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落魄的貴族少年,,又像……亡國的末代皇子。
言笙暗自感慨,,這兩日總遇到好看的過分的男子,,相比之下,,便是身為女子之中姿容上乘的言紫凝都要稍遜一籌,這要其他女子如何活,?
眼前這少年和秦澀又不同,,秦澀是正邪難辨地妖異貴氣,而眼前這少年,,卻是憂郁干凈的上品雪蓮,。若是站他一旁,自己才更像是丫鬟……
言笙嘆了口氣,,在躺椅之上坐起身,,看了看自己干癟蘿卜似的模樣,嫌棄地撇了撇嘴,,吩咐道,,“今兒個,你先在府中住了,,右?guī)恳呀?jīng)幫你整理出來了,,彼時自個兒看著,還缺什么跟我說,,明日帶你上街,,找那個江湖大夫看看,再買兩身好看一些的衣裳,?!?p> 聞言,正端著洗澡水出來的乳娘一愣,,不甚贊同,,“小姐?您還要給他買衣裳,?”想了想,,覺得自家小姐怕是不知道,便解釋道,,“小姐,,這下人衣裳都是府中喚了繡娘半年做一回的,過些日子年節(jié)之前,,府中便會喚繡娘過來了,,這幾日便借著穿穿唄,左右這兩身也是去年的,不用還……”
難怪看著都洗地發(fā)白了,。
言笙皺了皺眉,,這少年真不適合這樣的打扮,她點(diǎn)點(diǎn)頭,,“我曉得,。”
“那小姐還給他買衣服,,還要給他請大夫,,便是江湖大夫,也需要花好些個銀子吧,?!比槟锊簧踬澩止镜?,“小姐自個兒衣裳還是舊的呢,,有那閑錢,倒是給自己置辦一些啊,,如此也好找個好婆家……”
言笙微微蹙了蹙眉,,卻也并未在意,只笑著寬慰道,,“如今,,既是把人撿回來了,總不好再丟了,,便是你說的木樁子,,也總是打扮的好看一些,杵著才養(yǎng)眼不是,?”
說完,,她似乎心情極好,笑著問那少年,,“你有名字么,?”
還是沒有動靜,被乳娘推出來之后便始終沉默不語的少年只是似乎很緩慢地抬了抬眼,,終于看向了言笙,。乳娘卻端著木盆搖著頭,“小姐,,老奴懷疑他就是個啞巴……”
“啞巴”少年輕輕搖了搖頭,幾不可見的弧度,。
“沒有名字,?”言笙喃喃,大約倒是也可以理解,這么小的乞丐,,怕是連自己爹媽都不曾有,,自然也不會有誰給他起了名字,想了想,,便說道,,“那如此,以后你便叫浮生,。若有人問你姓氏,,你便說姓言,跟了我的姓,,可好,?”
少年微微蹙了眉,似乎并不習(xí)慣有人對他一下子說這么多話,,有些理解不了地困惑,。
他還未應(yīng),一旁乳娘卻急急制止,,“小姐,,不可!言王府的姓氏何等尊貴,,哪里能隨便給這樣一個小乞丐呢,?”
言笙皺了皺眉,今兒個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反駁,饒是她性子再好也有些生氣,,更何況,,她素來都是有些護(hù)短的,便是白云寺上的貓兒自是她寵著的便由不得旁人說半句不好,,這會兒也是冷了臉說道,,“自跟了我,他便不是乞丐,。往后乳娘說話,,還得謹(jǐn)慎些?!?p> 端在手中的木盆裝了水,,端久了也是重極,微微一晃間有水漬晃出,,濺落在青石板路面的廊下,,水漬清光畢現(xiàn),,乳娘一慌,告著歉,,“對不起小姐,,老奴這就去擦干凈?!?p> 說著,,轉(zhuǎn)身就走,背影倉皇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僭越了,。
因著日積月累覺得主子幼小無爭,便以為她真的如此由得自己指手畫腳了,,倒是忘了,,彼時那少女不過十歲,便也是端坐在那軟塌之上,,瘦削的脊背挺得筆直,,淡淡說道,“若你忠于的是我,,那往后如何行事你自有分寸我便不多言,,若你忠于的是旁人,那今日便離開這院子的大門,,回到你主子那去,。今次是你唯一的抉擇機(jī)會,但凡往后我發(fā)現(xiàn)你背著我做了什么小動作,,便由不得你選擇如何離開了,。”
由不得選擇如何離開,,大體便是橫著出去罷,。
大戶人家死一個奴才是常有的事,不會有人插手管理,,便是官府都不會管的,。
那一刻,端坐軟塌之上的小主子,,威嚴(yán)霸氣,,明明軟糯瘦削的身子骨,卻令人心驚與膽寒,,特別是那雙眼睛,,超脫了年齡的冷和靜。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那個孩子,,看著木訥軟萌沒有攻擊性,,那是你沒有觸及到她的底線,,她的心里明明白白畫著一根線兒,,若是你沒有踩著,,她就像只貓兒,一旦你踩著了,,那就是只虎……
……
乳娘被嚇得不輕,,多年前的陰影在言笙那句有些冷的話里被喚醒,嚇得手都抖得潑了水,。
但對于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許是言笙自己都不大記得。
這些年,,她時常會忘事兒,,也問過師父,師父只說她腦子先天不太好,,既然忘了,,定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便由著去忘了吧,,若是苦苦想著,,再一次傷了本就不大好的腦子,便真的得不償失了,。
是以這些年她隨性了許多,,忘了的便忘了,也不會刻意去糾結(jié)著想起,,就像師父說的,,重要的人,總是天天都在的,,必不會忘了去,。
正想著呢,就見那一日光景半點(diǎn)動靜也沒有的少年,,突然抬了腳朝著她走過來,,言笙一愣,方才想著他說句話,、給個動靜,,這會兒真有動靜了,卻著實(shí)有些意外的不適應(yīng),,言笙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步子都有些生硬,,也不知道這些年除了挨打還做過一些什么,,他走到言笙跟前,,不高的個子,低了頭看她,,很用力地看,,張了張嘴,沒聲音,,又張了張嘴,,有些生硬而阻塞的發(fā)音,“浮……生……”
心口有些揪著一般,,點(diǎn)頭,,“對,浮生,,這是你的名字,,你姓言,叫言浮生,?!毕雭恚彩遣恢雷约耗挲g的,,瞧了瞧他的身形,,便又說著,“若是以后旁人問你多大,,你便說今年一十四,。”
浮生,,他的名字,。
一十四歲,他的年齡,。
一個,,真實(shí)而鮮活的生命,卻帶著并不真實(shí)的年齡與姓名,,也沒有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