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回到王府的夜里,,下了一場大雪,,很多年都沒有下過如此大的雪了,,東郊的平房竟然有房頂被大雪壓塌了。
清晨,,屋檐也掛了晶瑩剔透的冰凌,天冷的幾乎要凍死人,,院里的下人們都在忙活著打掃著積雪,。屋里溫暖如春,駱歆抱了手爐,,她的思緒還停留在昨日的寺廟里,。
來福不知人間憂愁,,由外面快活的打了幾個滾,如同一只雪球滾進了屋里,,抖抖身上的雪沫,,駱歆拍拍它的腦袋笑道:“你是越來越胖了!”
門簾一掀,,來人竟然是婆婆身邊的景芳,,駱歆笑道:“好久不見了芳姐姐。婆婆可是有事,?”景芳淡淡的一笑,,對駱歆施了一禮:“婆婆回白民國一直未歸,臨行前她叮囑,,讓奴婢過來問郡主是否改變心意了,?”
駱歆怔了一下,笑道:“姐姐又何須再問,!”
景芳點點頭,,肅然道:“那么郡主保重!”轉(zhuǎn)身欲走,。
“姐姐,?”駱歆喊住了她,忽覺有些異樣,,婆婆定是預(yù)知了什么,,才會揪著這個事不放。
“人心險惡今后郡主自己要多加小心,?!本胺颊f道。
看著景芳的背影,,楚江凌頗感莫名其妙,,真是個奇怪的人,她不解的問道:“郡主,,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沒事”駱歆一臉淡然的說著,。她不想再說下去,,婆婆不止一次的問過她,要帶她去白民國,,可她不愿意,,她不愿放棄自己的親人,也不愿放棄自己所愛的人,,去那個虛無縹緲的地方,!
楚江凌知道她不愿再說下去了,,便也很知趣的不問了,有時候,,她感覺駱歆是個很奇怪的女子,,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郡主”,,楚江凌道:“駱王爺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駱歆搖搖頭,不安的說道:“什么消息都沒有,,按說,,爹收復(fù)了豐州應(yīng)是大功。即便沒有賞,,也不該有處罰的,,怎的進了都城便沒了消息?”
楚江凌苦著臉,,她極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氛圍,,內(nèi)心惶惶不安,吃睡不寧,?!翱ぶ鳎皫兹?,你不是說想隨我去金蛇教嗎,?不如待雪化后,便去吧,?”她笑道,。
駱歆頗感意外的說:“真的嗎?太好了,,我早就想去金蛇教了,。那日天尊走的匆忙,我都沒來得及好好拜拜他老人家,!”
楚江凌笑道:“我爹性子向來孤傲,,他避世已久,這次若不是為了抓住我大師兄王毅,,他才不會下山呢,。”
其實,,說起此事來,她還是有些擔(dān)心,,王毅一向心狠手辣,,世故圓滑,,摸透了楚孟的脾氣秉性。
不過聽說寒軍被打的潰不成軍,,他所依仗的房羽也被射死,,一個落荒而逃的王毅估計也攪不起多大動靜來。
落絮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個沒站穩(wěn)跌倒在地上,,她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圣旨馬上到了,,蘇側(cè)妃吩咐郡主跟世子去正廳準(zhǔn)備接旨,!”
駱歆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面色沉靜的說道:“替我更衣,!”
這個圣旨來的如此突然,再加上昨日斷香之事,,她心中頓時猶如壓了千斤重巨石,,雖說早有些準(zhǔn)備,但那也只是猜測而已,,圣旨若下,,所有擔(dān)憂之事都有可能成為事實,甚至有可能還會更糟,。
她穿戴齊整,,來到正廳時,世子駱守夢換了官服一臉不安的等在了一側(cè),,蘇柳葉沒好氣的瞥了眼駱歆,,自郡主回來的大半年,王府就沒消停過一天,,大事小事不斷,,也不知今日突降的圣旨是好事還是壞事,她總覺得惴惴不安的,。
另一個側(cè)妃子沫一臉的憔悴惶恐不安的站在立柱處,。
下人們已經(jīng)擺好了香案,開了正門,,便都退到了后面,。蔡琨手持金黃色圣旨一臉陰霾的緩步走至案前,駱守夢正襟而跪,,蘇柳葉,,駱歆恭敬跪地聽旨。
廳里靜的令人后背發(fā)麻,蔡琨抖開圣旨,,冷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護國王王爺駱霖,目無法紀(jì),,胡作非為,,實有不軌之心,今被查實,,朕痛之入骨,,憤不能平,琢賜連坐全府,。府中成年男子永久發(fā)配邊疆充軍,,府中女子皆流放寒國之巔。欽此,!”
駱守夢冷汗涔涔,,哆嗦了半天,不是終生發(fā)配,,是永久啊,,連他的子孫都不能幸免,太狠了,。
“世子,,請接旨吧!”蔡琨陰陽怪氣的說道,,駱守夢上身挺直顫巍巍的伸出了雙手接過了圣旨,,有氣無力拜倒在地:“萬歲,萬萬歲,!”
蘇柳葉癱軟在地,,她恐懼到了極點,抓著蔡琨的衣襟,,流淚哀求道:“怎么會如此,?王爺不是打了勝仗了嗎?皇上為何要如此???義父,求義父救救葉兒……”蔡琨陰狠的說道:“本廠公可救不了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駱王爺自己作的孽,你們替他受著吧,!”
隨后他抖抖官服,,洋洋自得的說道:“但凡府內(nèi)貴重之物一律充公,,所有人敢夾帶私逃者,格殺勿論,,一個時辰后,,官兵便會來接管王府,。各位可聽清楚了,?”
廳內(nèi)嘩然一片,隱隱有壓抑的抽泣聲,,駱仙也顧不得蘇柳葉了,,爬起來奔向自己的院子,下人們更是茫然無措,,這天寒地凍的,,何處才能得以容身?
“歆兒,,”駱守夢抓住了駱歆的胳膊,,急匆匆的囑托道:“行云她,已有兩個月身孕,,大哥將她托付給你了,!多謝!”說著便要下跪,,駱歆嚇了一跳,,忙用力扯起了他,凄然道:“大哥,,你可千萬莫要如此,,你放心,我會好好護著行云的,,邊疆苦寒,,你也要多保重,保暖的物品一定要多帶,?!?p> 駱守夢緊緊的握著駱歆的手,眼含淚水道:“歆兒,,你也要多保重,。大哥,對不起你……,?!?p> 正廳的門大開著,冷的如同冰窖,,院子里的樹枝上壓了厚厚的積雪,,幾株臘梅正開的芬芳,卻無人再有心欣賞,冷風(fēng)卷了院里的雪沫子撲進了廳里,,地毯亦被踩的一片狼藉,。
“小郡主”。蔡琨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你若求本廠公,,或許,,你便可以留下來。這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如此嬌弱,,如何受得了?若是凍壞了,,本廠公可是會心疼的,!”
駱歆冷冷的說道:“您就不怕那些枉死女子的鬼魂回來尋你報仇嗎?人若是太猖狂了是沒有好下場的,!”
蔡琨陰森森的說道:“太不識抬舉了,,你恐怕還不知道吧,駱王爺現(xiàn)在可是身處詔獄中,,是歐陽金銳親自抓的,,也會親自審訊,本廠公真的很好奇,,他會用何種刑具來對付駱王爺呢,?”
駱歆怒斥道:“你胡說,我不相信大人會做這種事,!”
蔡琨古怪的一笑:“倘若你能見到歐陽金銳,,你問他便是。我又何須哄騙你呢,!我說,,你這丫鬟怎么如此面熟……”蔡琨瞥見了惡狠狠瞪著自己的落絮。
“你的命夠大的??!”蔡琨眸子里殺機閃現(xiàn)。這丫頭知道的太多了,,用了那么重的刑居然沒死,,還真是走運!
落絮不愿再與蔡琨糾纏,,拉著駱歆便出了正廳,,楚江凌見落絮回來便將那些厚重的衣物全包了起來,便覺察事情極為嚴(yán)重,,駱歆簡明扼要的說了說,,楚江凌低聲叫罵道:“這個狗皇帝,,將這莫須有的罪名扣到駱王爺頭上,怎的半點不念兄弟情義呢,!”
落絮輕聲道:“楚姑娘,,現(xiàn)在王府何處都是官兵,千萬別再招惹是非了,,你快些來幫忙收拾東西,!”楚江凌答應(yīng)著便過去幫忙!
還未收拾完東西,,已經(jīng)來了官兵統(tǒng)領(lǐng),,冷聲吆喝著,,將幾人趕到了正廳,,王府兩個側(cè)妃,幾個姬妾,,包括世子駱守夢,,所有下人全部都趕到了院子里,蔡琨看著瑟瑟發(fā)抖的這群人,,他趾高氣昂的冷哼一聲:“搜,!若有夾帶,殺,!”
官兵上前拽過下人們手里的包袱,,扯開揚了一地,發(fā)現(xiàn)了幾個夾帶的,,當(dāng)即手起刀落解決了個干凈,!
鮮紅的血濺在皚皚白雪上,觸目驚心,,讓人看著毛骨悚然,,蘇柳葉心如死灰的看著這一切,曾經(jīng)她以為,,蔡琨是她最大的倚靠,,她后半輩子可以為所欲為,在王府橫行無阻,!
可是時至今日,,她方才明白,什么倚靠,?怕不是利用,。自皇上賜婚那天起,她便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那幾年她偷了駱霖多少的軍情,,悄悄傳遞給蔡琨,,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想搬了石頭砸了駱霖的同時,,也砸了她自己,。
她苦笑著轉(zhuǎn)身向府門外走去,也罷,,一了百了了,。駱仙又驚又怕的喊叫了一聲緊跟了出去。
駱守夢抱了抱淚流滿面的行云,,伸手替她系緊了斗篷,,勉強笑道:“你好好的跟著歆兒,我到了邊疆那里會想辦法差人送信來的,。為了咱們的孩兒,,也要好好活下去啊,!”行云哭的泣不成聲,,落絮上前拉了她的手安慰道:“別難過了,一切都會有辦法的,?!?p> 看著駱守夢離去的背影,駱歆心里很是難受,,她默默的說道:“咱們也走吧,,這里已經(jīng)容不下我們了!”
“伴君如伴虎,,這種事不少見,!”楚江凌自言自語道,她緊緊的裹了裹身上的斗篷,,這鬼天氣是真冷,,她全身幾乎都要被凍透,抬眼看了看離了自己不遠的駱歆,,正艱難的在及膝般的雪里行進著,,每走一步都異常辛苦。
她嘆了口氣,,幾步走上前,,她自幼在寒國邊境長大,這種惡劣的氣候?qū)λ齺碇v,,真不算什么,。她扶住了駱歆,喘了口氣道:“跟在我后面好走些,!”
落絮扶了行云走的很慢,,駱歆便停了下來等她們,,“江凌,你們金蛇教是不是就在寒國之巔,?”
楚江凌點點頭,,呵著氣給駱歆的手取暖:“差不多就在那里了,那里常年都是冰雪,,所以練就了我不怎么怕冷,!”她嘿嘿一笑,關(guān)切的問道:“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冷,?”說著便要解下身上的斗篷,,駱歆忙阻止道:“無妨,歇一會便好了,!”
最后面跟了五六個押解她們的官兵,,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兇狠惡煞的都不像善茬,!”
“郡主,,”落絮好不容易跟了上來,她低聲問道:“你還好嗎,?楚姑娘,麻煩你多照顧郡主下,?!?p> 楚江凌笑道:“這還用你說!不過……”她憂心的說道:“天就要黑了,,郡主,,出了永州城咱們要想好在哪里過夜,如此天氣到了夜間更是難熬,,很容易被凍壞的,!”
再往前不遠處便是林石山了,曾經(jīng)她回啟國在這里遇險,,被他所救,,沒想到如今她將要離開啟國了,又回到了這里,。
“若我沒記錯,,前面有個山洞,不如便在那里過夜,?”駱歆問道,。楚江凌道:“我看行,不過還要問下后面的那個統(tǒng)領(lǐng),,這幾個當(dāng)兵的看樣子不太好說話呢,!”
駱歆便在原地等了半晌,,待后面那幾個官兵趕過來時,便問道:“請問哪位是統(tǒng)領(lǐng),?”
一個膚色黝黑,,左臉頰有著長長刀疤的高大男子走上前冷聲問:“我便是,怎么了,?”
“請問統(tǒng)領(lǐng)貴姓,?”駱歆十分客氣,目前這樣的情形下,,還是先不要跟他們鬧僵,。
男子冷哼一聲:“免貴姓李,李旭,!”
“李統(tǒng)領(lǐng),,天快黑了,夜路實在難行,,能否在林石山的山洞暫避一晚,,明日一早走?”
李旭皺了皺眉頭,,想了半晌才道,,“好吧,便聽郡主的,!”
終于,,在天徹底黑透的時候,她們在駱歆說的那個山洞暫時棲身,,落絮到周圍尋了些樹枝,,用火折子點燃,圍成一堆篝火,,陰冷的山洞里這才有了點暖暖的熱氣,!
“妹妹,”駱仙狼狽不堪的湊了過來,,低聲問道:“你那里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落絮冷冷的問道:“出府時,你們沒準(zhǔn)備嗎,?”
駱仙尷尬的搖搖頭,,又悄悄看了看角落里閉著眼睛的蘇柳葉。當(dāng)時她只顧收拾衣物飾品了,,哪里還有心思顧及吃的,!
落絮撇撇嘴,自包袱里拿出幾塊糕點遞給她:“就這些,我們也不多,!”
駱仙開心的笑著接了過去,,急忙送到嘴里嚼了兩口,但又突然停下了,,她手里拿了剩余的糕點向蘇柳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