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送走了凝玉，下午要接回小喬,。前些天就已經(jīng)稟明皇上,，跟威爾遜也已約好。今天下午,，馬車依計出發(fā),，坐著個不倫不類的我，緩緩奔皇宮去,。
到達皇宮,，時辰還早，我先去拜訪大總管太監(jiān),，托他把蓮花抄的經(jīng)書給皇后帶去,。為何沒法親手送去？因為世道變了嘛,。沈劍不是沈少主,，小雨不是小黃鸝……一個皇兄，一個皇嫂,，豈是想見就能見的,？上次皇后駕臨，跟我家?guī)孜痪鞂僖约拔⒊嘉?，一共緬懷枝枝葉葉,，彼時已算見過面、告過別了,。她用點到為止的一瞥,，答復我飽含情緒的眼神，已是極多的恩情,。當時我便曉得,，小雨乃是身懷皇子的尊貴皇后，再也不愿緬懷跟我相關(guān)的任何過往,，反倒修枝剪葉,，靜待開花結(jié)果。連訣別的話也是點到即止,。我們曾經(jīng)的刻骨銘心,，化作那天的晚霞，隨落日漸漸暗淡——說它沒了，可還掛著,；說它有呢,，又無顏色。
我最感念的,，是她在我癱死砧板的日子里極力維護,，沒讓我變成不人不鬼的邪影。我暗暗撫慰自己,，光憑這點,，便遠遠勝過一生注目、萬句情話,。
于是我把經(jīng)書托付給大太監(jiān),，獨自對著后宮默念：小雨，再見,。
沉湎之間,，大太監(jiān)已經(jīng)走遠了。我突地想起件事,，小跑追上,，打聽黃三寶和被我轉(zhuǎn)手讓給教書先生的義子小滿。想知道三寶的身板長得咋樣,，小滿的書讀得如何,。大太監(jiān)笑說：“那倆孩子呀，可把人愁壞啦,，小國舅能吃能睡,，身強體壯，就是不愛讀書,，小滿倒是努力,，但天資太差，呵呵呵,，不過嘛,，小滿有福氣，皇后喜歡他,，長大后呀，吃不了苦,?！蔽衣犃T暗喜，包豐老爺子后繼有人且不說,，跟我父子一場的小滿,，以后不必像我一樣浪蕩漂泊，實在好的很。
大太監(jiān)走后,，我跟威爾遜見面的時間還早,。文某好歹是個御弟，多少算個重臣,，在準許的范圍里,，仍可四處轉(zhuǎn)悠。于是宮人在前我在后,，無名邪影在左右,，我們相伴相隨去了趟太醫(yī)院。我是這么想,，當初我命懸一線,，太醫(yī)們臨危受命，不管真出力假出力,，我都該去致謝一番,，萬一將來還能碰面，也好多條生路,。
去了一瞅,，巧了。不光遇到一群面生面熟均不知名的醫(yī)生,，還見到了剛回宮不幾日的呂大師,，以及他的師兄——不世出的壯陽奇人常大夫。見我突然登門道謝,，太醫(yī)們愣了,。愣神之余，有個腦子快,、地位高的,，忙扶額攤手，似哭非笑——哎呀呀,，我等慚愧慚愧,、無能無能，想破腦袋都沒啟出十拿九穩(wěn)的方劑,，幸好文大人有天地庇佑之福,、有刀槍不入之身、有萬古長青之壽,，竟然不藥而愈,！
把屁話說得這么好聽，真乃天降屁精,。
呂大師兄弟二人倒是真琢磨來著,，可惜也沒什么成效,，見文盟主后來自己好了，倆人私下還遺憾了一通,，惋惜失去了鉆研高深醫(yī)術(shù)的好機會,。
把好話說得這么難聽，真乃天譴之徒,。
客套完,，我跟呂大師找了個自欺欺人的里屋聊話。呂大師已經(jīng)知道我要離開中土,，十分羨慕,，想跟去卻身不由己——皇上命他制作能殺死邪影的藥劑。
“托皇上洪福,，”呂大師起身朝天微微行禮,，拍拍腰間布袋，“已有眉目了,?！蔽亿s忙讓他噤聲，示意外頭正有邪影,，別提什么殺死邪影的話茬,。呂大師笑了：“我這趟去蘑菇雪山找藥，兩個邪影大人,，還有一群護衛(wèi)跟著,，一路盡忠職守。兄弟能順利采到克制火山不死蟲的千年冰晶,，其實全靠他們出力,！對了盟主，你猜我在雪山頂見到誰了,？告訴你吧,，真是巧啦，我遇到了林木忍夫婦,！本來白向北夫婦也在山頂,，但受不了寒冷，搬去山下住了……”
原來,，林木忍夫婦和白向北夫婦在西域人圍困安城時,，建功不成，當眾受挫,，之后銷聲匿跡,，乃是躲去了罕無人煙的蘑菇雪山。聽呂大師講,，這蘑菇雪山在中土北疆,，乃是鳥不拉屎之地，連最兇惡的亡命徒都嫌其苦寒,，寧可自盡都不愿往那兒流放,。
沒想到，從溫和的蓬勃出來的林木等人,，竟去那里避世,。
我忙問，芳子可好,？
呂大師：“芳子姑娘剛?cè)ケ闳玖孙L寒,，缺醫(yī)少藥，無依無靠,，幸好遇到了我,，幸好時日尚淺，幸好我隨身帶了抗寒的藥物,，不然她熬不過今年冬天,。”
“林木忍不回蓬勃,，去那兒做什么妖,？！”
“林木在鉆研武學,，時間不長,，但已有成效。那天我?guī)松仙巾?，遠遠瞅見個暗紅色的雪人,，直挺挺站著，走近瞅了半天,，竟是林木忍,，一摸硬邦邦的，分明死了,，我覺得不該撂下不管,，就命人把他埋掉。沒想到幾個人剛要把他放倒,，就見咔嚓咔嚓,，林木君裂冰而出！兩位邪影大人以為是敵人,，撲去便殺,，可嘆，天寒地凍,、手腳遲慢,，倆位邪影大人被冰疙瘩林木君雙掌插進胸口,，眨眼功夫就成了冰坨子！林木忍把雙掌抽回,，兩位邪影大人嘩啦啦碎了一地,！簡直比邪影還沒人性！幸好他認出了我,，不然我也成冰渣子了,。”
我又問,，芳子好了,？
“盟主放心，我下山的時候,，林木君托我將她護送到白向北夫婦家了,。白館主可真是走了狗屎運，在那惡寒之地,，竟找倒個背山面水,、有草有樹的旮旯，能打魚能捕兔,，還蓋起了兩間小木屋,，呀呀真是個桃花源！我都想去住,，要不是皇命在身,，我真不樂意在宮里呆著！”
“皇上知道林木的事兒,？”我附耳問,，“他不是廣招賢士造邪影呢？”
“皇上知道,，我聽威爾遜說,，皇上嫌林木忍的武功太寒，擔心會把其他邪影都克死,，不愿冒這個險,；再者，皇上家夏天也不缺冰敬,。所以盟主放心,，芳子夫人和林木幾人，都挺好的,?！?p> ……
聊了一陣，跟呂大師道別時,，他送給我一種新鼓搗出來的獨門秘藥——風草湯劑,。我笑問這是干嘛的,，如果有毒我可不要，不如給點萬能解毒藥,，或者來幾顆跟“寡婦夜轟門”差不多的仙丹,，那該多有趣。呂大師神神秘秘地：“噓,！別聲張，這不是毒藥也不是解藥也不是春藥,，這是總管太監(jiān)讓我做的打胎藥,，不得聲張的……”
“奇了怪，太監(jiān)要這有啥用,？他又不球行,，玩歸玩，還能把宮女弄成大肚子不成,？我看,，把這藥賣到妓院倒是不錯?！?p> “小點兒聲,！”呂大師示意隔墻有耳，“我也只跟你說,，這事兒跟身懷六甲的皇后娘娘有關(guān)……這藥是給皇上寵幸的幾個妃嬪用的,，其中可不乏身世顯赫的！”
雖然知道后宮愛搞這套陰謀詭計,，但我心里仍難免吃驚——連小雨這樣的巾幗,，也玩弄權(quán)術(shù)？給皇帝當老婆,，非得這么狠,？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不是她的意思,，”呂大師從我的遲疑里猜出了我的心思,，耳語，“這是妃嬪們的迫切,，盟主你明白,，皇家講究名分傳承，在皇后娘娘順利誕下大皇子之前,，誰敢懷上,？榮華富貴和自己的命，孰輕孰重,、孰先孰后,，私下哪有不懂的,？以前太醫(yī)們傳下來的打胎藥，妃嬪,、宮女,、伺候婆子什么的一籠統(tǒng)女人，吃了都跟喝砒霜一樣難受,，難活得生不如死,，而我呂大仙這風草湯劑可就不一樣了，嘿嘿,，無色無味不痛苦,，不管幾個月身孕，一碗下去統(tǒng)統(tǒng)化為無形,，不傷身子不流血,，還能倒補母體！今兒打了胎,，明天就能侍寢,，啥也不耽誤！盟主,，你家三妻四妾,，雖不幸歿了兩位夫人，但以盟主的腰身魅力,，再娶十房又有何難,？盟主，你家財富萬貫,，不也講究個名分傳承,？所以嘛，這十幾包風草湯劑,，拿著嘛,！嘿嘿嘿，要我說吶,，能過上盟主的生活,，讓我當皇上我都不干哩！”說罷,，呂大師嘻嘻地笑,。
我也嘻嘻地笑，心下惡狠狠地想——國難當頭,，我們那幫人東邊拼命,、西邊灑血，固然死傷不少；但他沈劍在宮里昏天黑地,、喪魂失魄,，卻也收獲不多！哼哼哼,！
“此藥雖妙,，我卻用不著，大師還是給點最拿手的毒方解藥吧,！”
呂大師微微搖頭,，收起嬉笑，沉默了會兒,，正色道：“我已經(jīng)不玩毒藥了,。盟主啊，你年齡雖比我小,，可也是歷經(jīng)艱難、看透紅塵的,，你說,，這世上哪有比身不由己更烈的毒藥？又哪有比隨緣自在更好的解藥,？盟主,，這味風草湯劑，貌似用途不正,，實乃正氣之方,。夫人們用不到是更好，卻也請收下,，將其鎮(zhèn)于邸中內(nèi)宅,，或可以驅(qū)走鬼魅邪胎。盟主此去自在仙島,，你我今生便無緣再見,，能與盟主結(jié)識，在下三生有幸,！盟主保重,！”
“大師保重！”我接過風草湯劑,，揣摩著呂大師的話,，心中不禁為他師兄弟二人暗暗喝彩——師兄常大夫，一心為皇上補腎壯陽,；師弟呂大師,，專門給娘娘打胎滋陰。
這皇家果然不是人間可比，真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