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那個愛吃糖葫蘆的小孩。

　　原來,，她是言王府的,。

　　那孩子抱著膝蓋哭，聲音被死死壓抑在喉嚨里，肩膀聳動間，令人莫名心疼。

　　他仰面喝了一口酒,，有些煩躁地扯了扯嘴角，嘖了一聲,，開口,，“喂！”

　　那孩子倉皇抬頭,，仿若受到了驚嚇,，仰面看過來的臉上，在月色下肌膚瑩白如玉,，臉上掛滿了淚漬,，狼狽極了，眸中水光瀲滟,，看到他的瞬間,，瞳孔狠狠一顫，像極了林中受了驚的小鹿,。

　　再無初見之時(shí)的靈動與可人,。

　　那受了驚的鹿兒看了看他，看了看他手中的酒,，怯怯地叫了聲,，“漂亮哥哥……”

　　哦對，彼時(shí)那丫頭還記得他，不像多年之后相見,，倒是將之前忘了個一干二凈,，只清冷淡泊地說,，不記得,。

　　她說，“漂亮哥哥,，你也住這里么,？”

　　哦對，她之前說,，她叫小笙,，她住在空蕩蕩的大房子里，那里面沒有糖葫蘆,，原來,，空蕩蕩的大房子就是言王府……言王府的事情，在隆陽城不是秘密,，想來,，這孩子便是那不得寵的嫡女。

　　“不是,?！彼谒磉呑拢问幹皇６嗌俚木茐?，又仰面喝了一口,，才看著天際沉沉月色，淡淡開口,，“哥哥住在另一個空蕩蕩的大房子里,。”

　　比這里更大,、更空蕩,、跟兇險(xiǎn)、也,、更涼薄,。

　　那丫頭便不說話了，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憐憫,，她看看他,，又下意識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壺，這一次,，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才點(diǎn)點(diǎn)頭，很老成地說道，“這樣,，那你也蠻可憐的,。”

　　……

　　可憐,。

　　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可憐”來形容這個在隆陽城風(fēng)頭無兩的皇子,，人人都只艷羨他身份尊貴、此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是站在權(quán)力巔峰榮光萬丈的那個人,。

　　只有這個小小的女孩，她說,，那你也蠻可憐的,。說著，手腳并用著站起身,，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摸了摸他的頭,，寬慰道，“沒關(guān)系,，以后你常常來找我玩兒,，多一個人就不空蕩蕩啦?！?p>　　小小的孩子,，站起來也不過跟他一般高，偏要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嬌憨的違和感,，淚痕還掛在臉上，哭過的眸子干凈地像是冬日無星無月的夜,。

　　這樣的干凈澄澈,，很好地熨帖了一顆冰涼地心。

　　上了一道又一道鎖的心臟,，似乎有什么東西輕輕被破開,，輕微的“咔嚓”聲里，似有一縷光芒緩緩滲透進(jìn)來,，微茫,，卻不容抗拒……

　　情緒太復(fù)雜，他有些倉皇想要逃避,，仰面又喝了一口酒,，小小的孩子又舔了舔嘴角，遲疑著終于問出了口,，“漂亮哥哥……好喝么,？”

　　她之前便看了一眼又一眼,，這樣的小動作他自然看在眼中，心下微微笑著,，帶著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的縱容,，將手中酒壺遞了過去，“好喝,，嘗嘗,？”

　　那孩子將信將疑，接過了酒壺,，舔了舔,，眼神便亮了,，然后,，突然仰面，咕咚,，一大口……他發(fā)現(xiàn)不對下意識去阻攔,，卻還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她放下酒壺,，舔了舔嘴唇,，打了個飽飽的嗝，嬌憨的很,。

　　他在那嬌憨里,，狠狠抽了抽嘴角，眼角跟著跳了跳,。

　　這些年,，他愈發(fā)睡不著，酒便喝地越發(fā)地烈,，上好的梨花釀,，入口甘甜，后勁卻極大,，俗稱三杯倒,，這一個小孩子……怕是，一口就倒,。

　　果然,，沒一會兒，那小丫頭晃了晃腦袋,，晃悠悠走了兩步,，瞇著眼兒費(fèi)力看他，“漂……”一句話還未說完,，腦袋一磕,，睡著了。

　　“小笙？……笙笙……,？”

　　他拍拍她的臉,，小丫頭面頰肌膚瑩白、細(xì)膩,，嫩地讓他想起剛剝了殼的雞蛋,。

　　“笙笙？”

　　小丫頭醉了,，醉的人事不省,，安安靜靜睡著，被他叫地?zé)┝?，伸手揮了揮,，咕噥了一句，翻個身,，繼續(xù)睡,。

　　他有些懊惱，如今,，如何是好,？言王府那么大，也不知道小丫頭住哪個院子,，小丫頭不受寵倒是真的,，這深更半夜出來竟是半個下人都沒有跟著，在隆陽城橫著走不帶怕的秦澀殿下,，第一次抱著一個小丫頭有些束手無策……

　　最后,，他狠了狠了心，直接將剩下的一點(diǎn)點(diǎn)酒仰面喝了,，懊惱地皺了皺眉,，抱著小丫頭，飛身而去……

　　……

　　那一夜,，南潯就這么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去言王府喝酒,，和之前一樣，喝到了后半夜才回,，可不一樣的是,，這一回，他家主子抱了一個……丫頭回來,。

　　那丫頭,，那么小一團(tuán)，縮在他家主子懷里,，安安靜靜睡著,，走進(jìn)了似乎還能聽到“漂亮”之類的囈語,，他心下好奇，便探了腦袋想去看是哪家姑娘,，令他們主子如此辣手摧花,？人還沒看到，主子冷眼便狠狠丟了過來,，他脖子一縮,，灰溜溜地走了。

　　好奇心害死貓,。

　　第二日,，那丫頭是主子送回去的，他還是沒瞧見臉,，只看到主子牽著她的手,，她在一旁蹦蹦跳跳可愛的緊，一口一個“漂亮哥哥”,，而他們最討厭別人當(dāng)著他的面提“好看,、漂亮”這樣的詞匯的殿下，頭一回卸了一身凌厲,，溫軟得很。

　　之后,，主子半夜溜達(dá)的習(xí)慣愈發(fā)嚴(yán)重,，帶個小丫頭回來的事情同樣也發(fā)生過那么幾回，每一次那丫頭都已經(jīng)睡著了,，第二日再這么送回去,，不過，礙于隆陽城似乎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風(fēng)聲,，想來,，主子送回去的時(shí)候，也是暗搓搓里的……

　　后來有一次,，他路過門口,，聽到主子喚，笙笙,。

　　那聲音,，溫柔而愉悅，帶著他自己不曾察覺的,、格外明顯的寵溺,。

　　彼時(shí)他不懂，看不懂主子這一波動作是什么習(xí)慣,，但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不同了,。

　　主子不同了,。

　　他開始不喝最烈的酒，他開始睡得著覺了,，他眼底的烏青消退了,，他開始會坐在書房里、長廊下,，看著某個景,，微笑了。

　　一直到那一天……

　　原以為這段插曲就此結(jié)束,，誰知道前幾日,，西承突然同他抱怨，說主子最近迷上了一個姑娘,，言王府的嫡出小姐言笙,。

　　他一驚，言笙,？笙……笙……,？