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蘭契闊
黛玉是何等聰明的人,,自然明白了迎春這句話的意思。
當(dāng)她那句話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卻是比別人說給她要讓她清白多了,。
“姐姐,我知道了,,”黛玉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眼眶已是猩紅,,“娶妻娶低,,嫁人嫁高,,現(xiàn)在家里這樣子,要找位高權(quán)重的人家,,自然是艱難的,,但要找一個家底殷實的,卻還是說得過去的,,如果我是老太太,,太太,,自然是——”黛玉不再言語。
她一介孤女,,無依無靠,,如何跟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比。即便薛家這些年不行了,,但在這金陵城中,依然是數(shù)得上的巨富之家,。
所以對賈府來說,,寶玉與寶釵聯(lián)姻,自然是比與黛玉聯(lián)姻要合適得多了,。
“所以,,姻緣不能都由自己,但那也沒有關(guān)系,,像我,,嫁給了孫紹祖那混賬,但我總有辦法讓自己過得好起來,,好妹妹,,你是這世上最舉世無雙的女子,老太太,,老爺,,太太,即便為了咱們賈家著想,,也會為你找一個最尊貴的夫婿”,。迎春笑著道。
她對這點是堅信不疑的,。
黛玉閉上了眼睛,,靜靜的不語。
“好妹妹,,我去見一下我父母,,你好生休息,我閑了再來瞧你,?!闭f罷,她輕輕拍了拍黛玉的手,,然后替她整理好被褥,,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她知道黛玉一時是放不下寶玉的,,但那又如何,,失戀這種小事情,,時間便能輕易將它解決。
“唉,,林姑娘這樣的人物,,將來一定會遇到一個視她如珍寶的尊貴男子的?!庇哼呑哌厡ζ寰终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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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了黛玉,迎春便前往父親賈赦屋里走去,。
這賈赦當(dāng)年把迎春許給了孫紹祖,,得知女兒在孫家受盡虐待,心中愧疚,,卻又無可奈何,,這次見女兒回來,只覺無顏以對,,唯有嘆息,。
迎春與賈赦及嫡母邢夫人問過安后,便直奔主題,。
“父親,,那孫紹祖說父親當(dāng)年借了他五千兩銀子,一直未曾歸還,,可有此事,。”迎春問道,。
賈赦面上一紅,,支吾半天,說道“他當(dāng)年是存放了五千兩銀子在我這里,,可是,,這翁婿之間——”
迎春心里登時明白孫紹祖所言非虛,不由得氣道:“即便翁婿,,這筆錢也不應(yīng)該一直存放在這里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咱們府里有多艱難,,這么多人嚼用,,哪里不需要銀子,再說了,,你嫁過去時,,也還帶了一千兩做嫁妝,你雖然是孫家的人,可也總要幫著娘家說些話啊,?!边@時邢夫人撇著嘴道。
迎春知道邢夫人是個不可理喻之人,,說出這般不可理喻的話并不出奇,,她不想跟邢夫人爭辯,只又問賈赦:“這男婚女嫁,,他們孫家不是也要有聘禮的么,,這五千兩,難道不是聘禮,?”
如果是聘禮,,那他孫紹祖便說不得什么五千兩買了她之類的話了。
“這,,這孫家當(dāng)時是有另外送來兩千兩聘禮的,只是我女兒嫁給他,,我們這門第,,他也不吃虧?!辟Z赦支吾著道,。
聽罷此言,迎春只得舉手扶額,。
我一定要把那聘禮連那五千兩銀子掙回來,,然后狠狠的砸在孫紹祖臉上!,!
此時將近傍晚,,迎春不再與賈赦夫婦周旋,只說要去賈母那邊吃飯,,然后便走了出來,。
到了賈母屋內(nèi),見兩個年輕媳婦正在屋內(nèi)坐在賈母左右陪著閑聊,,左邊那位衣著絳色錦裙,,脂粉鮮艷的想必就是鳳姐,另一位青衫素裹的,,自然就是李紈,。
迎春上前見過兩位嫂子,鳳姐此際在賈府及賈璉跟前地位已經(jīng)不太如以前,,因此神色略顯收斂,,李紈依然端莊敦厚,言語溫和。
二人見到迎春回來,,果然如賈母所敘,,神態(tài)氣色跟以往大不相同,心中都暗暗稱奇,,姑嫂聊了一會子話,,便見惜春來了。
惜春自從迎春出嫁,,探春遠(yuǎn)嫁后,,便落得孤單只影,但她平素便喜靜,,因此也能耐得住,,今日聽說迎春來了,便跟小丫頭說:“我姐姐自然是在孫家又受了了不得的欺負(fù),,這才逃回來的,,我若是他,便剪了頭發(fā)當(dāng)姑子去也不能住在那人家,?!?p> 只是這會子見了迎春,但覺迎春神采奕奕,,談笑晏晏,,絲毫不拿孫紹祖當(dāng)回事,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陣驚喜交加,。
一時間仆婦上了飯菜,,賈母吩咐鳳姐布菜,嘴上說道:“唉,,咱們家現(xiàn)在不同往日了,,這姑娘回來,竟也只能這般將就了,?!?p> 鳳姐強笑著道:“這些年趕上莊子上收成不好,今年我看這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二妹妹下次回來,,我龍肝鳳膽管夠?!?p> 眾人均是強打歡笑,,一時用完飯,迎春便說不勞煩打掃紫菱洲了,,她去惜春那里休歇就好,。
她姊妹二人來到藕香榭,接過丫頭們遞來的茶,便坐在燭燈下閑聊,,迎春細(xì)細(xì)盤問家里近況,,但惜春本來就是個不理事的,所以也問不出太多,。
這時,,惜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是笑著道:“哎喲,,我差點忘了件事了,,染墨,你去把我屋里立柜上那個匣子拿來,?!?p> 染墨應(yīng)聲去了,不一會,,捧了一個八寸見方的梨花木匣子過來,。
“這是你出嫁后,三姐姐在你那里收撿的一些舊首飾,,怕你走后,,老媽子們看不住,丟了,,還有就是她出嫁前整理的一些她自己用不著的首飾,她說孫紹祖那廝為人混賬,,姐姐到了那邊不曉得受多少委屈,,這些東西,咱們這邊一時還不差,,姐姐你拿去,,也許可以救急?!闭f罷,,便將那匣子遞給了迎春。
迎春接過匣子,,輕輕打開,,但見里面分了三層,第一層是一些略有些發(fā)黑的銀鐲子,,銀項圈,,第二層是一些小金裸子,或是斷了的金簪子,,金手鏈子,,第三層,是一些珍珠釵子,碧玉戒指,,瑪瑙耳環(huán)等,。
這些東西,當(dāng)時在賈府鼎盛時,,在賈府這些小姐眼里,,都是如玩具一般,但此刻,,卻是彌足珍貴,。
“唉,三妹妹細(xì)心,,”迎春將木匣子輕輕抱在懷里,,低聲道:“也不曉得她現(xiàn)在過得如何,不過她那樣的人,,一定不會如我這般受那夫家的氣的,。”
惜春笑著道:“我看姐姐這次回來氣色這般好,,還以為孫紹祖那廝改進(jìn)了呢,。”
迎春哼了一聲道:“狗改不了吃屎,,我正想著回去怎么跟他說讓他休了我才好呢,。”
惜春聽了,,面上一驚,,道:“姐姐這怎么行,他若休妻,,人家不說他的不是,,反而要說姐姐犯了七出之錯,這可是要折老太太的臉啊,?!?p> “啊,”迎春愣了一下,,猛然醒覺古代男女不公,,這休妻對女性來說可是大大的恥辱,“那是啊,,要是孫女兒被休,,老太太的面子往哪里放,只是我是一刻也不想見到那個人,?!?p> 身體內(nèi)殘留的記憶在腦海里蔓延,,各種輕視,侮辱,,責(zé)罵,,像蟲子一般侵噬著她的大腦。
“要能和離就是最好的了,,但這只怕孫紹祖那廝不見得答允,。”惜春說道,。
和離要丈夫簽字應(yīng)許,,但這事對孫紹祖并無好處,而且會招人口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達(dá)成,。
“和離?”迎春低下了頭,,沉吟片刻,,便抬頭微笑道:“那我就想辦法讓他答允!”
姊妹二人這樣閑聊到半夜,,這才一齊睡去,,第二日清晨,迎春在惜春處用過早餐,,便去拜別了賈母等眾人,,然后便帶著喜安棋局與兩個老婆子回孫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