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詭辯之術(shù)
好事難出門,,丑事傳千里,田巴得意之余,,到處宣揚(yáng),,消息很快傳來,學(xué)生們都知道了。
魯仲連定要出這口氣,,讓老師帶自己去見田巴,,徐劫搖頭嘆氣:
“他說話不講理,是個出了名的人,,你去徒取其辱,。”
魯仲連卻胸有成竹:
“他不講理才好呢,!我把他拽回到‘理’上來,!”
田巴的態(tài)度很傲慢。
迎,,只到房門,,而且自己先坐下,用手一指魯仲連:
“他是……,?”
徐劫按預(yù)定的回答:
“我的學(xué)生,,成績挺好,大家都夸是個‘千里駒’呢,,要來見見你,。”
魯仲連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
“小子仲連拜見天下名賢,、田大圣哲,,對您不勝仰慕之至,,今后還想經(jīng)常聆聽您的教誨,。
不知先生肯見納否?”
小孩兒長得清秀可愛,、彬彬有禮,、嘴巴又甜,上來先灌一頓加了糖的“米湯”,,田巴舒服極了,。
他非常高興:
“起來坐下吧?!?p> 轉(zhuǎn)臉問徐劫:
“你這弟子比你有出息多了,!
交給我吧,興許真能教出個‘千里馬’來,?!?p> 上“套”兒了!
魯仲連卻又拱手問道:
“小子愚魯少識,,在鄉(xiāng)下只見過驢,,不知與這‘千里馬’是否為一物,請圣哲指教!”
這本是田巴用來難為徐劫的話題,,魯仲連上場就又?jǐn)S回給他,,竟使他陷于進(jìn)退兩難的困境:
若遵常理,承認(rèn)馬,、驢是兩種不同動物,,就等于承認(rèn)自己那天對徐劫的批駁全是錯的,給人家徐劫平反,。
這個面子栽不起,,所以他必須違背常理,按自己的邏輯推下去,,繼續(xù)證明“馬,、驢同類”。
做為“詭辯家”,,精心研究的就是如何“顛倒黑白,、以甲為乙”,何況驢,、馬間相似很多,。
極易從語言概念上進(jìn)行混淆。
所以他還是有辦法走出“困境”,。
突然,,田巴產(chǎn)生了一個懷疑:
師徒如父子,他老師從我這兒吃了虧,,他倒“欽佩,、仰慕”我?
八成不是來“討教”而是要“討伐”吧,?
從這見面的一“斧子”就知不是“善茬兒”,。
但又一想,不過一個鄉(xiāng)下小毛孩,,能有多大本領(lǐng),?
給他幾句硬話還不打發(fā)走?
“爾等鄉(xiāng)下小民,,少見而多怪,,確實(shí)無知,所以把個子大的稱馬,,對個子小的叫驢,。
其實(shí)二者本是一物,他們的外形有什么區(qū)別,?”
田巴這么回答,,看似沒什么新意,,卻暗含機(jī)鋒:
如果魯仲連真是來“討教”,當(dāng)然自己怎么說他都得洗耳恭聽,;
他若是來“討伐”,,農(nóng)村人對驢、馬在外形上的不同點(diǎn)非常清楚,。
自己硬說“沒區(qū)別”,,小孩子定會一一指出,與自己爭辯,。
自己就可在爭辯的過程中使出慣用的“偷天換日”手法,,讓這小子陷于那些難以解釋的名詞概念中。
鄉(xiāng)下孩子能讀幾本書,?
最后還得讓自己哈哈大笑地教訓(xùn)一頓,,師徒倆狼狽而逃!
料錯了,!
魯仲連并不同他爭辯,,而是沿著自己的思路繼續(xù)進(jìn)擊:
“既然驢、馬同類,,那為什么比驢小的‘馬駒子’能長成大個的馬,,而驢卻永遠(yuǎn)也長不大?”
這也難不住田巴:
“馬如人中之上品,,居宮室,、受供奉,所做的是治理國家的大事,;
驢則是勞力者治于人的小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其汗水產(chǎn)衣食,、供奉君子。
他們是天生的賤種,,怎么能長成為高貴的馬?”
魯仲連心中暗笑:
“你竟以物喻人了,,那咱們就以‘人’做文章,!”
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jīng):
“小子久聞先生乃少有的能人,名滿天下的才子,,當(dāng)然屬于‘人’中的珍品了,。”
田巴一笑:
“不敢當(dāng),?!?p> 魯仲連隨后就用上轉(zhuǎn)折話:
“但糧食之所以寶貴,因其飽人饑;
布帛之所以寶貴,,以其御民寒,;
鋼鐵之所以寶貴,以其能制造工具和武器,;
人之所以寶貴,,是因?yàn)樗麄兡苤螄裁瘛?p> 目前,齊之南陽遭到楚軍進(jìn)犯,;
高邑受趙的攻打,;
聊城被十萬燕軍圍困;
秦軍也要趁火打劫,,可說是已面臨滅亡之險,,請問先生將以什么辦法退敵?”
“詭辯術(shù)”在作戰(zhàn)中用不上,,田巴只得推辭:
“那是將相們的職責(zé),,我一介書生管不著!”
魯仲連這時可要撇著嘴笑了:
“那驢雖是畜中下品,,還可以給你代腳步,、馱糧柴、拉梨耠,。
先生自稱‘名士’居人中上品,,還是王之宗室。
在國難當(dāng)頭,、民不聊生之際卻束手無策,,拿不出任何拯救的辦法。
盡不了一點(diǎn)兒心力,,連一條驢的作用都起不了,,何必還腆著臉搖唇鼓舌充能人?”
田巴被一個小孩子損了一頓,,方寸大亂,,顧不得發(fā)動進(jìn)攻,先急于給自己爭臉面:
“伐木則掄斧,、過河須乘船,,物不同,各有其用,。
我雖不能臨戰(zhàn)破敵,,作為一個學(xué)者,卻可以‘辯是非’,、‘明道理’,、‘解疑惑’,、‘教愚民’,怎說無用,?”
魯仲連本想損他一頓給師傅找回面子出了氣就收兵,,怎奈他還要掙扎不肯服輸,不禁哈哈大笑:
“小子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先生之‘辯是非’乃混淆黑白,;
‘明道理’則白馬非馬;
要說‘解疑惑’更是以驢為馬,;如此教下去,,您的‘教愚人’是把明白人都教糊涂。
我建議您還是先調(diào)整一下自己認(rèn)識世界的標(biāo)準(zhǔn)吧,?!?p> 田巴讓他挖苦得急眼了,大拍桌子:
“小子太張狂了,!膽敢蔑視我們‘堅白’學(xué)派,?”
魯仲連收斂笑容也繃起臉:
“小子初入學(xué)途,無才無德,,怎敢妄議各派的長短高低,?
但從先生的言談中可知,閣下一派,,逞口舌之能,,喧囂于市,嘩眾取寵為有余,;
應(yīng)國計民生之需則無用,!
古代圣人說:
廳堂中有垃圾,就先別忙著鏟除院子里的草,;
在短兵相接的近搏中,,就不能分心提防遠(yuǎn)處射來的箭,這是因?yàn)槭虑橛休p重緩急,。
太平年代,,可以用你們的‘胡辯’消閑取樂,不失為一種解悶的手段,;
國家面臨危難,,你們卻還沉湎于語言游戲。
就算‘才能’再高,,上不能安國、下不能治民,,又何濟(jì)于世,?
無國,,則無家;無家,,自己又何處存身,?
一個既不能保國家,又不能保自己的‘學(xué)派’憑什么讓我重視,?
憑什么讓世人重視,?
今天聽了先生的教誨,才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名人’,,不過是一群呷呷亂叫的鴨子,。
小子很以同你斗口舌為恥,對不起,,告辭,!”
在魯仲連犀利的攻擊下,田巴臉紅脖子粗地只能“張口結(jié)舌”,、“目瞪口呆”,,徐劫得意地問他:
“怎么樣?稱得上‘千里駒’嗎,?”
田巴一聲長嘆:
“豈止‘千里駒’,,簡直就是飛兔!”
魯仲連從此揚(yáng)名,,十五歲便周游列國,,一邊繼續(xù)求學(xué),一邊結(jié)交豪俠之士,。
所到之處,,扶弱抑強(qiáng)、濟(jì)困救危,,為人排憂解難,,惟不肯入朝做官。
多少權(quán)貴傾慕其名,,以禮相待而難得一見,。
但與“墨家”關(guān)系密切,受其影響,,也往往是飄然而至,,又倏爾而逝,給人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感,。
他唯一的“闊”朋友便是信陵君,,也只有在信陵府,他才能既“見首”又“見尾”地呆上一段時間,。
他之所以要走,,并不是瞧不起孟嘗君,。
其實(shí)能讓他欽佩的天下“權(quán)貴”也只有這“二君”,但他確實(shí)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