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梅花小筑。
鵝黃色絲絨薄被中露出一張小臉,,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四處打量,,只見卡特一頭扎進(jìn)被窩里,只剩半截身子和一條貓尾巴露在外面,瞧這銷魂的姿勢,想必是睡得十分安穩(wěn)。
楚織心想,,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便一把揪住卡特的脖子,,將這小家伙從被窩里拎了出來。
“啊啾,!”她剛冒出半截身子就被一陣寒氣給擋了回去,,連人帶貓一起縮回了被窩里,“涵荷涵荷,,昨兒晚上下雨了嗎,,怎么這么冷!”
軟軟糯糯的聲音自里間傳了出來,,涵荷忙取了一件絲絨斗篷便往里間走,,行至床前,抬手將床邊簾幔掀開,,便望見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只露出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望著她的楚織。
“可不是嗎,,今兒已是寒露,,外頭院子里的梅樹上都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霜?!?p> “裊裊涼風(fēng)動,,凄凄寒露零。寒露之后,,便是霜降,,緊接著就是重陽!”想到可以離開蒼靈山莊出去見見世面,,她就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激動,。
“小姐,快把斗篷披上,,這白露身不露,,寒露腳不露,您要是著涼了,還怎么參加重陽宴呀,!”涵荷一面為她系好斗篷,,一面彎下腰為她穿好鞋襪,這才讓她下地,。
內(nèi)室,,楚織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妝鏡前,,任憑涵荷一臉糾結(jié)地為她打理著一頭雞窩似的亂發(fā),,卡特懶洋洋地趴在她膝蓋上,微瞇著一雙藍(lán)寶石似的眼,,耳朵耷拉著,,看起來非常享受楚織往它耳朵上系絹花。
檐廊外,,白衣少年健步如飛,,腰間一柄鑲海藍(lán)色寶石的佩劍,與那墨玉環(huán)佩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織兒!”一道清朗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如夏日里郁郁蔥蔥的山林間淌過的山泉,,如泠泠月色清冷而溫柔。
楚織猛地抬頭,,對上了鏡子里那雙清澈溫柔的眸子,,修長的身影倚在門邊,眉梢眼角雖帶著濃濃的困倦,,卻異常溫柔,。
少年笑了笑,伸手拂過門邊珠簾,,抬腳進(jìn)來,,然后將兩袋竹麻紙包裝好的物什擱在窗邊矮幾上,便走到她的身后,,站定,,“嗯,讓哥哥好好瞧瞧,,我的織兒有沒有長高,?”
楚織剛回過神來,瞬間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撲進(jìn)那溫暖熟悉的懷抱,,一如七年前,初次來到這個世界,少年從門外進(jìn)來,,帶著淡淡的泥土和青草氣息,,“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楚練摸了摸她的頭,,比劃了一下,“織織,,你長高了,。”
楚織抬起一張小臉,,笑嘻嘻地拉著他的衣擺,,“哥哥哥哥,我要轉(zhuǎn)圈圈,!”
楚練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小鼻子,,抱起她,飛快地原地轉(zhuǎn)了幾圈,。
“織織,,你要是再長大一點(diǎn),哥哥可就抱不動啦,!”兩人剛剛站定,,楚練蹲下身,將她散落下來的幾縷發(fā)絲攏到耳后,,隨即抬手指了指那黃花梨木制的矮幾,,“看哥哥給你帶什么好吃的了?”
涵荷看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挪步到窗邊坐下,,便跟了過來,,隨手倒了兩杯茶,“少爺是今早剛剛回來的吧,,可曾見過老爺夫人,?”
語罷,楚織也望著自家哥哥,,只見他正聚精會神地解著竹麻紙外細(xì)草繩編的結(jié),,確實(shí)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想來也是沒有休息好,,不由得感到一絲心疼,,同樣想到他一回來第一個見的人就是自己,便覺得心頭暖暖,。
“哇,!荷花酥,!”淺褐色的竹麻紙中央,似有兩朵荷花盈盈綻開,,花瓣層層疊疊很是逼真,,楚織捏了一小瓣放在嘴里,贊不絕口,,“觀之形美動人,,食之酥松香甜,確實(shí)別有風(fēng)味??!”
“還記得我之前與你提過的南潯鎮(zhèn)陳記嗎?這便是他們鋪?zhàn)永镒钚迈r的點(diǎn)心了,,據(jù)說出自一位夏國來的糕點(diǎn)師傅之手,。”楚練看著自家妹妹一臉欣喜的表情,,很是欣慰,將拆開的另外一個包裹遞了過去,,“來,,嘗嘗這個?”
“藕粉桂花糕,!”楚織驚喜地望著桌上的兩塊糕點(diǎn),,陽光透過窗子灑進(jìn)來,更趁得眼前的食物瑩潤剔透,,散發(fā)著淡淡的桂花清香,,“果然清香軟糯呀!”
這道點(diǎn)心,,前世媽媽曾經(jīng)也為她做過,,眼角不由自主地籠上了一層氤氳的水霧,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捻了一塊點(diǎn)心,,送到嘴邊,,卻半晌沒有張口。
“織織,,”楚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哭笑不得地道,“沒事的,,盡管吃,,如果不夠的話,哥哥再到山下去買,?!闭f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在袖子里掏出一個木頭雕刻的人偶,小小的臉龐,,一雙活靈活現(xiàn)的大眼睛,,長長的頭發(fā)用細(xì)繩綰了兩個發(fā)髻,衣袖蹁躚,,裙裾飛揚(yáng),。
“呀,這不是小姐嘛,!”涵荷看看人偶再看看自家小姐,,驚訝地合不攏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哥哥,,這是你親手做的嗎?”
楚練點(diǎn)了點(diǎn)頭,,“乖,,不能光吃點(diǎn)心,早膳還是要用的,,哥哥先回修竹院了,,晚些時(shí)候再來看你?!?p> 楚織悵然地望著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才施施然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涵荷你說,,哥哥他是不是瘦了,?”
“婢子聽聞,少爺此番處理梓山派的事情,,倒是頗費(fèi)了些周折的,。”涵荷想到近幾日莊中子弟們談?wù)摰氖虑?,再看楚練確實(shí)一臉倦容,,不由地輕嘆了一聲。
“梓山派,?”楚織小聲嘀咕了一句,,“就是那個特別有錢的門派?這門派怎么了,?雖同在陵江郡,,平日里也不見得有什么來往?!?p> 涵荷聽她說“很有錢的門派”幾個字時(shí),,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立馬止住了笑,表情也變得有幾分嚴(yán)肅起來,,“小姐,,梓山派被滅門了?!?p> “什么,?!,!”楚織驚訝得下巴差點(diǎn)掉地上,,上次見到梓山派的人,還是兩年前的重陽宴,,那個掌門白白胖胖穿一身兒繡金的黑色大氅很是浮夸,,看起來一點(diǎn)兒不像習(xí)武之人倒像是個員外。掌門夫人也是滿頭珠翠,,一大家子就差沒把“我很有錢”寫在臉上,。
好端端的這么多人,說沒就沒了,,對于楚織的沖擊還是蠻大的,,她甚至不敢去想,“滅門”該是怎樣一副人間煉獄的光景,。
“什么時(shí)候的事啊,?”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卻還是覺得一股寒意在全身上下蔓延開來。
“聽說是上個月的事,,本來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嫁女的日子,,結(jié)果喜宴變喪宴?!?p> “涵荷,,我今兒想喝青菜蘑菇粥,對了,,”楚織沒有在繼續(xù)這個話題,,她摸了摸懷里的小貓,“青菜蘑菇粥要雙份,,一會兒我親自送到修竹院給哥哥,。”

湛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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