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

　　哼著愉悅的曲調(diào),，季默踏出舉辦女王私宴的大殿,，手上戒指微微發(fā)亮，一把折扇落在手中,，慢搖輕晃,。

　　鳳歌坐在那多吃了一陣，畢竟是武將，多吃點才能有強勁的腰力,。

　　兩人之前低喃私語之事,，自沒有被任何人聽去。

　　季默渾然無事般,，打量著這異國宮廷,，只見此地殿與殿相通，殿殿各不同,，華池伴金柱,，銀花滿孔庭。

　　各處的布置也頗為奢華,，季默所在的這條回廊,，甚至能同時見到湯谷浴日玉、北野星辰礦,、人域云享綢,、西海夜熒冰，都是女子國本地難尋的珍貴擺件,。

　　當然,，對于季公子來說，最難得的風景,，還是那些偶爾能瞥見的宮中侍女,，她們大多姿貌出眾，只是行色匆匆,。

　　循著笑聲,，季默很快就尋到了女王的寢宮，在外道一句：

　　“這女子國,，王的寢宮竟都不設(shè)守衛(wèi),，隨便進嗎？”

　　提前出聲是為表明自己來了,，以免稍后有什么失禮的畫面,。

　　然而，繞過一堵掛著幾幅‘女神’畫像的后墻,，走過兩側(cè)擺著的屏風,，前方的情形讓季默眼前一亮。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棵粗壯的樹木,。

　　這古樹不知有多少年歲，應(yīng)是大荒異種,，自根部到那開滿了粉色花朵的樹冠,，都似是玉質(zhì),。

　　此時，女王和熊兄坐著兩只十丈長的大秋千,，在樹下來來回回逛著,。

　　女王身周伴著的金色綢帶，與她濃密的長發(fā)一同飄舞,，笑聲清澈又歡快,。

　　每當她正面逛去，長發(fā)與綢帶向后飄舞,，那雙筆挺的纖腿探向前方,，美不勝收、讓人流連忘返,。

　　當她向后蕩來,，長發(fā)和綢帶略有些凌亂，又是一種別樣的風情,。

　　便是平日里不怎么大聲笑的吳妄,，此刻也笑聲不斷。

　　這里本該是一處天井,，四面都是宮殿的外墻,，女王命人在墻外掛了一條條彩鍛，地上鋪了一層高高的木板,，安置了華池,、書架、床榻等家具,，就成了女王的寢宮,。

　　季默笑嘆：“若是雨天時，坐在樹下或是床邊看雨,，也應(yīng)別有一番情趣……咳,，情調(diào)?！?p>　　坐在前方不遠書架旁的國師與泠小嵐,，還算給面子的扭頭看了過來。

　　國師問：“鳳歌大將軍為何沒過來,？她這幾年很少回王都,，陛下對她頗為想念?！?p>　　“還在吃,，”季默撇了撇嘴角，“你們女子國的大將軍,，還真是沒有半點女子的溫柔,?！?p>　　國師露出少許溫和的微笑,，這充滿了知性與成熟的大國師,，又對季默輕輕挑眉。

　　季默身形停住,，又略微后退半步,。

　　國師柔聲道：“過來坐呀，季公子,?！?p>　　“我，我站著就是,?！?p>　　季默拱拱手，盡量淡定地站在一旁,，右手背負在身后,，努力找回自己在人域時的風采。

　　泠小嵐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國師和季默,，隨后就看向吳妄和女王那邊,，眼底帶著少許向往。

　　‘娘,，我能蕩會兒秋千嗎,？’

　　‘傻孩子，掉下來是不是會弄臟衣物,？你十二歲就要去天衍玄女宗修行了,，此時要多看書、多修習經(jīng)文,，今后才能自你同期的宗門弟子中脫穎而出,。’

　　“泠仙子,，”國師溫聲道,，“一直還未來得及問，你們來女子國除卻送藥方之外,，還為何事,？”

　　泠小嵐看了眼季默，輕聲道：“上面說,，女子國將有叛亂發(fā)生,，讓我們前來護持正道?！?p>　　“哦,？”

　　國師有些驚訝：“人域距離我女子國遠不知萬里,，如何得知我們這里會發(fā)生叛亂？

　　再說,，我們女子國能發(fā)生哪般叛亂,？”

　　“我也不知具體?！?p>　　泠小嵐想了想：“不少前輩高人擅卦卜之術(shù),，興許是通過卦象看出此地即將生亂?！?p>　　國師表情立刻嚴肅了些,，小聲道：

　　“天皇伏羲推演先天八卦，河圖洛書造化無盡功法,，人域的卦卜之術(shù)當真不能小覷……莫非,，我們這兒真要出什么事端？

　　這也沒道理呀,，陛下平日里勤于政事,，國內(nèi)文武和睦，邊境有結(jié)界護持也十分寧靜,?！?p>　　泠小嵐看了看那邊笑聲不斷的男女……

　　重新定義：勤于政事。

　　季默突然笑了聲：“熊兄乃北野熊抱族少主,，若是能迎娶西野女子國國主,，這也不失為一段佳話?！?p>　　“哦,？”

　　國師眼前一亮，看向吳妄和國主,，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嘆道：

　　“若是能成佳事，陛下此生也算圓滿了,。

　　只是,，若這般婚事真的成了，他們豈不是要分居兩地,？”

　　“也對,，是我欠考慮了?！?p>　　季默含笑應(yīng)了聲,，已不知不覺將話題引開。

　　那邊的兩人已從秋千上飄下，女王小聲道：“神使,，來這邊看看我的私藏嗎,？”

　　吳妄笑道：“要不請季兄和泠仙子一起？”

　　“好呀,，”國主扭頭看向這邊,，招手呼喊著，“各位,，要一起過來嗎,？”

　　泠小嵐立刻就要向前邁步，但側(cè)旁突然飛來的身影擋在泠小嵐身前,，正是季默。

　　季默高聲道：“泠仙子說要與國師下棋,，我們就在這邊玩耍了,。”

　　吳妄瞪了眼季默,，后者已轉(zhuǎn)過身對泠小嵐不斷使眼色,。

　　泠小嵐哼了聲，坐回了鋪著軟墊的寬椅中,，面紗后的表情帶著幾分冷漠,。

　　“我們?nèi)グ伞,！?p>　　國主在旁輕喚了聲,，吳妄漫步跟了上去。

　　這季兄,，瞎助攻什么勁,。

　　所謂的私藏，并非什么金銀首飾,、小衣內(nèi)襟,，意外的很正經(jīng)——那是一間還算隱蔽的密室，里面幾個木架擺滿了各類寶物,。

　　吳妄昨晚給女王的水晶球,，被擺放在了一只木架的角落上，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標簽,，上面寫了個‘熊’字,。

　　吳妄大小是個王子，自然不會被寶物迷了眼,，還能說出一些寶物的產(chǎn)地和典故,，現(xiàn)場編幾個小故事，讓女子國國主那雙桃花眼中滿是亮光。

　　一邊欣賞此地寶物,，吳妄也沒忘記正事,。

　　找叛軍。

　　他先問：“女子國與外界似乎并沒有完全隔絕聯(lián)系,?！?p>　　“自是不能斷了聯(lián)絡(luò)，”女王柔聲道,，“此事只有國師與我才知,，在外有一些負責采買的族人。

　　養(yǎng)蠶,、編衣,、耕作、建造,，這些都是從人域?qū)W來的,，或是人域送來的?！?p>　　吳妄又問：“女子國給了人域什么,？”

　　“并沒有給什么?！?p>　　女王微微仰頭,，嗓音宛若百靈鳥低鳴：

　　“其實最開始，是人域的仙人主動幫扶我們,，傳給了我們文字,、書籍、樂曲,，又尊重我們的選擇,，并未打擾這里的安寧。

　　這些古書都有清楚記載,，也是國主繼位前的必修課,。

　　在人域與諸神的戰(zhàn)爭停歇時，就有很多修士走出人域,，在大荒各處游歷,。

　　若是有的地方人族被奴役，他們就會出手解救,，將那些人族帶回人域去,。

　　我記得，在我幼年時,，就曾見過一位游方而來的人域修士,，帶來了一些治病的藥方，還提著畫著八卦的幡旗、穿著臟兮兮的袍子,，給了藥方就自行離開了,。

　　那時，境內(nèi)正有疫病,，當真是幫了大忙,。”

　　吳妄緩緩點頭,。

　　他其實心里有譜——有問題的并非是人域本身,，而是人域現(xiàn)如今負責決策的某些高層。

　　而造成這些問題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人皇繼位者未定,，人心不穩(wěn)、催生妖魔,。

　　“陛下去過人域嗎,？”

　　“沒，成了國主每天要做好多事,，完全去不了呢?！?p>　　她有點郁悶地鼓了鼓嘴角,。

　　“而且都是千篇一律的小事，大家商量商量就能定下來,，還非要讓我聽一遍,、問一遍、看一遍,，再給他們寫個批字,。

　　我還想寫他們臉上呢?！?p>　　吳妄在旁差點笑出聲,。

　　他們熊抱族就不用，族長天天騎狼在外亂逛,，看到哪里風景好就安營扎寨住幾天,。

　　欣賞完私藏、觀賞完藏書,，國師主動搬來了女子國的神話典籍,，供吳妄取經(jīng)。

　　吳妄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女王卻是悄悄去了偏殿,，換了身暖黃色的長裙，回來后，很自然地融入了吳妄和國師的討論,。

　　季默和泠小嵐對視一眼,，繼續(xù)在角落‘以氣御棋’。

　　“泠仙子莫非心有點亂,，這局怎么險象環(huán)生,。”

　　“不過是有些吵擾,?！?p>　　泠小嵐淡定地道了句，那雙杏眼瞧了眼季默,，傳聲道：“與求援者碰面了,？”

　　“碰了，”季默傳聲回了句,，“仙子會幫我的吧,。”

　　泠小嵐沉默一陣,，手指輕輕滑動,，棋子依次落下。

　　“我有自己的判斷,，這是你我二人的試煉,，季道友莫要試圖干擾我……我會站在有理的一方?！?p>　　“那我就放心了,。”

　　季默扯了個爽朗的笑容,，換來的卻是泠小嵐眼底掩蓋不住的嫌棄,。

　　“你就不能學學熊兄?！?p>　　“學,、什么？”

　　“眼神,，”泠小嵐看向吳妄,，低聲道，“他的眼神很清澈,，不會有任何邪念,，笑容也頗為自然，天生就有的那般親近感,?！?p>　　季默禁不住以手掩面：“天生的……這讓貧道咋學,？”

　　泠小嵐目中劃過少許笑意，低頭專注于棋盤上,。

　　季默暗自挑了挑眉,，這位人域年輕一代矚目的冰清玉潔泠仙子，好像,、似乎,、大概、應(yīng)該,、可能……春天到了,？

　　熊兄魅力真這么大？

　　季默扭頭看去,，看到的畫面,，是吳妄與女子國國主兩人興高采烈地說著什么，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熊兄’身周帶著淡淡朦朧光亮,，有些不太真切。

　　熊兄,，到底是哪般人,？為何總覺得，自己并未了解他半點,。

　　“泠仙子,，”季默小聲問，“你覺得,，熊兄的性子是什么？”

　　泠小嵐有些不解,，反問道：“具體,？”

　　“比如仙子的清冷，我的憐香惜玉,，你覺得用一個詞概括熊兄,，該是什么？”

　　“這倒有些難住我了,，”泠小嵐想了想,，“不知?！?p>　　季默身體前傾,，傳聲道：“我也不知，但我有辦法讓熊兄卸下防備,。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每次我去花樓時都要喝點小酒……咳，這個不重要,。

　　泠仙子可備了酒水,？

　　咱們稍后暗中知會國主和國師，一起把熊兄灌醉,，看他能否卸下防備,，把真性情展露在咱們面前。

　　不過,，泠仙子說不定會失望……”

　　“我失望什么,？”

　　泠小嵐輕輕哼了聲，眼底卻帶著幾分光亮：“我去找酒,，你去傳聲,。”

　　兩人一拍即合,，分頭行動,，此前定下的盛大晚宴后，又多了個小小的‘酒局’,。

　　但季默和泠小嵐,，顯然錯估了吳妄的酒量。

　　與女子國百官晚宴過后,，喝了兩壺女子國美酒的吳妄面色如常,，與滴酒未沾的季默和泠小嵐狀態(tài)相差無幾。

　　這讓季默額頭多了幾滴冷汗,，多少有些打退堂鼓,。

　　接下來的酒局，才是正面搏殺,。

　　女王的寢宮,，那顆玉樹下，國主,、國師,、大將軍，與吳妄,、季默,、泠小嵐相對而坐。

　　季默拿出人域的美酒果釀,，女王拿出了珍藏的仙釀,，吳妄拿出了北野的勁酒。

　　“先說好,，喝酒可以,?！?p>　　吳妄正色道：“若是撐不住了，就去剛才定下的區(qū)域入睡,，大家都是愛惜名譽之人,，不要傳出去什么故事?！?p>　　幾人齊齊點頭,，國師還不忘對季默輕輕眨了下眼。

　　顯然,，國師大人的目標已變得無比明確,。

　　吳妄隨手拍開一只酒壇，“喝我們北野的酒,，就必須用大碗,！來！”

　　豪氣頓生,！

　　季默輕輕吸了口氣,，暗中催化之前用法力包裹吞下的兩顆解酒丹藥，目中流露出了幾分自信,。

　　就是,，這酒局的畫風，漸漸有些不對……

　　“陛下,，像國師這種,，說干杯只喝一半，我們北野通常都會說一句……留著養(yǎng)魚啊你,？”

　　女子國國主眨著那雙亮晶晶的大眼,，對國師輕喝一聲：“養(yǎng)魚呢你！”

　　國師連忙將酒水一飲而盡,，表情滿是委屈,。

　　很快，吳妄開啟了小課堂,，女王迅速掌握勸酒技巧，與吳妄同步出擊,。

　　“季兄,，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

　　“好,、好,，悶……”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將軍倒杯酒,，將軍不喝呀嫌我丑,！”

　　“陛下我喝就是，我喝就是,?！?p>　　“碰碰杯，過過電,，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線,，泠仙子干杯?！?p>　　“嗯~”

　　也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一直到季默倒地不起,、泠仙子忘記鋪墊子就側(cè)躺在了桌旁,，國師和鳳歌相擁而眠、鼾聲四起,。

　　女王臉蛋紅撲撲地看著吳妄,，小聲道：

　　“熊，在這多陪我些日子可以嗎,？”

　　“好,，”吳妄點頭應(yīng)了聲，“本是想今天辭別,，再多些日子也無事,。”

　　言罷,，他站起身來,，身形靈巧地跳去一旁：“我給你舞一段劍，如何,？”

　　女王應(yīng)了聲,，卻抱著膝蓋趴倒在那，雙眼慢慢閉上,。

　　吳妄剛要取出那把賣相十足的星辰劍,，見狀搖頭一笑，欣賞著女王的睡態(tài),。

　　要是自己沒這怪病,，該多……好……

　　不對勁。

　　吳妄微微瞇眼,，身形搖搖晃晃,，立刻向后退了幾大步,，被巨木的樹根攔住了退路，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對勁,，這酒水不對勁。

　　他猛地吸了口氣,，身周出現(xiàn)了一層厚厚的冰甲,，屏住呼吸、運轉(zhuǎn)內(nèi)周天,，在冰甲中慢慢低下頭去,。

　　寢宮中完全安靜了下來。

　　片刻后,，地上躺著的季默慢慢爬起,，對冰甲中的吳妄深深做了個道揖，目中多有歉然,。

　　隨后,，季默抬手彈出兩顆丹藥，鉆入泠小嵐和鳳歌口中,，兩人漸漸睜開眼,。

　　鏘！

　　泠小嵐面容冷漠,，一把長劍在握,，劍尖指向季默。

　　“解釋,?！?p>　　“泠仙子，不這般騙不過熊兄,，他比你我都要聰明,，我只能出此下策！此間因由,，泠仙子還請聽我稍后細說,，若我要對泠仙子不利，不會給仙子解藥,！”

　　季默苦笑了聲,，一旁多了個身影，卻是握住長矛的鳳歌,。

　　泠小嵐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淡然道：“你為何覺得,，他不會幫你們,？”

　　“我信任熊兄,，但他是北野大氏族少主，”季默道,，“他考慮問題,，很可能會站在國主的角度?！?p>　　泠小嵐低頭看了眼自身,，渾身輕顫著，呼吸也有些急促,，但她努力壓制了下心神的異樣,。

　　“此行，可是義舉,？”

　　季默道：“必是義舉,，貧道以季家之名作保。

　　鳳歌將軍莫要再耽誤,，泠仙子知道這里的秘密后,，定會幫我們?！?p>　　鳳歌應(yīng)了聲,，將長矛插入地板，轉(zhuǎn)身走去女子國國主身側(cè),，低頭將國主抱起,，慢慢放到了床榻上，為她蓋上薄被,、掖了掖被角,。

　　鳳歌轉(zhuǎn)過身，一躍沖入那玉樹樹冠,，跳到側(cè)旁的宮殿殿頂,，凝視著眼前寧靜的王都。

　　……

　　半天前,，中午宴后,，那只剩她與季默的大殿中。

　　‘鳳歌將軍,，是你呼喚我與泠仙子前來,，信中說已萬事俱備，我們不可能在這里等待太久,。

　　我在此地出了狀況,，必須盡早趕回人域做些補救，不然我季家將會承受不該有的罵名?！?p>　　‘人域為何連仙人都不派,？’

　　‘我與泠仙子足夠了，雖無仙人,，卻有仙寶,。’

　　‘我如何信,？’

　　‘你必須信,，’季默淡然道，‘你能依賴的只有我們,，我身上有保命符,，若遇生死危機可呼喚祖母之化身?！?p>　　‘那,，就今晚吧?！?p>　　就今晚吧,。

　　就今晚吧！

　　把這個本不該存在的結(jié)界之國,！

　　把這個扭曲的女子國,！

　　鳳歌輕輕呼了口氣，閉上雙眼,，短眉舒展開又立刻皺起,，夜風吹過她的戰(zhàn)甲，吹起了她扎起的長發(fā),。

　　睜開眼,，那雙鳳眼中只剩決然，反手將一只梭子扔向空中,，炸出了漫天火光,。

　　“禁軍聽命！即刻封鎖王宮,！開啟大陣,！今夜起兵！”

　　寢宮,，樹下冰甲中,，吳妄雙眼悄悄睜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