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眼見四周的人圍了上來,，便讓薛全和高旭跟他進(jìn)雅間里說話,，又把壯實(shí)的王環(huán)叫出來守在門外,。
包房里的桌上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原來方才王環(huán)已經(jīng)把能吃的都吃了，連燒鵝的骨頭都舔得十分干凈,。崔公搖頭低聲罵了幾句,，讓高旭把搶回來的黑色毛皮放在桌上,，再出去喊小二再備些酒菜。
薛全不時盯著桌上的黑色毛皮,，偷偷伸出手想拿回去,。崔公立即咳嗽了一聲，親自將毛皮收過來,。
這東西摸著又硬又刺,，跟山神廟里捕快帶回來的那些毛皮幾乎一模一樣。
崔公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心說莫非真是什么妖怪山魈追來了,？
“四姨公，我聽人說你那邊也鬧了一樁妖怪的案子,？”
薛全湊上來說道,。
崔公見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黑色毛皮，便取出手絹將毛皮包起收好：“你管這事情做什么,？”
“我能幫您呀,！”薛全興奮地說起來,，“我覺得剛才犯事的,，肯定和四姨公您那邊犯案的一樣，都是山魈,！只要抓了,，您那邊的案子就能破！信我,，我有對付妖怪的法子,，肯定能抓住,！”
“喲嗬,？你有辦法？來,，說給四姨公聽聽,。”
崔公雖然知道這呆子平日素來不靠譜,，但眼下就怕真是有什么妖怪追來,，便讓薛全繼續(xù)往下講。
興許是受了肯定,，薛全有些得意,，依在崔公身旁小聲道：“四姨公，我聽人講了,，那妖怪叫山魈,，只要喊了它的名字就不會動,！我估計(jì)現(xiàn)在是白天，妖怪肯定躲在什么地方,，所以等下咱們先往廚子家去找,，再在路上一起大喊山魈！只要看見什么東西突然不動了,，咱們就沖上去抓,！”
“啥？”崔公眉毛一眺,，臉皮有些抽筋問道,，“照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北京城,，滿大街的喊什么妖怪,？”
“是啊,！”薛全一拍大腿笑道,，“四姨公您可明白了！”
“你這短命的呆子,！是不是嫌我這條老命太長了,！”
崔公氣得是渾身發(fā)抖。
“四姨公,，您放心,。”薛全依舊十分得意,，“這北京城雖大,，但我會陪您一起喊的，絕對不會累著您,。只要咱們有恒心——”
“求你還是閉嘴吧,，小祖宗！”
崔公罵道,。他不禁覺得自己真是老了,，竟然會對薛全這呆子會有一絲期待?？磥磉@次真是天意,，讓他趁早絕了心思，老實(shí)回家等死,。
薛全還想勸話,，崔公瞪了一眼讓他閉嘴，起身喊外面的捕頭進(jìn)來,。正巧,，有人在外面輕輕敲響了雅間的門,。崔公以為是小二，便直接喊道：“不用送酒菜了,，結(jié)賬,！”
可敲門聲卻依舊不止。
“娘西匹的聾子,！”
崔公肝火上頭罵出家鄉(xiāng)話,，拉開門就要發(fā)作?？刹幌?，門外站著的卻是那位年輕書生。
“崔大人,，晚生有禮了,。”年輕書生端著一碟酒水,，恭敬請安道：“不知公子是否還在屋里,？”
“敢問足下是……”
崔公有些意外，不知這人到底什么來路,，只得先壓下火氣還了禮,。
“是狐貍精！別理他,！”
屋里的薛全喊了起來,。崔公還有些摸不清情況,，眼前的書生卻已經(jīng)笑著自我介紹道：“晚生白禮,，現(xiàn)在薛府擔(dān)當(dāng)公子的講師。只因那位老者為何受傷,，公子和晚生起了一番爭執(zhí),。不過方才細(xì)細(xì)查看一番傷者以后，晚生有所發(fā)現(xiàn),?！?p> 白禮瞇起眼睛，嘴角微微翹起一笑,。
“他是被‘人’所傷,。”
“什么,？”
崔公愣道,，不提防身后薛全快步?jīng)_了出來，差點(diǎn)被撞倒,。薛全就沒有察覺自己莽撞,，只盯著白禮追問道：“你胡說,！有什么證據(jù)？拿出來我看,！”
走廊上的幾個食客聽著聲響圍了過來,。
白禮看向崔公：“崔大人，晚生可否進(jìn)去說話,？”
“快請進(jìn),，請進(jìn)！”
崔公完全不看一眼身后薛全的臭臉,，引著白禮入內(nèi)來,，又喊回來的高旭和王環(huán)一起守在門口不讓人偷聽。
白禮進(jìn)得屋后便在桌上放下酒碟,，又拿三個杯子分別倒?jié)M酒才坐下身,。
“崔大人，公子,?！卑锥Y取出扇子搖了幾下，“傷者的性命已無大礙,，但能否醒來還得看造化,。晚生斷定他是被人所傷，主要原因有三……”
薛全似是想要插嘴,。崔公踩了他一腳,，然后坐在白禮面前請繼續(xù)往下說。
“首要原因是他身上的傷,。雖然看著嚴(yán)重,，其實(shí)都只是些皮外傷，并不致命,?！卑锥Y說道：“最為嚴(yán)重，幾乎致命的反而是腦后的一處瘀傷,，似是某種硬物造成,。”
“先生可知道是什么硬物,？”崔公著急地問道,。
“目前尚不知曉?！?p> “不知道還敢胡吹,？！”薛全抓著機(jī)會插嘴道。
“呵呵……公子莫急,，找到兇器只是早晚的事情,。”白禮又搖了幾下扇子,，“晚生從受傷的部位推斷,，襲擊者應(yīng)是從身后發(fā)起的攻擊。只是很奇怪,，襲擊者明明已經(jīng)得手,，幾乎一擊致命，為什么還要在他身上留下這么多不致命的外傷呢,？”
“廢話,，因?yàn)榉赴傅氖茄郑 毖θ謸屧挼?，“妖怪做事還要有什么理由,？”
白禮笑了笑，“反過來說,，要是他身上沒有傷痕,，公子還會覺得是妖怪犯下的事情？”
聽到這里,，崔公不禁暗自點(diǎn)頭：“請問白先生對此事有什么想法,？”
“晚生斷定，襲擊者留下傷痕就是特意要把事情往非常理的地方引,?！卑锥Y說，“否則為何會冒著被人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xiǎn),，大費(fèi)周章刻意留下如此奇怪的傷痕呢,？”
崔公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這話有理,。若是沒有這些古怪的傷痕,，傷者頂多只會被當(dāng)成被人搶了,。同理,，假如自己那邊的不是那些奇怪的痕跡，他就能說是尋常山賊犯案,，奏請朝廷派兵征剿,，一切麻煩也就都能解決了！
他還想請教白禮,，卻見薛全固執(zhí)上來搶話道：“貓抓了耗子也要玩弄幾許再吃,！四姨夫，您別信他,！再說還有這毛皮,，你能解釋,？”
白禮沒有回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毛皮恰恰是第二條能斷定是人犯案的原因,。”
崔公頓覺有些意外,，正想詳細(xì)詢問,，卻被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他不快地皺著眉頭問道：“什么人,？”
“客官,，您要的東西都備好，給送過來了,?！遍T外傳來的是小二的聲音。
白禮抬頭看著崔公：“崔大人,，那是晚生讓人準(zhǔn)備的一點(diǎn)小東西,。”
“哦,，那就送進(jìn)來吧,。”
崔公笑著應(yīng)允,，隨后瞧見小二手里端著托盤走進(jìn)來,，上邊有一個盛湯的空碗和一個還在冒熱氣的水壺。
崔公不禁心生好奇,，這姓白的書生想搞什么名堂,？
“晚生可否借大人那塊毛皮一用？”白禮請示道,。
崔公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從懷里將包著毛皮的手絹拿出來。只見白禮取出毛皮放在湯碗里,，又叫小二拿著水壺往里倒熱水,。
“你要干什么？會弄壞的??！”
薛全著急想要阻止。
“請看,?！卑锥Y伸手指著桌上的湯碗。
崔公推開薛全，湊近身子想瞧個仔細(xì),。碗里的熱水并不燙,，黑色的毛皮沉在底端，不時冒上一些水泡,。一旁的薛全也靠近查看,，兩人鼻子都差點(diǎn)碰到水里。
只見碗里浮起一層薄油,。
“油,？”
崔公伸手摸了一下疑惑道。
白禮點(diǎn)點(diǎn)頭,。薛全立即伸手撈出毛皮,，看著小二嫌棄道：“你們酒樓怎么連個干凈的碗都沒有？”
“客官,，您可錯怪小的店里了,。”小二陪笑說：“每個碗都洗刷數(shù)次,，絕對干凈,！”
“自己看看！”
薛全拎起小二的衣領(lǐng)丟到桌前,。小二不敢多嘴,，只得湊上去瞧著碗里浮油，又拿手捧著聞了一陣,。
“客官,，小的店里的都是小磨香油?！毙《卮鸬溃骸斑@油有一股子酸臭,，肯定不是小的店里的?！?p> 崔公從薛全手里將毛皮拿過,，熱水浸泡后竟然依舊十分堅(jiān)硬，絲毫沒有軟化,。
“四姨公,，肯定是碗里的油沒洗干凈！”薛全說道,，“你可千萬不能信他的花言巧語,！這小廝跟狐貍精串通好了騙你的！”
“公子養(yǎng)尊處優(yōu),，自然不知此物。”白禮開口微笑說：“崔大人,，晚生可否請門外捕快大哥幫些小忙,？”
崔公很想知道這個書生后邊會要做什么，于是便不顧薛全的嘮叨點(diǎn)頭允諾,，喊了門口待命的兩位捕頭進(jìn)來,，吩咐高旭跟著書生聽從調(diào)遣。
白禮點(diǎn)頭致謝,，引領(lǐng)高旭打開房門離開,。待兩人腳步聲離得遠(yuǎn)了，崔公又叫過王環(huán),，叫他暗暗去樓下探察傷者的情況,，再驗(yàn)證一番身上傷勢如何。
王環(huán)點(diǎn)頭領(lǐng)命而去,，酒店的小二似乎也想趁機(jī)逃開,，卻被薛全抓住按在座椅上，說是沒把事情搞清楚不準(zhǔn)走,。崔公懶得理這個呆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蓻]想不等喝上,，白禮已經(jīng)和高旭一起回到屋里來了。
“大人,，請看此物,。”
白禮讓高旭送上來一件好像毛皮做的蓑衣,，上邊還透著一股子酸臭的腥氣,。崔公嫌棄味兒大，也不細(xì)看就連忙讓高旭拿開,。白禮接著上前不慌不忙將蓑衣展開,，隨后看向高旭恭請說：“高捕頭，您見多識廣,，不妨替在下為大人和公子說明,。”
“大人,，這是樓下專給廣粵樓打野味的老獵戶身上穿的,。”高旭一臉得意接著白禮的話說：“他說是親手用山林里野兔和獐子的毛皮縫制,，只需敷上幾層油脂晾干幾日就能穿,。打獵時可以擋風(fēng)遮雨,，還能防備野獸抓咬?！?p> 待其說完,，白禮招手讓店小二上前，從毛皮蓑衣上強(qiáng)扯下一塊,，然后丟進(jìn)另一口碗里同樣倒上熱水,。
崔公探頭上前，邊上很快擠過來薛全,，見到碗里同樣浮起一塊薄油,。
“各位爺，這回可看仔細(xì)了,！”小二說道,，“不是小人店里不干凈?！?p> 薛全皺起眉頭,，連忙拿起碗里的毛皮碎料丟在桌上，又將水往地上一潑反復(fù)打量,。
“還是碗沒洗干凈,！”他喊起來，“四姨公,，你看這邊有個黑點(diǎn),，沒洗干凈！”
崔公沒理他,，轉(zhuǎn)而看向桌上撇著的碎料,。他伸手摸了幾下，感覺同樣堅(jiān)硬,，只是皮色不同,，手感也有細(xì)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