賣拿克喝酒賭錢了，這套房是我媽的,?！?p>　　“我們也不懂你們家的事,，反正現(xiàn)在有人愿買房，我們就幫做個證人,，在紙上簽個字,，以后有什么事，就不關(guān)我們的事了,?！?p>　　“嗯?！?p>　　吳義看了看協(xié)議上的內(nèi)容,，確定無誤后，正想簽字拿錢,，突然門砰的一聲大響,，一個喝得醉醺醺地人走了進來，頭發(fā)稀松,，臉色紅潤,，身上穿著一件深紅色的T恤、一件破洞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球鞋,，手上戴著一塊金表，全身上下的打扮就像一個三十歲的年輕小伙一樣,，雙眼炯炯有神,，那對八字眉向上揚起，充滿了殺氣,，雙眼掃視了眾人一眼,，再回到吳情吳義兩兄弟的身上，道：“是你們賣房的,，哪個同意你們賣的,？”

　　吳情吳義看了半年多沒見的父親，兩人對看了一眼,，不敢想象眼前這個打扮時髦的人竟然是以往那個有點邋遢的父親,，他這半年來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像脫胎換骨一樣,。

　　吳情道：“沒賣拿什么來給媽動手術(shù),。”

　　“你們沒有錢嘛,，沒有錢就拿回來不要醫(yī),，我不是講過了嗎？人家老馮家不還有錢多，人家都不醫(yī),，你們醫(yī)什么,，想賣房，賣房了我住哪,，不給賣,，我今天話就放這塊，哪個敢在這上面簽字的,，我以后就搬克他家住,。”

　　吳義也生氣了,，道：“我們已經(jīng)同意手術(shù)了,，也簽字了，不賣克哪來錢交手術(shù)費,，你沒有地方住,，去我哥家或者我家住不得嘍，我們又沒講不管你,?！?p>　　“我沒克，我就要住這凱,，我跟你們講,，你們想都不要想賣房，我不同意,?！闭f完吳父從腰間拿出了一把明晃晃地刀拍在了桌子上，怒聲道：“哪個還講罵房的,，先跟老子的刀講話,。”

　　刀亮出來的那刻,，氣氛變得安靜了起來,，在場所有的人都知道吳父的暴脾氣，他過去曾是一個屠戶,，幾百斤的牛說殺就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現(xiàn)在說要殺一個人,，那更是輕而易舉的事,。買房人看到這陣勢，嚇得不輕,，蜷縮著躲到了村長身后，顫巍巍地道：“村長啊，你要保護好我啊,，要是在你們村出事,，你們村明年就評不了文明村了，要救我啊,，救我啊……”

　　村長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老吳,，你莫激動嘛，這不是還沒有簽字嘛,，你也60歲的人了,，改改脾氣，有話好商量,?！?p>　　“改脾氣，改卵毛脾氣,，老子以前是殺牛的,，現(xiàn)在是殺人的，你做證是咩,，是你喊這幫人來買我家房的是咩,？”吳父用刀指著村長問道?！?p>　　村長嚇得不輕,，一直往后退，道：“沒是我喊來的白,，是你仔講賣的,，買家也是舅媽喊來的，我只是來做個證人,?！?p>　　“我懂你沒有這種膽，要不然剛才我就湯（殺的意思）你了,，我剛才克罵過他舅媽了,，沒問我就找買家，兜我恨多（惹我生氣的意思）,，我克賣她家的房,。”

　　吳義道：“爸,，賣房是我們的主意,，你不要怪別人，有什么我們商量,，現(xiàn)在我媽病成這樣了,，不賣房我們又沒有錢,，你講怎么辦?！?p>　　吳父看了看一向疼愛的小兒子,，瞪了他一眼，再看了看大兒子,，把刀放了下來,，他了解這個兒子的性格，很孝順,，但脾氣卻也和他一樣的倔,，對他，只能用軟的,。緩了一會,，酒氣散了不少，吳父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剛才語氣有點太強硬了,，他對吳情吳義兩兄弟道：“你們兩個出來，我跟你們講,?！?p>　　三人走到了門外，吳父張開滿是酒氣的嘴道：“我到處打聽了,，也問你們表爺了,，你們也懂啊，你們表爺在人民醫(yī)院做主任的,，他都跟我交底了,，講你媽醫(yī)沒好的，醫(yī)也是浪費錢,，那個醫(yī)生跟你們講動手術(shù)可以醫(yī)的,，就是在騙你們的錢，你們都不懂,，現(xiàn)在的醫(yī)生都收紅包的,，你認(rèn)得熟人給點錢，他就跟你講不好的,，沒給紅包他總講可以醫(yī)可以醫(yī),，喊你大把大把送錢進克?！?p>　　吳父看到兩人臉色有了緩解,，繼續(xù)更近一步加速溫情戰(zhàn)略，“你們以為我沒想醫(yī)嘛,，你們媽跟我怎么講都是結(jié)發(fā)夫妻,，但醫(yī)不好丟幾多錢都是打水漂,，有句古話講得好，活人總要生活的,，難道因為一個病人,，我們就要傾家蕩產(chǎn)嘛。等你媽走了,，她輕松了，我們活著的人怎么辦,，往后還有幾十年,，我老了，無所謂了,，沒有地方住,，我就租房住，你們列,，你們還年輕,，以后你們有娃仔了怎么辦，這個房子本來也是留給孫仔的,，本來可以賣15萬的,，你們一人得7萬多，以后還要漲價,，現(xiàn)在你們便宜10萬賣克,，那不是送去給醫(yī)生，哪有更蠢的人啊,?！?p>　　吳情顯然被父親這番話打動了，他松了口道：“是啊,，我也講醫(yī)不好的,，那個醫(yī)生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好人，還跟我們講可以醫(yī),?！?p>　　吳義看了吳情，又看了看父親吳慶仁,，心里也沒了主意,，他走到一邊去，給女朋友打了一個電話,。

　　掛了電話后,，他看到父親和吳情已經(jīng)是同一陣線上的了，兩人一致同意不賣房,。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要賣房救我媽,，不管你們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動手術(shù),?！?p>　　此話一出，剛才還和顏悅色的吳父立即翻臉道：“你這個娃仔講不聽的,，我跟你分析更多,，你還沒懂嘛，你媽醫(yī)沒好的,，醫(yī)生都是騙你的,，我都問了更多人了，你有錢你就醫(yī),，房子不給賣,。”

　　“我要賣,，我一定要醫(yī)我媽,，你不同意也要同意，大不了賣了房子,，你后半輩子我養(yǎng)你,。”吳義堅持道,。

　　“我不要你養(yǎng),，你就西么更倔強，吳情,，你勸勸你弟,，死腦筋?！?p>　　吳情看了看弟弟,，也不知道說什么。一會,，嬸嬸也來了,，應(yīng)該是吳爸請來的救兵，兩人輪番上陣來勸吳義放棄賣房的念頭,。吳義仍然堅持,，看勸不動他，嬸嬸也氣了,，操著一口不太流利地桂柳話大聲道：“我不也懂了,，不關(guān)我的事，我不管了,?！?p>　　吳義看著嬸嬸問道：“嬸嬸,，如果今天躺在醫(yī)院的人是你媽，你還救咩,？”

　　“我不救白,，明懂救不好還救，我不是傻嘛,?！?p>　　“嗯，那嬸嬸你敢不敢對天起誓,，如果你媽真的病了,，你救她，下半生你的日子都會很凄慘,，不得好過?！?p>　　“唉,，你顛了，喊我發(fā)這種誓,，我媽病了,，我有錢肯定救啊。關(guān)鍵現(xiàn)在你沒有錢啊,，你還沖大頭,。”

　　“我怎么沒有錢,，賣房我就有錢了,，房子是我媽的，賣房也是救她的命,?！?p>　　村長見他們?nèi)匀辉跒橘u房的事爭吵，出來說道：“你們一家人,，三個人不同意賣,，一個人非要賣，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列,，要不這樣吵下去也沒有結(jié)果,。”

　　吳父一聽樂了,，趕忙附和道：“對啊,，聽村長的?！?p>　　吳義堅持道：“我哪個的都不聽,，你們講得有理我懂,，但是我非救我媽，理由只有一個,，她是我媽,，是她給我的生命，沒有她,，我就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母恩難報，不管手術(shù)是不是成功,，至少我去做了,，我下半輩子都不會后悔，如果我今天放棄了,，那我的下半生都會在后悔中度過,。”

　　說完后,，吳義早已泣不成聲,。吳情也哭了，上前道：“我也同意賣房,，我也不想自己以后后悔,。”

　　嬸嬸見如此,，也只好道：“我不管了,，本來也不關(guān)我的事，我回家了,?！?p>　　吳父見形勢大轉(zhuǎn)，唉氣道：“隨便你們吧,，希望你們以后不要后悔,。”

　　拿到錢后,，兄弟倆坐車匆匆趕回了市里,，在走前，吳義想對父親多說幾句,，吳父擺了擺手道：“走吧,，去醫(yī)你媽吧，我老了,，以后你們有錢就給我多打點,，我現(xiàn)在身體也沒好，昨天肚子又疼了一夜，天天在吃高血壓藥,，一天吃十幾顆,，現(xiàn)在你們賣房了，我挨克住你奶家,，你們也不用管我了,。”

　　說完轉(zhuǎn)身騎著摩托車走了,。吳情道：“天天喊身體不舒服,，這樣病那樣病的，身體這么差,，還穿得那么時尚,，比我還穿得年輕，真沒看出來是個病人,?！?p>　　吳義也冷笑道：“隨他吧，至少他也同意賣房了,，走吧,。趕快去醫(yī)院交錢?！?p>　　“起來吃點東西吧，我給你帶了一碗玉米粥和一碗粉,，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各買了一份?！眳乔橥屏送拼采系膮橇x,。

　　“不想吃，唉,?！眳橇x無精打采地道。

　　“總得吃一點吧,，人是鐵飯是鋼,，什么都不吃，萬一媽好了你又病倒了怎么辦,？”

　　吳義沒再說什么,，接過吳情遞過來的食物。叮鈴鈴……手機響了起來,，兩人對看了一眼,，誰都不敢去接。吳義看了看吳情道，“是你的手機響,，你接,。”吳情道,，“萬一是醫(yī)院打來的呢,，說不好的消息怎么辦？還是你接吧,，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強,。”

　　吳義火了,，道：“早晚都要面對,，接吧?！?p>　　吳情看了看來電顯示,，道：“不是醫(yī)院的號碼?！眱扇四醯卦谛睦锿鲁隽艘豢跉?。

　　打電話來的是吳情的老婆，不知道對方在那邊說了什么,，兩人沒說上幾句話又吵了起來,。吳情掛完電話后道：“我老婆說了，我再不回去,，她就去醫(yī)院把孩子打掉,。”

　　“啊,?！眳橇x愣了一下道：“那怎么辦？媽這邊還需要用錢呢,?！?p>　　“我也不知道，前后除了賣房的錢,，我們總共拿了2萬出來了,，我老婆說什么也不同意拿錢了，還讓我這兩天盡快回去,，她現(xiàn)在大著肚子沒法擺攤做生意,，這樣一來，一天又損失100來塊,?！?p>　　“唉。”吳義嘆氣道,?！懊魈烊メt(yī)院看看情況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