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次日,，凌晨時。

　　皇宮鐘聲三響,，便是一日早朝,。

　　天色尚黑,，氣氛壓抑。

　　所謂自古朝堂之上,，從來都是刀光劍影,，今日，必然又是一場廝殺,。

　　也就在大唐早朝開啟的這一刻,，天下間同時有兩個地方把目光凝聚而來，仿佛要將視線越過時空,，直接旁觀今日早朝的一幕,。

　　兩個地方，兩個人,。

　　一處洛陽,。

　　一處河北。

　　洛陽之中,，李世民負(fù)手仰望天空,，在他身后靜靜坐著一個女子，動作輕盈給他煮著一壺茶,。

　　就在茶香裊裊之間,，李世民口中緩緩?fù)鲁鏊膫€字，輕聲道：“要開始了,?！?p>　　這四個字像是感慨,，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從這一刻開始,，李世民知道他終于決定奮力去爭,。

　　整個天策府所掌之地建立新型驛站，這一局棋盤已經(jīng)開始了第一顆落子,。

　　……

　　同一時間,，河北某地。

　　一個女子孤身騎馬而行,，樣子像是一個漫無目的的旅人,，但她一路所行方向，卻是直指某個荒涼弱小的村莊,。

　　此時天尚未亮,，河北的冷風(fēng)呼嘯逼人，女子忽然停馬駐足,，跳下坐騎站在了地上,。

　　她俯身彎腰，抓起一捧積雪,，當(dāng)冰雪在她掌心融化成水的時候,，女子目光也像洛陽的李世民一般看向長安。

　　“要開始了,！”她口中輕輕喃喃,，呼出一道濃濃白氣。

　　……

　　同是這一刻,，仿佛是巧合,。

　　顧天涯拜別母親，領(lǐng)著十三個婦女離村而出,。

　　整個顧家村共有十五戶人家,，幾乎家家都只剩下老弱病殘，然而不管再怎么老弱病殘,，只要人活著一天就得吃飯,。

　　貧寒之家，無隔夜糧,，所以顧天涯不得不擔(dān)負(fù)起村中唯一男丁的責(zé)任,，他要帶著婦女們出村去掙一口吃喝。

　　十五戶人家,，能抽出的干活人手只剩十三個。

　　并且,，全是守寡的婦女,。

　　她們將要在這個冬天跟隨著顧天涯,，一起前去密云孫氏的溝渠里勞作，不管天有多冷,，不管水有多涼,，她們都要跳下溝渠挖取淤泥，漚成肥料用作開春之時的春播,。

　　一日艱辛勞作,，可得口糧一人，另外再給,，銅錢三文,。

　　顧天涯一天能賺五文，但是婦女一天只值三文,。

　　雖只有三文,，卻能買點(diǎn)糧食保住家中留守老幼的命。

　　所以,，不得不去做工,。

　　這就是窮人掙扎一生的命。

　　沒有資格去談什么甘不甘心,，能夠活著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顧天涯是村里唯一的男丁，他需要帶著寡婦們?nèi)榱松疃鴴暝?，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那個提議竟讓全天下的大人物發(fā)了瘋一般的正在紛爭。

　　……

　　大唐長安這邊,，早朝已然開啟,。

　　今日的朝堂之爭，眾臣們早已心知肚明,，所以也就懶得去找借口,，直接有人站起身來辯駁，大聲道：“臣有聞,，河北軍書至,，說是欲要設(shè)立新型驛站，美其名曰保障信使暢通,，此事,，臣以為不可?！?p>　　這人才一張口,，就知道乃是世家一方推出來的先鋒官，只見他站在大殿當(dāng)中侃侃而談,，不斷引經(jīng)據(jù)典道：“驛站者,，驛馬更換之棧也,，自打殷商之時雛形，傳至周朝形成常例,，此后無論秦漢兩朝,，又或魏晉南北，驛站的功能始終只要一個,，那便是負(fù)責(zé)朝廷書信的往來傳遞,。”

　　他說著停了一停,，不等有人開口緊跟著又道：“古語有云,，例不可擅改，若改,，大禍于民,，故而臣自以為，驛站之事應(yīng)當(dāng)繼續(xù)遵循先例,，只需養(yǎng)上幾批快馬,，滿足信使坐騎之更換，如此,，便足以也,。萬萬不可大動干戈，以防釀出禍國殃民之患,?！?p>　　文臣就是文臣，大道理張口就來,。

　　這人一番長篇大論滔滔不絕,，明顯乃是昨夜做足了充分準(zhǔn)備，他的話才說完,，立時得到一大批文官的隨聲附和,。

　　于是這人氣勢愈足，傲然拱手對著皇帝一禮,，大聲進(jìn)諫道：“河北道軍書之事,，分明乃是四位副將居心叵測，臣,，王勛,，斗膽請陛下降旨，治罪四將以儆效尤,?！?p>　　“臣等，同求,，請陛下降旨,，治罪河北四將以儆效尤,?！?p>　　一群世家文官,，幾乎異口同聲。

　　可惜,，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降罪河北的四個副將？有種你降罪一個試試,。那四個將領(lǐng)雖然只是副將,，然而卻是娘子軍的左膀右臂，麾下二十萬兵馬,，個個都是殺神一般,。

　　若是把他們給降罪了，誰幫著大唐守衛(wèi)邊陲,？

　　果然,，只見李淵淡淡出聲，擺擺手道：“降罪之事,，休要提及,，河北四將皆有赫赫戰(zhàn)功，隨意降罪豈不寒了將士之心,？此諫言,，朕不納?！?p>　　其實(shí)世家一方也知道這個提議肯定不納,，之所以提出諫言無非是想討價還價而已。

　　所以,，他們很快露出自己的真是意圖,，大聲再諫言道：“那就下旨訓(xùn)斥一番，彰顯陛下的威嚴(yán)和法度,?！?p>　　只要能下旨申斥，就等于是把設(shè)置新型驛站的事情給否了,，如此一來,，世家的目的也就達(dá)到了。

　　可惜,，朝堂上不止世家一方,。

　　就在世家眾人大聲進(jìn)諫的時候，陡然聽到朝堂里響起一聲冷笑,，有人怒罵出聲道：“說的都是屁話,！不嫌說的丟人,！想去申斥河北四將，有種你們申斥一個試試??？看看那邊四個家伙是否會聽，惹急了別把人給逼到山里去,。到時逼出四個巨匪,，先把你們世家屠個干凈……”

　　這人罵聲一出，朝堂忽然落針可聞,。

　　那群世家文官臉上隱隱一變,，可惜一時之間卻無法出聲反駁。

　　世家擅長玩規(guī)矩,，喜歡高舉道理大棒去打人,，但是世家最怕的就是不講規(guī)矩之人，偏偏河北那四個將領(lǐng)以前都是不講理之人,。

　　那四人,，曾經(jīng)都是橫行無忌的巨寇。

　　曾經(jīng)掠奪成性殺人如麻,，并且掠的殺的還都是世家門閥,。

　　真要是逼急了，怕是真會再回山里落草為寇,。

　　顯然,，下旨申斥的辦法肯定不行。畢竟現(xiàn)在才是亂世剛定之時,，李家并不愿意太過苛待麾下的悍將們,。

　　但是，世家官員豈能就此放棄,。

　　但見王勛再次拱手行了一禮,，對著李淵諫言道：“臣聽聞，那四位副將一向唯公主馬首是瞻,，說是忠心耿耿也不為過,，只要是公主的命令，四將必然俯首帖耳,，陛下何不以公主之名予以申斥,，想必那四位副將絕不敢有所怨言?！?p>　　這話,，夠無恥的。

　　他能無恥，別人就能開罵,，只聽先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破口道：“干恁娘的，要不要臉,？河北四將一直對公主忠心耿耿,，你卻讓陛下以公主之名訓(xùn)斥他們，如此沒臉沒皮的提議,，怕也只有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能想出來,。他媽蛋,，老天爺怎么也不爭一爭眼,，劈幾個雷來行不行啊，劈死這幫喪天良的狗東西,?！?p>　　這話罵的太狠，世家一方哪能受得了,，但見王勛暴跳如雷,，大怒指著這人道：“侯君集，你一個小兒輩的也敢聒噪,？此乃朝堂議事,，何等莊重肅穆，汝似黃髻小兒滿口噴糞,，卻把陛下的威嚴(yán)和法度置于何方,？”

　　那邊罵人的青年哈的一笑，走出來先給李淵行了個禮,，舉止很是恭謹(jǐn),，看不出一絲狂態(tài)，但他隨后目光看向王勛,，破口又一次罵出了聲,，大叫道：“干恁娘，我就罵,，對于陛下的威嚴(yán)和法度,，我侯君集自然是規(guī)規(guī)矩矩恭恭敬敬，但是對于某些狼心狗肺一般的東西,，嘿,，罵人我都感覺玷污了自己的嘴?！?p>　　王勛氣的面色鐵青,，一擼袖子就要干仗，這時代的文官并非文弱，打起架來未必就比武將差了,。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文官之中有人淡淡出聲，悠悠然道：“若有私爭,，下朝再吵,，此時正在朝議政事，豈可如街頭小兒一般撕鬧,？”

　　這一句話,，像是在提醒惱羞成怒的王勛，果然王勛面色一沉,，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上了侯君集的當(dāng),。

　　侯君集之所以破口罵人，無非是一招胡攪蠻纏的計策,，自己若是只顧著和侯君集爭吵,，可就把河北之事撂在一邊了。

　　到時候李家皇族一齊發(fā)力,，新型驛站的事情想攔也攔不住,。

　　王勛想明白此點(diǎn)之后，羞怒的氣息迅速平喘下來,，他輕輕一捋胡須,，忽然一臉笑呵呵看向侯君集，道：“候?qū)④娏R人即便罵的聲音再大,，終究還是不能站著一個理字,。河北驛站之事，萬萬不能達(dá)成,，原因無它,，勞民傷財而已……”

　　侯君集立馬出聲反駁，瞪眼看著他道：“人家河北讓你掏錢了嗎,？讓朝廷戶部掏錢了嗎,？”

　　王勛仍是心平氣和，淡淡道：“就算不需要朝堂掏錢,，但也占用了天下的土地,，一座驛站，竟要擁有千畝土地之多,，這難道不是與民爭利么,？這難道不是勞民傷財么？”

　　侯君集再次立馬出聲反駁,，大聲道：“河北道兵患多年,，到處都是荒涼無主的土地,，倘若驛站能夠設(shè)置開來，對于百姓來說乃是一大仁政,?；牡赜审A站軍卒負(fù)責(zé)開墾，收獲的糧食直接反哺給當(dāng)?shù)匕傩?，此事,，怎就成了勞民傷財？?p>　　這話讓王勛頓時語塞,，因?yàn)楹罹f的都是實(shí)話,。

　　世間之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哪怕世家再怎么擅長口舌狡辯,，但是有些真理永遠(yuǎn)沒法狡辯的，因?yàn)?，狡辯不能把人當(dāng)傻子一樣哄,。

　　驛站擁有土地的好處，只要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故而也正因?yàn)槿绱耍鮿谉o法在這上面再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